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十八畝半地(散文)
俗話說:“三句話不離本行?!边@話一點不假。我是個農(nóng)民,就喜歡種地、說地,談?wù)摰氐氖粘桑€有播種、收割的趣事。
這些事如果說起來,我會滔滔不絕,還真是豇豆一行,茄子一行。
我打骨子里就喜歡種地,也可能是父親遺傳帶來的吧?用現(xiàn)在老伴的話說:“年輕時是個逛山,現(xiàn)在老了、老了,一見地就沒命了,爭破頭也要種地。”為此我兩口也沒有少淘氣過(爭論)。兒子、姑娘也堅決反對我種地,用各種方式阻撓我,我逼得沒有辦法,只好哄他們說種了分到的幾畝地,夠吃夠喝就行了。
我一輩子不抽煙、不喝酒,不會打麻將、不會掀花花(一種紙牌)笨的連棋也不會下。就兩個愛好:一是種地,二是讀書寫文章。
最令我震驚的是前幾年,我一個人種了十八畝半麥,說起來你可能不信,要不是村組算賬、要種麥的畝數(shù),打死我也不信。
這十八畝半麥,還分為七八片,收割時老伴回來幫幾天忙,她在西安這幾年管護著孫子,其余都是我一人打理著。
記得那年村民小組在群里統(tǒng)計小麥種植面積,我才下細算了算,還真不敢在群里報實際種植面積,哪怕補貼再多,都不敢要,更怕人罵我是個二桿子、洋來(傻的意思)上了年齡,一人種那么多,都不怕掙死了。
我知道現(xiàn)在個別人都有不服氣的心理,只怕誰家煙筒冒煙,恨不得拿個豌豆柴把煙筒堵死。
那年麥成了(豐收),是歷史上最好的一年,畝產(chǎn)最少都在一千三四百斤,我有一片地四畝多地,收割機割后,原計劃兩“蹦蹦車”就能拉完,結(jié)果裝了飽飽三車。
那年的十八畝半麥,估計總產(chǎn)在二萬五六千斤以上,二百六十多袋子麥呀。把家里都壘滿了。如果按人口分下來,一人一畝五分五地,我和老伴兩人,才能分到三畝一分地。
村上有人在外打工,不要地了,我包,隊上有些地,沒有人種,我包。有些人開玩笑笑地說我是種地迷,把不種的地,包括狼不吃、兔子不拉屎的地(地薄、坑凹不平)都給我了,這真讓我哭笑不得,反正我想,只要是地,我就要,大不了多撒些化肥、多撒些種子罷了。
說實話,我就是愛地,地不知不覺的跟我有了緣分。一聽到有人談地,我不覺精神馬上就來了,話也多了。
我出生于那個動蕩的年代,對土地十分敏感。記得父親不止一次地對我說過:“地是農(nóng)民的寶貝,農(nóng)民離開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離開土地,地是農(nóng)民的命根子?!?br />
那是一個山花爛漫的春天,大地一片翠綠,樹上的小芽一天一天地長著,路邊小草中夾雜著小小的、我叫不上名字的小花,那塄上的迎春花也開放了,誘惑著蜜蜂和蝴蝶,大地在春的海洋里飄波著。
父親為了讓我一家吃飽肚子,叫上我,帶上工具,悄悄來到一個靠溝的大塄邊,一邊雜草里還是大小不一的石頭,父親去撿掉石頭,挖慌種地了。如果說用尺子一量,按父親說的有不到一分地,用農(nóng)民的土話說:“有炕上席那么大的一方?!?br />
我那時正上小學四年級,手里拿了一個工具,主要是給父親做伴,那地方偏僻。
父親和我把地挖好,又在一個雨后,偷偷種上了玉米。
正當玉米長到有一尺高時,不知誰把這事反映到大隊,在那個大割資本主義尾巴和階級斗爭一抓就靈的年代,大隊干部領(lǐng)著父親,讓他老人家把那玉米苗,用鋤全部鏟完,當晚大隊又組織批斗會,把父親一直斗了一個星期。母親也不敢責怪父親,只能默默無聞地忍受著非人般的痛苦。我恨、我恨極了那些人,把玉米毀了不說,還要批斗父親。
自那次事件后,地深深給我思想上打下了烙印。我深知土地的不易,農(nóng)民餓肚子的困惑。
