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學網(wǎng)-原創(chuàng)小說-優(yōu)秀文學
當前位置:江山文學網(wǎng)首頁 >> 淡雅曉荷 >> 短篇 >> 江山散文 >> 【曉荷?人世間】家鄉(xiāng)那棵皂角樹(散文)

編輯推薦 【曉荷?人世間】家鄉(xiāng)那棵皂角樹(散文)


作者:廖春波 布衣,182.9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529發(fā)表時間:2024-07-14 20:30:19

我已經(jīng)老了,喜歡懷舊,這不是壞事。有的人卻說,我喜歡懷舊,已經(jīng)老了,這不是好事。好與壞之別,以懷舊為準,你也是搞笑。懷舊并非年老的標志,年輕人不也可懷舊嗎?懷念美好,有何過錯?比如,我就懷念一棵樹,家鄉(xiāng)那棵皂角樹,它帶給的人生體驗,總是苦澀而甜蜜的。
   皂角樹,學名皂莢樹,在故鄉(xiāng)稀少,但古老?,F(xiàn)在,幾乎看不見,問孩童們,不知為何物。小時候,宅旁也只有一棵,卻是近百年老樹,滿頭長角,渾身是刺,很不好惹。我是爬樹高手,曾想征服它,可攀登一小段,不僅刺破衣褲,還傷及皮肉,鮮血直流,疼痛難忍,手掌扎進尖刺,也使勁不上?;錁涞?,氣急敗壞,揮舞著割草刀,亂砍粗壯樹干,鋒利的彎刀口砍缺了,也沒砍下一點兒木屑,反彈轉來,似豬圈茅坑里的石頭,既臭又硬。這是多么可恨的樹??!
   它屹立在田埂上,樹冠碩大,濃蔭覆蓋,遮擋一大片稻田;根系發(fā)達,四處亂竄,扯盡了土壤肥力。無論種水稻、小麥、紅苕、洋芋、包谷、胡豆、芝麻、榨菜等,樹蔭下收成都不佳,父親對它恨之入骨。后來,干脆做冬水田,養(yǎng)點魚,栽點藕,但收入也微薄,產(chǎn)量低,長不大。最討厭的是,平素帶刺的枯枝墜入淤泥,打魚或挖藕,不時扎傷小心翼翼的手腳。一次,我戽水撈魚,一腳踩下去,腳后跟扎得生疼,如遇釘子,銳利無比,趕快抬起腳,早已血淋淋,一根大刺扎好深,抽掉一截,還陷半粒,母親用針挑,才慢慢挑出。
   從此,我對皂角樹望而生畏,每次路過,也生怕地上有刺傷腳,從不逗留。春夏時節(jié),枝繁葉茂,田坎上的花草蔥郁,草莓、野地瓜熟透,還有桑葚,紅艷艷的,我也不肯貿然采摘。綠樹梢上,百鳥歡唱,眼看著一簇簇黃白色的花枝招展,隨即凋謝,結出一串串彎如新月的短小莢果。待到秋冬,落葉繽紛,光禿禿的樹枝上,掛滿皂角,密密匝匝,褐棕色或紅褐色。母親將鐮刀綁在長竹竿頭,割下所有的皂角曬干儲備,洗衣洗頭時浸泡搗碎,一股股白泡子直翻冒,像肥皂泡一樣亮晶晶,去污效果好,拿到鄉(xiāng)場賣,常供不應求。
   彼時的農(nóng)村,罕見洗發(fā)精(膏),少有肥(香)皂、洗衣粉,一般用皂角。洗鋪籠罩被,更離不開它。通常在堰塘邊或溪溝旁,用開水泡脹搗爛的皂角洗滌,對棉衣、麻布等天然材料制作的服飾,還持搗衣棒(石)翻來覆去捶打搓洗,又臟又臭又油時,攪拌草木灰之類,清洗干干凈凈,不亞于洗衣機。此外,莢果和種子、枝刺、根莖葉等,還可入藥,清熱解毒,祛痰開竅,活血化瘀,利尿通便,具有消炎、抗?jié)?、治癌等藥用價值。如中藥里的天丁,實際就是皂角刺。
   皂角樹生長慢,可壽年高,木質堅實細密,經(jīng)久耐用。老家這棵樹,因為影響莊稼,終由父親采伐,主要用拉鋸,把它鋸倒在地。別看可惡之極,其實一身是寶,樹干做家具,甚至工藝品,還作為砧板,耐酸腐,不開裂,沉甸甸的,十分穩(wěn)固。那年,銷售不少砧板,人們皆說好用,家里還留幾個,分送親朋好友。母親暗稱,她有兩件寶貝,一是砧板,二是箱子,全為皂角木制,自家生產(chǎn)。砧板剁豬骨頭,絲毫未損壞,箱子置放床頭,老鼠啃不動。百寶箱內,藏冰糖等零食,對我誘惑力大,一把鐵鎖橫掛,無可奈何。
   在田野上,缺了皂角樹,土地肥沃,可黯然失色,大煞風景。特別是眾多鳥兒飛來飛去,尋找不到原先的棲息之所。以前,樹巔掛蜂窩包,也有鴉雀窩,還有雛鳥滾落,吸引過往行人。烏鴉又名老鴰,嘴大鳴叫不止,羽毛大多黑色,常群居結巢樹林間,掠食昆蟲谷物漿果。烏鴉嘴叫時,母親神情緊張,似有不祥之兆,我想去驅趕,她又不允許。遇喜鵲渣渣叫,她又興高采烈,說有客來,要我灑掃庭院,開門迎客。所以,皂角樹便是風向標,通過樹上雀鳥叫聲,即可判斷運氣如何。當然,母親最迷信這事,家人則半信半疑,有時豌豆?jié)L屁眼,的確應驗了,我哭笑不得。
   不過,隨著歲月的增長,我對那棵皂角樹,好感越來越強了。因為在人世間,也有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人,縱有天大本事,仍不受一些當權者待見和使用,還被視作刺兒頭,倍遭孤立排擠打壓。這類人才美不外現(xiàn),給人的印象不夠好,不聽話,不服管。有人哀嘆,聽話的不能干,能干的不聽話,以致人才浪費,無不惋惜。嗚呼,究竟是誰之過,人有思想,有主見與個性,就不符合標準,不敢用嗎?是領導無能還是人才埋沒,不也折射出體制機制問題?難怪清代詩人龔自珍疾呼:“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br />   可惜,現(xiàn)實社會中的刺兒頭,絕大多數(shù)沒用其所長,終歸蹉跎一生,發(fā)揮不了作用,還不如皂角樹。該樹討人嫌,但生前死后,每一部分,各派用場。而刺兒頭呢,很多人懼怕,駕馭不住,棄置不用。長此以往,開放包容,創(chuàng)新發(fā)展,文明進步,從何談起?聽不見不同聲音和意見,還有什么生動活潑局面?

