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人世間】米商好兄弟(散文)
今年的九月九日,闊別十多年的東北米廠老板于慶東兄弟來了,這次他和一位同行王兄弟駕車來的。我和老公見到遠道而來的二位兄弟特別高興,為了給他們接風洗塵,我們準備在餐館盛情款待他們,和他們一起喝杯小酒。
記得第一次和于慶東兄弟見面時是他和畢迎新兄弟一起來的。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畢迎新兄弟是否安康?
十多年前的秋天,于慶東、畢迎新二位兄弟和我們有緣相識,那是他們第一次來到我家。這次我老公問起于慶東兄弟他說:“畢迎新兄弟這次怎么沒和你們一起來?這幾年他家生意怎樣?全家人都很好嗎?”聽我老公這么一問,于慶東兄弟眼圈瞬間紅了,他說:“畢迎新去年五月份突發(fā)疾病走了”。
天吶!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屋內(nèi)空氣好像凝固了,我們的心情就像冬天的雪一樣,沉重異常,突然傷感起來。我和老公誰也沒控制住眼角悲傷的淚滴……
曾記得十多年前,于慶東兄弟和畢迎新兄弟倆人合伙經(jīng)營了一家米廠,那時我家是畢迎新兄弟米廠大米代理商。
畢迎新兄弟是吉林松原扶余五家站人,于慶東兄弟是吉林德惠人。那年他倆合伙在吉林松原五家站承包了一個米廠,另外于慶東兄弟自己前些年,還在德惠一直經(jīng)營著自家米廠。生意做的有聲有色。
承包完米廠九月份,他倆把磨米機讓技術(shù)人員給檢修完畢,招聘了磨米工人。等待著十月初,收購大批新糧(稻谷)開始運營,“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于是畢迎新和于慶東二位兄弟不遠千里,來到天津我所在的糧油批發(fā)市場,找經(jīng)銷商代理賣他們家大米。也許是緣分吧,他們在市場到處找誠信的代理商。我家那時批發(fā)大米已有十五年,正好想增添一款好品質(zhì)的優(yōu)質(zhì)小粒大米,我家也正好想找一個好米廠一起合作。
二位兄弟他們親自下來,找糧油批發(fā)市場的代理商也很不容易。他倆在我們市場,給大米批發(fā)商戶們紛發(fā)名片,走了好多家,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終于被我家敲定。我們想找個好米廠合作,就像姑娘找婆家一樣也不容易。米廠大米出廠必須把好第一關(guān);水分不超標,收一等糧,收純當?shù)匦录Z不對流。做好自己的品牌,并能常年供應,貨真價實。我們作為代理商再批發(fā)給下邊零售商戶們,即能把銷量打開市場,也能有底氣打出自己的品牌。二位兄弟拿來了大米樣品和袋皮包裝樣品。我和老公看著大米樣品挺漂亮,也知道那邊的大米口感好,于是挑選了一款紅色的比較鮮艷的袋皮,紅色吉祥代表著紅火。當時談妥了按市場行情定價。雙方心有靈犀談的非常默契。二位兄弟回到家馬上安排,收新稻谷磨新米給我家發(fā)貨。
十月秋風輕揚,金色的稻谷泛起層層波浪,成熟的稻子香氣撲鼻而來,到處一片豐收的喜悅。聯(lián)合收割機轟鳴著,一排排稻谷整齊地排列著,等待裝運。滿載稻谷的運糧人,車輛在畢迎新兄弟米廠排成了長隊。十月二號第一車新米閃亮登場,畢迎新兄弟給我家及時發(fā)貨了。吉林松原扶余盛產(chǎn)優(yōu)質(zhì)水稻,是商家們的首選,那里有肥沃的黑土地,每一株稻穗生長了“大半生”的松花江水,和每一顆飽滿的稻粒早已深深融為一體。粒粒晶瑩剔透,那質(zhì)量無與倫比。蒸出來的米飯滿屋飄香,放入嘴里咬一口甜香爽口,柔軟而略帶彈性,如豆腐般糯。新鮮的大米帶著淡淡的清香,回甘悠長,令人回味無窮。松原扶余五家站這邊的米廠,主要有畢迎新兄弟負責管理,畢迎新兄弟擔任廠長。
