【曉荷·人世間】家有兒女(散文)
我們國家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推行計劃生育,為了控制人口增長,優(yōu)化人口質(zhì)量提倡優(yōu)生優(yōu)育。旨在實現(xiàn)人口與經(jīng)濟,社會資源和環(huán)境協(xié)同發(fā)展。到1982年定為基本國策,同年九月寫進憲法。全國提倡一對夫妻只生一個孩子,在農(nóng)村政策相對寬松點,一般的都可以生兩個。在城市每對夫妻必須只能生一個。直到2016年1月1日,國家新政策出臺,一對夫妻可以生兩個孩子,是2021年三胎政策制度全面放開,實行了三十年的計劃生育政策終于落下帷幕。
在這三十年里,國家在飛速前進,人們少生優(yōu)生觀念逐步提高。重男輕女的思想越來越淡薄了,女孩子在家庭中,在社會上不再受到輕視和排擠。男女平等的新思想觀念逐漸在大部分人心里正確的樹立起來。一種正確的價值觀,婚戀觀在新的生活方式中逐步成熟完善起來。每一種進步的過程中都會有犧牲,每種改變都不會一蹴而就。七十年代初期至八十年代末的農(nóng)村,在那個年代生長起來的女孩子,還是受到了舊思想舊觀念的影響,她們在求學,婚戀之中還是受到了限制和傷害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們曾經(jīng)受到的傷痛和委屈,和一生的遺憾和無奈,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我從小生長的農(nóng)村,我的家鄉(xiāng)是廣袤無垠的華北大平原。舒展平攤的大平原上,一代又一代的莊稼人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日子和這片土地一樣沒有起伏也沒有變化。人們固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更固守著老一輩留下來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觀念。掛在嘴邊一句常話就是,老祖宗就是這樣傳下來的!種地是個勞苦勞力的活計,男人成了當仁不讓的主要勞動力。男孩子也理所當然地成了每個家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七十年代初期的農(nóng)村,計劃生育的思想在人們認知里根本起不到共鳴。人們還是抱著不生小子絕不收兵的態(tài)度,東躲西藏千方百計的逃避檢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生個男孩子,人們覺得只有男孩子才能頂門立戶,才能延續(xù)香火才能養(yǎng)老送終。到了實在生不出男孩子的時候,才算認命。更多的時候被周圍人明里暗里的嘲諷著叫作絕戶頭。
在這種生活環(huán)境影響下,男孩子成了家里的寶,家里啥好事都緊著兒子。在我們村里和我相差兩三歲的女孩子也不少,區(qū)區(qū)三個胡同就有五六個女孩子沒有進過學校大門。用她們父母的話就是,小閨女家家的讀書有什么用,又不去哪里,就是出門認得男女廁所就行了。讀書再多不也是找個婆婆家嫁了呀,早晚都是人家的人。萬幸的是我們這一代成年后,在婚戀方面可以自己做主,雖然不讓自由戀愛,但是并沒有受到強迫嫁給自己不想嫁的人。相對來說我們的姐姐,姑姑那一代就不如我們幸運了。
家里有男孩子也不都是十全十美的人。他們雖然是每個家庭不可缺少的寶貝,并不代表就是社會中的寵兒。是事就分是非對錯,是人就分高低胖瘦,黑白丑俊。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給兒女們成家立業(yè)也是每家父母的義務和責任。長大了的青年男女們,就像樹上成熟的蘋果,個個豐盈飽滿秀色可餐的掛在樹上。婚姻像一位口渴的路人,來到果樹下,誰也知道緊著好的先摘。一波接一波的路人經(jīng)過,好的果子都被別人摘走了,總有些品相不好,又酸又澀的無人問津。于是果農(nóng)都會想盡辦法,安排好自己的每一個果子。讓每一個果子都提現(xiàn)最合理的價值,跟父母對待自己兒女一樣。