土地,自那時我想我以后長大,一定要種好多、好多的地,多打糧食,把肚子吃飽。父親勸我好好讀書,長大離開這農(nóng)村的是非之地,不和黃土打交道。
只可惜,那年教育系統(tǒng)改革,兩年停頓,我雖學習好,但也只能回隊參加勞動。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后來我被招錄到一家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上班,還是農(nóng)村戶口,也就和父親打理那一畝三分地。
我愛地,還是受父親的影響。父親多次對我語重心長地說:“農(nóng)民就是要種地,打下糧食了,就不受肚子饑了,手里有糧,心里才不慌?!?br />
光陽似箭,歲月如梭,多少個日日夜夜在人們生活中滑去,多少個艱難歲月驚醒了還在夢中的農(nóng)人,世代的變遷、社會的發(fā)展,糧食似乎沒有過去緊張了,但人們還是生活在那困難之中。
以后父親去世了,但這幾句話常常在我腦海里回蕩。
記得有一年,我小組指派我負責犁所有組上收割完的麥地,國家每畝地補助三分之二,個人只出三分之一的錢。我忙沒有時間去干,無奈小組干部說我參加過分地,熟悉地形,何況只有幾天時間,我答應(yīng)了。
當我到距村上七八里路外一片查看地形,我知道這片十二畝地,是我組三戶人家承包,因一家地和組上另一家有矛盾,導致一年四畝多地沒有種麥子。那野草比人還高,地里靠塄死下的大樹枝,隔三差五的在地里擺著。正當我向地中間走時,一只野雞歡叫著飛了起來,驚動了草叢中的一對兔子,那兔子驚慌失措地從我腳下跑掉,著實嚇了我一大跳。
我走向塄口,把那草中的死樹枝向大塄上擺放。真熱地我出了一身身熱汗,那汗水從頭上摔到草叢上,那樹葉浸著汗水,流落到地上。
我心里慌慌,口里好像冒火,汗水不知不覺地浸透衣服,在身上無比的難受。
拾完樹枝,我擦著收割完的麥地畔走著,突然一條大蛇從草里溜出來,那草綠色的蛇,有近兩米長,身子比鐮把還粗,這實實在在把我嚇住了,那蛇還仰著頭向我張望,口里吐著蓮花。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幾步,身上又一次冒出了虛汗。
那蛇我長這么大都沒有見過,我被嚇呆了,沒有幾秒鐘,蛇又鉆進了厚厚的草叢中。
我忙從地里出來,一路騎上摩托車,腿都是軟的,那一下午到第二天,我心還加快的跳著,腿也無力。
第二天,我叫了一臺打草機,那人嫌草高不打,無奈又加了些錢,終于把那高草打碎了,我自己出了錢。
快到種麥跟前了,組上有幾個人想包這地,你想我能答應(yīng)嗎?我收拾了樹枝、并叫來打草機,我把費都出了,更何況就那大蛇嚇我,說什么我都要承包,也不管價格多少?
在村上的協(xié)議下,我如愿以償,終于承包上了,也把一年的承包費也交了。
前次十四畝半地,加上這四畝地,整整十八畝半地,據(jù)原來承包者講,這地靠塄除了荒(減地)最少也有四畝半地,這多出的五分地,何樂而不為呢?
其它的地種了七八年,就這四畝多地,我種了兩年。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标犐习葱轮贫茸兊兀以诶习楹蛢号耐葡?,把所有的地,該退還的退還,不承包的不承包,現(xiàn)在我和老伴兩個人地分為兩塊,共三畝一分地,連過去的零頭都沒有。
這十八畝半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真有點舍不得扔掉,風風雨雨陪伴我多少年。
(原創(chuàng)首發(fā))(閏土)
無一不為疆域爭。
愛地如命今有是,
尋根必然皇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