說起畢迎新兄弟來,他可是一位特別敬業(yè)、特別善良的人,也是一個苦命的人。他從小失去了父親,母親年輕時已改嫁,他跟著奶奶爺爺長大,初中畢業(yè)后跟著爺爺奶奶在田里勞作,干了幾年農(nóng)活。二十多歲參軍,退伍之后,結(jié)婚生子。不久他自己買一輛農(nóng)用貨車拉稻谷。那時畢迎新兄弟看稻谷的質(zhì)量,眼睛像透視鏡一樣,稻谷的出米率,以及稻谷含有多少水分用肉眼看得特別準。他收(買)的稻谷都是一流的,金秋十月他駕著自己的農(nóng)用車,每天收(買)一大車稻谷,賣到德惠于慶東兄弟米廠。于慶東兄弟一家人特別熱心,時間長了遇到飯點,就讓畢迎新兄弟在他家吃飯。有時于慶東兄弟下去看糧(稻谷)帶上畢迎新兄弟去。
畢迎新兄弟給于慶東兄弟送了幾年的稻谷,那年他突發(fā)奇想,要是自己也能有一個米廠磨米那該多好??!可是資金技術(shù)遠遠不夠,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于慶東兄弟。于慶東弟和畢迎新弟這些年相處的如親兄弟一樣。于是于慶東兄弟和父母妻子商量以后,決定幫畢迎新兄弟一把。于慶東兄弟說咱倆家合伙投資經(jīng)營一個米廠吧,就在你家松原扶余五家站那邊,你看看地理位置好的,最好能往外承包的。這下可把畢迎新兄弟高興壞了,他和妻子商量好說干就干。畢迎新兄弟早已看中了一個大型米廠,是原扶余五家站糧站一個閑置的米廠。地里位置也好,交通運輸方便,場地平坦寬敞,而且還有一個烘干塔,畢迎新兄弟的一個親戚是糧站站長。畢迎新兄弟很快就和糧站簽訂了米廠承包十五年合同。
畢迎新兄弟兢兢業(yè)業(yè),開始磨米時于慶東兄弟親自技術(shù)輔導,直到粒粒精品大米出倉才離開。時間長了畢迎新兄弟的磨米技術(shù)全部掌握了,也可以說青出于藍勝于藍。
每年的十月份新糧剛開始收割時,我老公就去松原扶余五家站畢迎新兄弟米廠,畢迎新兄弟每次親自開車到火車站迎接。每次我老公到了扶余五家站米廠,畢迎新兄弟就打電話通知于慶東兄弟,于慶東兄弟立馬駕車從德惠趕到五家站。那天晚上三人舉杯暢談,酒逢知己千杯少,是緣分聚在一起。三人不僅是米商生意關(guān)系,是朋友是知己、更是親如兄弟。三位不亞于“桃園三結(jié)義”兄弟情深意切,宴后于慶東兄弟又請我老公觀看東北大劇場“二人轉(zhuǎn)”。
十月,是米廠最為繁忙的季節(jié),金黃色的稻谷堆積如山,每一臺機器都開足馬力。于慶東兄弟的手機電話一個接一個,他家里的米廠正忙碌著搶收稻谷,機器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zhuǎn),是磨新米的黃金時候。德惠米廠那邊,還有好多五湖四海的客戶等待他發(fā)新米呢?于是第二天不得不回德惠去了。
畢迎新兄弟米廠大院里,排滿了送稻谷的車隊,整個大院車水馬龍,有剛來的也有卸完稻谷往回走的。驗收完畢,轟隆隆的磨米機像一組合唱樂隊,這邊倒進稻谷,經(jīng)過幾道加工那邊出大米。畢迎新兄弟親自把好一道道關(guān),磨出來的米粒粒晶瑩剔透,像一顆顆璀璨的珍珠。封口的封口,傳送帶上一袋袋大米像一個個準備出征的戰(zhàn)士,整整齊齊、一排排一行行裝在貨車上。一袋袋鮮香的大米,更像一個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一樣閃亮動人。