那個年代日子也窮,大多數(shù)人家都過的緊緊巴巴。家境好的,長得好的男青年說媳婦相對容易些。家里窮的,人模樣丑的說媳婦就難了。一波一波地篩選過后,他們便被刷了下來。當時的父母們都是舊社會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傳統(tǒng)思想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們的骨子里。家里兒子必須說媳婦,男孩子得傳宗接代頂門立戶,千方百計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兒子娶上個媳婦。在那種社會風氣和愚昧的思想下,一種畸形的婚姻誕生了。家里有閨女的,用換親或者轉親的形式給兒子換媳婦。無疑這種大包大攬的包辦婚姻是不公平的,是以犧牲女孩子一生的幸福和自由換來的。在那個男女不平等的年代,為家庭犧牲成了女孩子的任務和使命。父威母命,家庭觀念壓倒了身在其中的每一位女孩子。
小時候我常住在我舅舅家,村里有戶王姓人家發(fā)生的一件事如今回想起來,依然讓人扼腕痛惜意氣難平。他家有兩個兒子兩個姑娘。大姑娘叫王翠,王翠生的聰明伶俐,心靈手巧。俗話說得好,一家有女百家求。王翠剛滿十八歲,說媒的人恨不得踏平她家的門坎。可是她父母斷然拒絕了所有來提親的媒人,原因是她大哥因為身體殘疾遲遲說不上媳婦。她父母決定讓王翠給她哥換親。經(jīng)過媒人多方撮合,終于找到了一家條件對等的人家,兩家說好換親。約定好了日子王翠先嫁過去了,萬幸的是王翠和他對象還算合得來,婚后不久王翠懷孕了。幾個月后到了她哥哥結婚的日子,對方姑娘也就是王翠的小姑子,是個脾氣倔強的姑娘,她不屈服父母的安排,更不想嫁給身有殘疾的王翠哥哥。婚期臨近時,她毅然決然的逃離家鄉(xiāng)從此沒了音訊。王翠父母當然心存不甘,媳婦沒落著又搭上一個閨女,他們怎么能善罷甘休。他們把王翠接回來逼著做了流產(chǎn),散了這門親事。然后還是四處托媒人給她哥換親,后來在山東省慶云縣,又找到一戶人需要換親的人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雙方約定同一天結婚,統(tǒng)一路線統(tǒng)一地點,在河北和山東為交界的慶云大橋上換親。就跟古時候兩個國家打仗的時候,各自抓了對方的俘虜,為了不使戰(zhàn)爭升級,雙方約定在陣前走馬換將一樣。孩子們的感情的人性的尊嚴,在當時的情況下顯得蒼白無力。能娶上媳婦可以壓倒所有的個人想法。
如今當年風華正茂的王翠現(xiàn)在也六十多歲了。她過得幸不幸福我不得而知。不知道當年的王翠如何面對這被安排的人生,她內(nèi)心受的傷害和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和打擊她是怎么消化掉的。她們?yōu)榱烁绺缬袀€家,為了了卻父母的心愿,犧牲了自己的感情,犧牲了一輩子的幸福,去成全兄弟和娘家。真讓人可伶又可敬。趨于那個年代她們在這種畸形婚姻中,成了物品和商品,甚至成了可以交換的砝碼。人活在人世間,酸甜苦辣可以說都要經(jīng)歷,可是人生的苦有十分她們卻嘗了七分,可悲??!人生一世幾十年,人間的甜卻只嘗了三分。她們的一生卻完美的詮釋了,什么是委曲求全什么是深明大義!大多數(shù)像這樣的婚姻過得幸福美滿的少之又少,當她們經(jīng)歷了人生所有的苦,當無助和無奈伴隨她大半生的時候,她們該去如何回憶自己的一生?都說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假如他們知道女兒這輩子受這么大的委屈,他們會后悔當初的決定嗎?就因為閨女是閨女,兒子是兒子嗎?就應該讓閨女去承擔這所有的不公嗎?在這其中就有沒有人覺得有虧欠嗎?
