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這條街最靚的仔(散文)
永興街一百八十二號,拐一個門洞,就是都市人家。黃公子最喜歡呆的地方,都市人家的一個菜鳥驛站。驛站不僅僅是運轉(zhuǎn)快遞的站點,什么時候成了黃公子的老窩?我不知道,小婁不知道,小曲也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黃公子在菜鳥驛站,被偏愛被溫柔以待。黃公子不是達(dá)官貴族家里的公子哥,而是一只流浪貓。熟悉黃公子的人,一直認(rèn)為它前世絕對是一位美男子,風(fēng)度翩翩,才華橫溢。黃公子是七歲左右的男生,體重十斤半,后背是橘黃色,胸部兩側(cè)是白色,大眼睛,胡須很長。黃公子無論是吃東西,抑或是走路。舉止文雅,渾身散發(fā)著優(yōu)雅的氣質(zhì)。別的流浪貓遇到吃的,瘋狂搶奪,黃公子則不然,比如,一塊雞肉,你放在盤子里,黃公子不吃。必須嚼碎了,攤在手掌心,黃公子掃一眼,才低下頭,津津有味的品嘗一口,如果好吃,繼續(xù)吃幾口。不和它心意,黃公子立馬轉(zhuǎn)身,大搖大擺離開。
黃公子有它自己的江山,從菜鳥驛站緩緩出來,一路上,黃公子借著一棵梧桐樹,一輛車,一道門,或者一塊石頭,左后腿一抬,撒一泡尿,留個記號,以此證明,它來過。有時候,黃公子晃晃悠悠來到酒業(yè),站在門前臺階,瞄一眼這個世界,思考一會兒。黃公子想起很多事兒,去年和它談過一場轟轟烈烈感情的大黑,失蹤了。黃公子也找過很久,一條街一條街的找,都市人家有多少棟樓,高樓,矮層樓。樓和樓之間,立著幾只垃圾桶,幾棵平楊柳,幾株梧桐樹,銀杏樹。幾單元幾號樓的女人長什么樣兒,誰家的孩子不堪重負(fù),跳樓了;哪個吹笛子,張三個是廚師,李四剛離婚,王五是殺牛的,趙五在銀行工作。黃公子記得清楚。也能憑著聲音,分辨出喊它的人是誰?
黃公子一來酒業(yè),小婁和小曲,火腿,雞肉,魚,貓糧。有什么喂什么?我們在旁邊的一家超市,買過雞肝,買過面包和火腿,喂黃公子。黃公子牙口不好,所有硬邦邦的食物,包括肉和魚,我們一定咀嚼好了,黃公子才吃。
夏天和初秋季節(jié),早晚兩頭涼,酒業(yè)的電風(fēng)扇拿回廠子,空調(diào)運作起來,那股子涼氣侵襲膝蓋,疼痛不消?;静婚_空調(diào),黃公子一般不進(jìn)屋,在門口躺平,擺爛。我在班上,就抽空出來,用小木梳子,給黃公子好一頓梳理羽毛,有時,天高海闊的,大太陽火爐一樣炙烤著城市,我和小婁買濕巾,給黃公子擦一擦身子,耳朵,四肢,以及屁股。擦拭完了,黃公子與我們玩一會兒。它不是往死里撓,試探性的撓,黃公子愛與人,與喜歡它的人,進(jìn)行互動。
哪一天,黃公子不來,我們念念不忘,一猜一個準(zhǔn),黃公子是去找婆娘了,黃公子找婆娘,一抓一把,不用煞費苦心。在它和我們斷聯(lián)的第三天黃昏,日落西山。我拎著垃圾袋,到都市人家小區(qū),將垃圾扔進(jìn)桶里。就看到五六只黑的,白的,英短的,三花的,居然還有一只布偶貓,一群貓將黃公子圍在中間,互相你爭我奪,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醋味。我三步并作兩步,奔了過去,抱起黃公子,好一頓擼。黃公子不像往昔,撒嬌賣萌,或者在地上打滾,各種粘人。而是目光直溜溜的,不看我,根本不看我。注意力集中在那群貓身上。黃公子聞聞這只,貼貼那只,簡直是應(yīng)接不暇,眼花繚亂。選擇布偶貓,就讓英短失望了。愛上中華田園貓,對進(jìn)口貓不公。黃公子一時間被情所困,都市人家有人喂黃公子貓罐頭,貓條。吃飽了,舔舔爪子,尾巴。但最近幾天,十幾天。黃公子來不及梳理自己,不過,黃公子就是不洗不擦,隨便往地上一杵,妥妥一個帥哥。在被小母貓追風(fēng)的日子,黃公子像著了魔一樣,努力瘋跑,和哪只對上眼,就談它個地老天荒,轟轟烈烈,那段日子,黃公子過著皇帝一樣的生活。選妃,翻牌子,忙得不亦樂乎。
在沒有黃公子陪伴的時光里,我們安靜的守候著,有魚有肉,留點放在冰箱內(nèi),等著黃公子從門口經(jīng)過,風(fēng)吹來吹去,一枚葉子,兩枚葉子,大街上車流不息,??吭谲囄坏能?,路虎,霸道,奔馳,桑塔納,豐田,北京現(xiàn)代等等。來了走,走了來。不見黃公子的身影,有時,我出來吹吹風(fēng),尋找一下黃公子,整條街轉(zhuǎn)個遍,菜鳥驛站那里也找過,仍然沒有黃公子,擔(dān)心它,是不是丟了,碰上壞人被打死了?小區(qū)和街上經(jīng)常發(fā)生流浪貓被毒藥害死,碾壓在車輪底下的事件。一只貓能怎樣?手無寸鐵,僅僅是想混個飽肚子,這一點正常需求,都是奢侈。前段時間,網(wǎng)上有一則帖子,也是城市里,一個大學(xué)生虐貓,雖然被人肉,不足以解恨。你可以不給它一口食物,可以不管,但不可以不善良。一個人連善良都打了折扣,他還能有美好的人際關(guān)系和未來?后來,黃公子已然成了我們的一種習(xí)慣,每一天,黃公子躺在酒業(yè)門前,抑或菜鳥驛站房間里,睡大覺,曬太陽。我必然和它玩一會兒,枯燥的日子,有黃公子在,便多了一半山水,一半星辰。顧客少了,我與黃公子坐在門口的一把椅子上,吹風(fēng),聆聽這個世界。人間本該安寧,和諧。就像黃公子,就像都市人家的住戶,他們并沒有驅(qū)趕黃公子,盡管有那么幾次,聽人說五金交電的老板娘,養(yǎng)的英短被誰家孩子打了,不重,就是嚇到英短貓了。年少無知,可以理解。很羨慕,黃公子的灑脫,對于貓生而言,黃公子不白活一回。我甚至覺得,我過得不如黃公子,至少黃公子餓了,困了,渴了,有人收留??傆幸粋€屋檐為它停留,一扇門給他開著。我沒這個待遇,和先生吵架了,連遮風(fēng)擋雨的港灣也不存。心始終在顛沛游離,不知何時靠岸,世間何處有岸?
在一大群流浪貓中,黃公子是混得最明白的一個,它不管走哪里,皆能遇到善緣。投喂貓糧,火腿,雞肝,貓罐頭,貓條。黃公子呢?不但能吃到好的,還有選擇的吃。相比其它同類,別說混個飽肚子,就是在小區(qū)或商場出現(xiàn),都要挨踹和被打。而這些給黃公子撐一把傘,遮一處林蔭的人,也許是前世欠了黃公子,今生再重逢,還欠黃公子的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