整整四十多噸裝完車以后,我老公準備押車回去,畢迎新兄弟知道不是留他住的時候。于是畢迎新兄弟特意給我老公買了一路上吃的喝的,就像家人出遠門一樣裝滿了兩大兜子。還帶了他自家釀的,一桶二十五公斤的東北高粱高度燒酒。我老公上車準備出發(fā)時,畢迎新兄弟和他擁抱在一起。那真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迎新送別情”。畢迎新兄弟說:“哥,你就放心吧,以后的米質(zhì)一點也不會差的,咱們的品牌就像咱家的孩子一樣?!蔽壹乙蚕褓u自己家米廠的大米一樣,每年的十月份,一個月我家連著在畢迎新兄弟家米廠能發(fā)六.七車大米,每車都是四十多噸。
這幾年我和老公都親自去過畢迎新兄弟家米廠,生意上有啥事情及時反饋,時間印證,我們相處的像家人一樣。
記得二零一六年十月二日是我兒子兒媳結(jié)婚的日子。也正是米廠收新糧出貨的最繁忙的黃金日子,畢迎新和于慶東二位兄弟不顧家里的忙碌,不遠千里不辭辛勞,駕車用時十三個小時從東北來參加我兒子兒媳的婚禮,并送上大禮包。這讓我們?nèi)胰巳f分驚喜非常感動。
還有一次我家急需用錢,于慶東兄弟接到電話二話沒說,立馬給我轉(zhuǎn)過二十萬來。這份雪中送炭恩情,讓我們感激涕零,沒齒難忘。
畢迎新兄弟做事坦坦蕩蕩,他是個有擔當有責任的人。那年有一次給我發(fā)過三十多噸大米來,我這邊客戶反應口感不好。我老公打電話把我這邊客戶們的反應,告訴了畢迎新兄弟。他說:“哥,你把這車賣出去的大米,全部收回給我返廠子吧,我來處理千萬別把客戶砸了,運費等一切損失我來承擔”。那車米是他一個親戚給他送來的稻谷,他大意了。畢迎新兄弟就是寧可自己吃虧講誠信重義氣的人。
看著畢迎新兄弟如此大度待我家,這份恩情我們銘記于心,只有多發(fā)他家大米來報答他了。
畢迎新于慶東二位恩重如山的好兄弟待我們家不薄,除非過命之交的兄弟才能做到。
時光匆匆,我們兩家一直非常愉快地合作了五個春秋。誰知天有不測風云,由于特殊原因,我們從二零一七年十月份發(fā)完最后兩車大米。到了十一月份,品牌我已不得不從畢迎新兄弟家遺憾遷走,從此和畢迎新兄弟再也無緣相見??墒切值芮樯钊绯?,那份刻在心中的感情永遠沒變。
畢迎新兄弟待廠如家,廢寢忘食一個人當十個人用。通過那些年如親兄弟一樣的相處,我們對畢迎新兄弟了解的更多了。
時光荏苒,畢迎新兄弟已不惑之年。繼父已經(jīng)去世,他最大的愿望是把母親接到身旁贍養(yǎng)。母子心連心,他母親何嘗不愿和自己的親骨肉生活在一起?。∧悄?,他把母親接到身邊全家人終于團聚了。他妻子即善良又通情達理也很孝順。畢迎新兄弟和妻子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讀高中,學習非常優(yōu)秀,那時畢迎新兄弟的母親一直陪讀她孫子有三年。畢迎新兄弟的兒子高考分數(shù)線很高,成績優(yōu)異,考上了東北一所警察學校。全家人高興極了,生意興隆,家庭美滿幸福,真是讓人羨慕的一家人。在整個家族里也算的上佼佼者。就在兒子入校后的第一個春天,剛過清明節(jié),畢迎新兄弟給他父親上完墳。告慰他父親自己把母親早已接回家,買上了樓房和轎車。他的孫子已經(jīng)走出農(nóng)村,不負眾望、魚躍龍門,如愿以償。一家人的生活已經(jīng)步入小康,將來生活會越來越好。
誰知天妒英才,于慶東兄弟說,就在前一天的中午,畢迎新兄弟還和他高高興興地暢談,規(guī)劃著以后的宏偉藍圖。那天晚上畢迎新兄弟突然感覺頭疼的厲害,家人們趕緊呼叫120車把他送到醫(yī)院,經(jīng)搶救無效,畢迎新兄弟撒手人寰。真是“命途多舛,天不假壽”,年僅46歲。