這種時代的詬病和婚姻的陋習,在八十年后期徹底消除了。計劃生育政策推廣后,隨著優(yōu)生優(yōu)育的理念在人們心中達成共識。孩子少了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家庭富裕起來了,娶媳婦再也不是難事了。男女平等的優(yōu)勢終于在社會上體現(xiàn)出來了?,F(xiàn)在為了每一個家庭都有健康的寶寶,都是備孕前檢查,孕后調(diào)理保養(yǎng)。定期做檢查,又是四維彩超,又是唐氏篩查,胎心監(jiān)護什么的,等一系列檢查項目,確保每一個出生的寶寶健康,再也沒有不健康的孩子出生了。大大提高了人體素質(zhì)和家庭的幸福感,無論男孩女孩都一樣,都是家里的寶貝。
后來在農(nóng)村九十年代成長起來的這一代人,更是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女孩子也是一樣讀大學,有工作,會開車,能買房。有獨立的思想和獨立的人格,更有獨擋一面的能力。無論在哪里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人們也從傳統(tǒng)思想里走了出來,女兒也能頂門立戶,也能給父母養(yǎng)老送終。什么養(yǎng)兒防老啊,什么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啦,什么有兒沒有孫,臨死不甘心的舊思想舊觀念,早已經(jīng)不起時代的驗證跑到爪哇國去了。我姐姐兩個姑娘沒有兒子,現(xiàn)在兩個姑娘工作優(yōu)秀生活幸福,大姑娘早早自己買車買房把姐姐姐夫接到市里居住去了。每逢母親節(jié),三八婦女節(jié),姐姐的生日,姐姐都能收到很多禮物。大姑娘買衣服,二姑娘買鮮花。大姑娘買鞋子,二姑娘買吃的。現(xiàn)在姐姐身上穿著真絲衣服,腳上穿五百多一雙的鞋子。享受著兩個小棉襖帶來的溫暖。幸福的笑容洋溢在她臉上。所謂當初沒有兒子的遺憾和失落早已蕩然無存。
那天晚上我在滏陽橋上乘涼,旁邊有兩個五十多歲的賣瓜漢子聊天,閑來無事我也立在旁邊聽他們閑聊。其中一個問那一個,老弟,你幾個兒子,幾個閨女呀?。那個說我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接著又回問,老哥你呢?幾個呀?這個說養(yǎng)倆兒子太累了,供讀書,完了買房子娶媳婦,花老鼻子錢啦!這個說,可不是嘛,我三個呢,娶了兩房兒媳婦了,還有個老三,不干不行??!當時我聽到了心里暗喜,我一個兒子輕松多嘍!緊接著兩位大哥又說,好在我還有一個閨女,到時候牽掛我,給我買好吃的,還時不時的給我發(fā)個紅包呢。那個說,太對了,養(yǎng)個閨女是最正確的決定,有閨女有人疼,沒閨女老了就后悔去吧!那個連連贊成。聽完他們的對話,我那份優(yōu)越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內(nèi)心拔涼拔涼的,不聽了趕緊走,省的聽多了睡不著!
最近幾年民間流傳幾句戲謔的笑話,一兒一女的人家是上等人,兩個閨女的人家是人上人,都是兒子的人家是下等人。我努力奮斗了半輩子有幸列入了下等人的行列。雖然這是句笑話,也能看得出現(xiàn)在人們思想意識上的改變和進步。無論有兒有女我們都是一樣對待,給他們創(chuàng)造幸福溫馨有愛的生活環(huán)境,引導正確的人生方向,樹立正確的三觀。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有正義感的人。真誠的認識自己積極的面對生活,無論優(yōu)秀或者平庸都要快樂的生活!兒女也是講究因緣,無論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們每個家庭的天使,都是這一生收到最珍貴的禮物。是我們生命的傳承和愛的延續(xù),讓我們帶著滿心的愛去迎接新的美好和下一個被愛。在大好的年代里,過好屬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