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人世間】貓殤(微小說)
西樓的徐大姐是個有愛心的人,她不但對人有熱心,對流浪貓也懷有一份惻隱。她經(jīng)常把燒雞骨頭、排骨殘渣、菜湯饃饃塊盛在一個破碗里,放到樓北面的墻根下。那些覓食的流浪貓就會尋過來。貓的世界與人的世界一般,風雨里流浪的貓,尋一餐熱食是不可能的。有點剩飯殘羹,也省了在垃圾堆里翻找。
受徐大姐感召,我有了烤鴨骨頭、剩飯剩菜也會主動放到那個破碗里。如果有變餿的食物,我都裹纏一下,用塑料袋扎緊,害怕流浪貓吃了生病。害貓命也是殺生。
畢竟北墻根的碗里不會天天有食物??胀胍彩怯胸垇硖虻?,碗周圍有點飯味的地面,也被饑餓的貓?zhí)騺硖蛉ァ9鞘萑绮竦呢垵M眼的悲戚,渾身凌亂不堪的毛根根搖曳著滄桑。
餓極了的貓會跟在倒垃圾的人身后,聲音悲戚戚地喵喵喵。不懂貓語的粗人回身給一腳,貓就地翻倒,就像人類社會里被欺凌的弱者無力反抗。那貓爬起來,對著那人的背影還是聲聲呼喚。直到倒垃圾的折回身走進樓洞,那貓才無可奈何地停下疲憊的腳步,還是哀告著不舍幾近絕望的求救。
我們單元有個幾乎躺平了的女大學(xué)生,多年考編考研考老了歲月,臨時工又入不了法眼。她不找對象不結(jié)婚,她白發(fā)蒼蒼的父母滿小區(qū)托人給女兒找對象解決女兒的吃飯問題。就是這樣的一個啃老女,在自己的飯門都沒有找下的狀況下,卻花一千多元錢買了一只小花貓。有了貓就得有貓生活用品,貓衣,貓糧,貓房,貓玩具,洗澡,梳毛,她還經(jīng)常摟著花貓睡覺。對門的大姨見她很有愛心,建議她收養(yǎng)樓下墻根的流浪貓們。那女子眼一瞪,斬釘截鐵地說我不!那些流浪貓屬于賤類,渾身是細菌,摟它們就是自己找虐找病生。
躺平女的小花貓是富貴貓,養(yǎng)尊處優(yōu)。
流浪貓的世界也卷起來。一只破碗附近,很快聚集了三只流浪貓。
三只流浪貓的生計,主要就是靠徐大姐及愛心業(yè)主們自覺地舍與。由于貓多食少,貓們的生活來源不足,一日三餐沒有保障,俱顯羸弱。貓們出現(xiàn)爭地盤爭口糧的現(xiàn)象。那只黃貓與黑貓就開始決斗。黃黑從墻上打到樹上,再從樹上打到地上,滾在垃圾堆里斗得你死我活。黑貓漸漸落了下風,毛被撕落,眼角帶傷。保潔王嫂很是看不慣黃貓的囂張狂妄樣子,一掃帚撲過去,助戰(zhàn)弱貓黑。那黃貓從墻上滾落下來,墻頭上那半塊磚隨即掉下來,正中黃貓的腦袋。那黃貓后腳一伸,就像人類不經(jīng)意地打個哈欠,隨即渾身又抖作一團,竟然辭了世。
王嫂眾目睽睽之下殺了生,也覺得有些不自在,就刨個坑準備埋葬大黃貓。大黑貓這時候好像忘記了和自己爭搶的黃貓的劣性,兔死狐悲的情緒就包圍了黑貓。黑貓凄凄慘慘地叫著,懺悔帶著迷惘。當王嫂把大黃貓用腳踢運到坑里,準備用土掩埋時,大黑貓竟然沖上去,豎起銳利的貓爪,把王嫂的左手臂抓起幾道血口子。王嫂又驚又怕之下,戰(zhàn)斗力明顯不敵黑貓。她期待有人過來與黑貓戰(zhàn)斗一陣,給自己解解圍,周圍的人竟然都是壁上觀。
失落的王嫂甚是孤單。好在黑貓主動撤退了。
有人就提議王嫂應(yīng)該去打狂犬疫苗,也得打破傷風針。眾人七嘴八舌說得王嫂趕快去了防疫站。眾人的視線再由人轉(zhuǎn)向貓,只見黑貓竟然兩眼蓄淚!黑貓用嘴叼著黃貓放平,用自己的爪子一點一點扣土埋葬那只曾是自己死敵的黃貓。有人企圖過去幫一幫,大黑貓齜牙咧嘴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并作出撲人狀,使人不得上前。
大黑貓葬了他的死對頭。然后不再看一眼墻角那只破碗,跳上墻頭,一挺正東跑了。
小白貓沒有力量爭斗。當兩只老貓斗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小白貓就在餿了的骨頭堆里找尋一點點殘渣寬慰舌尖,假裝細嚼慢咽地解決著溫飽問題。
忽然就起了大風,接著電閃雷鳴,大雨傾盆。人們用手遮著頭囟往家中跑,沒有誰顧念小白貓何處安身。
第二天清晨,風靜雨停,太陽又笑吟吟地出來了。
小白貓就在大黃貓墳冢不遠處的水泥地上,小白貓也做了貓鬼。小白貓不是死于饑餓,也不是死于風雨侵害,而是死于車轱轆的碾壓。小白貓的腦漿在水泥地上散成點點花花,肚子里的所有器官都裸露在一個美好的清晨里。小白貓的半截小尾巴還粘在那個罪惡的車轱轆上,濕漉漉的,像一撮雨后的蘆葦,晃晃蕩蕩寫著一個貓殤的故事。。
為了一點碎骨頭,貓們流浪到本小區(qū)。流浪的貓偶遇溫暖,卻在這樣一個繁華高檔的人類小區(qū),先后弄丟了貓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