畢迎新兄弟溘然長逝,整個美好的家庭踏天了,于慶東說畢迎新兄弟去世時,他母親悲痛欲絕,心如刀割,痛不欲生。這種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擱誰身上都難受。說在靈堂里,他母親哭喊著畢迎新兄弟的乳名,幾次哭暈過去。
他的妻子哪里能接受,相濡以沫的丈夫突然離她而去,精神一下崩潰了。她萬念俱灰,?自然自語:“別吵他,他累了睡著了,平時都是他照顧著妻兒老少,這會兒讓他多睡會兒,我去給他做飯的,讓他吃了飯再睡……”
他的兒子接到父親病危的電話連夜趕到家,見到家門口圍了好多人,門旁立著一個用白紙糊的斜角紙,感覺五雷轟頂,大步跑進屋去,平時生龍活虎的父親已躺在了冰涼的欞床上。任憑他雙手搖晃著父親的軀體,再也換不醒那個疼他愛他如山的父親了。他雙膝跪在他父親欞前,泣不成聲淚流成河。
五月的那天,畢迎新兄弟走的是那么的倉促,他撇下了年邁的母親,撇下了深愛他的妻子,撇下了還沒成家的兒子。他永遠離開了他至親至愛的家人,離開了他熱愛的事業(yè),離開了他含辛茹苦一手艱辛承包的米廠。
天陰沉沉的雨下個不停,聞訊趕來吊唁的,南方幾個城市的幾位大米代理商,無不惋惜痛哭流涕。其中一位五十多歲的女老板,由女兒陪同,當日從云南飛過來,為畢迎新兄弟送行。她手扶棺材,傷心欲絕、淚流滿面,人們把她拉起來。于慶東兄弟抽泣著說:“大姐??!米廠以后由畢迎新妻子接管,以后你多發(fā)他家大米就是幫他家了……”從磨米發(fā)貨開業(yè)那天,畢迎新兄弟把他各個城市的代理商,視為親兄弟親姐妹對待,人們也把他當做了家人親人。畢迎新兄弟出殯那天,他家族的老老少少,潸然淚下為他送行。那天天空低垂,淚滴成雨,悲天同泣,如細絲般綿綿不絕……
今天傍晚雨淅淅瀝瀝地一直下個不停,仿佛這場雨老天是為畢迎新兄弟而下的。
餐館里的服務員進來端來一壺熱茶,一句“請用茶”打斷了我的思緒。一頓飯我老公和于慶東兄弟,二人深感失去畢迎新這位好兄弟而悲傷。二人舉杯,那種悲喜交加的情感,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于慶東兄弟也步入了不惑之年,他和畢迎新兄弟同歲。今年春天,他在米廠機器上,不慎被璇去右手上的中指和食指各一節(jié)手指頭。現(xiàn)已痊愈,萬幸他平時左撇子。
酒后感慨萬千!都說三十而立,可四.五十歲的人壓力更大。上有年邁的父母,下有未成家的兒女。都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為了讓妻兒老小過上好日子。不知疲倦的,有責任有擔當?shù)拇笳煞騻?,起早貪黑,不分晝夜奮戰(zhàn),他們卻忘記了照顧自己。生命不息,戰(zhàn)斗不止。親人們兄弟們,以后健健康康好好活著吧。錢多錢少夠花就行,沒病沒災身體才是最重要。于慶東兄弟和我老公還有王兄弟,你一句他一句說著眼圈都紅了。
第二天早晨于慶東兄弟和王兄弟二位和我們匆匆告別,他們又不辭勞苦驅(qū)車去另一個城市了。祝愿二位兄弟一路順風,生意興隆,廣交天下米商朋友,后會有期。
我們總覺得來日方長,卻忘了世事無常,回憶滿溢,心之所向,遺憾長存。畢迎新兄弟你已遠行,歸期無期,長眠于世,一路走好,悲歌一曲,淚灑衣襟,靈魂自由,唯愿安息,天堂無恙。
感恩感謝于慶東、畢迎新二位,茫茫商海中我和老公遇到的貴人、朋友、知己,情深似海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