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愛心】門前不遠的一棵火落罐樹(散文)
我家門前不遠的地方,長有一棵火落罐樹,有人叫火罐,也有人叫火晶柿子。
那樹根深葉茂,高大的樹冠,罩著塄邊的一角,這一邊把地頭罩的死死的,那地頭被樹荒了。樹下那草,時不時和塄上的草連在一起,夏天常常有蛇鉆在草叢里。
那火落罐樹,記得原在我家自留地頭長著,風吹日曬,不知不覺地長到一人多高了。父親原準備挖掉,說樹荒地,無奈母親說那手片大的地(指?。┠艽蚨嗌偌Z食,不如嫁接個柿子樹,讓娃娃伙(指小孩)長大了吃。
正巧,村子不遠處有一棵柿子樹,父親隨便采了一個芽子,自己就接上了。時隔兩三年,那樹開花結(jié)果,柿子不知不覺的結(jié)七八年。每年柿子紅了,我們一伙小娃,放學回來,站在樹下,就用土疙瘩、瓦片打蛋柿,那不是純粹為吃,而是為了快樂。
有一年,父親從外地打工回來,不知從什么地方拿回了幾個枝條,對母親說這是一個叫火落罐的枝條,不但鮮紅而且好吃,還具有很高的營養(yǎng)價值,特別是對小孩,養(yǎng)分最好。以后等有了孫子了,給孫子吃。
母親說:“咱們這兒就有火落罐,何必舍近求遠去拿,都不嫌麻煩?!?br />
“你不懂,那是新品種。結(jié)上果子,你就明白了。”父親說道。三下五除二,父親用手鋸鋸了所有的枝條,只留了幾個能嫁接的小條。他老人家怕自己嫁接的不保險,還專門請人接了。那師傅怕冬季凍壞了,用塑料薄膜里三層外三層的包了,父親還不放心,那人走后,又找來爛衣服,撕成布條條,又纏裹了一圈。
春季那芽子出來了,五六個枝條上那嫩嫩的小芽,如剛出水的豆芽,嫩嫩的好看極了。父親隔三岔五地就要看一次,他老人家知道,春季風大,怕把芽子吹壞了,就找各種枝干,把嫁接出來的嫩芽固定好。父親愛那嫁接的火落罐樹,比什么都愛!忙罷(收麥子后)那嫁接的枝條硬了,一場風雨交加的天氣,把一個枝條吹折壞了,父親忙用布條撕開,又包了一圈,還好那枝條活過來了。
春天的陽光柔和而溫暖,嫩綠的芽兒從大地中探出頭來,映襯著枝頭綻放的花朵,構(gòu)成一幅生機盎然的藍圖。那嫩嫩的枝條,挑著淡白色的小花,在春風里搖曳著。夏天的陽光是那樣的熾熱,那陽光穿過莊戶人家的房屋,慢慢移動著,大地上展現(xiàn)出一幅幅金色的畫卷,鳥兒不知飛向何方,知了拼命地叫著,匯出了一個個合唱團?;鹇涔薜闹l,頂著陽光長著,樹的陰影在陽光下變換著姿勢,果子一天一個樣的長著。秋季到了,那是一個碩果累累的秋季,玉米、谷子、大豆,還有那如少女臉的粉撲撲蘋果、鮮桃等都成熟了,那豐收的喜悅,掛在農(nóng)人的臉上。父親看著漸漸長成的火落罐,心里很滿意……
第三年地頭上嫁接的火落罐紅了,那一個個掛在枝頭,宛如一個個小紅燈籠,照亮了秋天的夜晚,在明亮的月光下,也能影影綽綽的看到那紅的發(fā)亮色澤。父親愛不釋手,一天向那地頭不知跑過多少次。母親責怪父親:“你好像猴子拾了個沒尖尖針,不停地看,怕誰偷走你的火落罐似的?!?br />
不怕父親說,那火落罐柿子就是好,不是吹牛,鮮紅鮮紅的色,惹來了不少的鳥兒鹐食。父親趕不走,在樹旁扎了一個布娃娃,又在果子密集的地方,用紅布做了一個個條條,風一吹飄動的布條趕著鳥兒,就這樣,有些膽大的還是鹐著。望著那紅紅的火落罐,父親笑了。他老人家怕小孩上樹偷摘,在半山上挖了些棗子,用繩子纏在樹上。
那是第一年,父親卸了多半籠,忙讓我跟母親給舅家送去了一些。外爺外婆看到火落罐,驚奇地說:“哪里來的,這么紅,這么大。”
不怕父親說這個品種好,也真是的,我吃了幾個不太軟的,不由勾起了我肚子的饞蟲——我老想吃,那皮雖然厚些,但密度和膠質(zhì)令人驚奇。以后,這火落罐正式掛果了,用碩果累累描述,一點兒也不過分。
這火落罐柿子,對我留下了不滅的影響。
我記起父親對我的訴說——
那年,半山上有一個小樹林,樹木多以洋槐為主,也有些叫不上名的雜樹,那樹林靠邊不知怎么長了一棵火落罐樹,也有一棵軟棗樹,那火落罐樹比較大,加之在山上,知道的人很少,父親發(fā)現(xiàn)后高興極了,忙將這事告訴母親。父母怕人知道,在一個下雨天,拉了個架子車,把那火紅火紅的火落罐摘下,在家里放了一段時間?;鹇涔薜溶浐螅赣H打雞起(起早)把這裝了幾筐子,還有些暖熟的柿子,便拉到十多里去買。那天正逢集,火落罐賣完了,柿子就剩下不滿一箱子,誰知這時工商管理人員來了,沒收了剩下的柿子,并要扣架子車。父親苦苦哀求,才還了架子車,其中一個管理員看父親可憐,也把沒收的柿子還給了父親,讓父親快走。后來他老人家在回來時,沿途串莊子賣完了柿子,那次父親說運氣最好,還買了二十多元,那時的二十多元,可了不得了。
從那以后,父親年年偷偷上山,偷偷摘火落罐,賣了添些油鹽,也給我買些學習用品。
火落罐給我家救了急,也給父母親留下了深刻的難忘的記憶。所以,以后父親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碰見火落罐樹,不覺停下步來多看幾眼,如果碰見主人,總要聊幾句火落罐樹。
門前那棵火落罐樹,距我家有四五十米遠。有時父親端上飯碗,來到樹下,算吃飯算端詳著樹,默默地念叨著什么。特別是火落罐快到卸的時候,父親好像返老還童一樣,看著火紅火紅的火落罐柿子,偷偷地笑了。
我也不知為什么,也許受父親的感染,也不知不覺地愛上了火落罐樹,也喜歡吃這火落罐。
那是八十年代初,還是生產(chǎn)隊機制,我姑娘剛出生,奶不夠吃,常??摁[著,母親知道那火落罐養(yǎng)娃娃,除家里那棵樹外,總要在外面打聽買些。直到現(xiàn)在,還有人在我姑娘面前說:“你是吃火落罐長大的?!?br />
前幾年那樹也老了,加之村上要打水泥街道,這樹有影響,村上動員要挖掉。我二話沒說,痛快地挖了。在地頭上、門前不遠的火落罐樹,從此再也不存在了。 留下的是記憶,是美好的過去,令人回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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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鄉(xiāng)土,關于回憶的文章老師寫的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