共 1894 字 1 頁 首頁1
轉到
【編者按】這是一篇借物喻人的回憶性散文!皂角樹在我年幼時,父親對它恨之入骨,因為在它的濃蔭覆蓋下,農(nóng)作物收成不佳;我對它望而生畏,因為怕它刺傷我的腳。而母親待到秋冬,割下它所有的皂角經(jīng)過加工拿到鄉(xiāng)場賣,常供不應求。后來因各方面的原因,終由父親采伐,引發(fā)眾鳥亂飛,想起過去母親通過皂角樹上雀鳥的叫聲來判斷運氣的事。而隨著歲月的增長,我對那棵皂角樹好感越來越強,由此想它想到人——身上長刺的人,縱有天大本事,仍不受一些當權者待見和使用,還被視作刺兒頭,倍遭孤立排擠打壓......作者用質樸的語言講述了自己一家與皂角樹的故事,最后以此喻人,讀后意味深長。好文,極力推薦共賞!感謝賜稿曉荷!【編輯:零余者】

大家來說說

用戶名:  密碼:  
1 樓        文友:零余者        2024-07-14 20:31:47
  筆觸細膩,寓意深刻,讀后意味深長!好文,極力推薦共賞!
一個九零后,擁有七,八零后的思想。
2 樓        文友:一路順風        2024-07-14 21:12:19
  廖老師的文章,厚重,言之有理,好文,點贊!我
3 樓        文友:廖春波        2024-07-14 22:13:28
  謝謝各位師友點贊,夏安!
共 3 條 1 頁 首頁1
轉到
分享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