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獎】但凡熱愛都會有好結果(散文)
我從小出生在新疆,別說去內(nèi)地了,連新疆一些著名的景區(qū)都沒有去過。也許我說的這些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確實說的是大實話。我的故鄉(xiāng)在天山腳下,沒有依山傍水,卻能近距離看到天山清晰的輪廓——仿佛一個人的面容,很清澈一般在眼前出現(xiàn),從此深深印在腦海里。對于一個外鄉(xiāng)人來說,新疆真的很美麗,而對于一個地地道道生活在新疆的人,這里的美景我還沒有看夠,這里的路途我還沒有遠走。
其實,有時我也很想去遠方看看,很想去一個讓自己身心舒暢愜意的地方,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去哪里。
母親對我說三十多歲的人要有一點魄力。后來我問她,怎樣做才能顯示出自己的魄力呢?母親說:“三十多歲的人要頂天立地,要懂得成家立業(yè)的責任感,要提得起,放得下,這樣就叫有魄力?!蔽铱粗矍盀槲覀冩⒚萌齻€操勞一生的母親,真心有點佩服和感動。母親干活兒很利落,做事也從不拖泥帶水——今天決定要干完的活兒,今天就必須干完,絕對不會拖到第二天。
我們家靠種地吃飯,每年家里要種一百多畝的棉花地,春耕秋收,家里最辛苦的就是母親和父親。他們真的就像那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在莊稼地里一干就是幾十年。母親說,但凡熱愛,都會有好的結果。母親和父親非常熱愛土地,土地也很厚待他們。家里的莊稼每一年都長勢喜人,尤其是在新疆種植棉花的大戶人家,一朵一朵白色的棉花,簡直就是農(nóng)民心里的寶。
夏天是最忙碌的時候,他們在地里干農(nóng)活,有時候顧不上吃飯,基本上是在地里饑一頓餓一頓撐下來的。有時給棉花地澆水,一兩天見不到母親的人影都屬正常。母親性格大大咧咧,說話嗓門兒也大,村里人都說家里兩個賢淑的閨女兒,一點兒都沒跟她這大嗓門,我和妹妹聽完就笑嘻嘻地低下頭。其實我們心里還是挺開心的,幸好沒跟母親似的,不然就嫁不出去了,嫁出去了也不會遇到像父親這么好的男人。
父親給足了我母親包容和疼愛的分量,這讓她的嗓門兒更大,更肆無忌憚地挑釁我們的底線。夏天的早上,天亮的比較早,別人家的母親都在廚房轉悠,想著法兒給自己的子女們做點兒好吃的。而母親大早上就裹著一個粉紅色的大頭巾,帶著一個黑色的袖套,急匆匆地就出門了,跑到棉花地里拔草。有時手機也不拿,但不忘除草的鐮刀和鐵鏟子,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莊稼人要有莊稼人的樣子。
快到中午的時候,母親也累了。她看看太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騎著她心愛的三輪車一路狂奔而來?;氐郊遥€要探著頭很神秘地在廚房的窗口上望一眼,看看廚房里有什么動靜。如果我和妹妹待在廚房里做飯,她會露出點兒笑容,然后洗手,翹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望著我們干活兒的樣子。偶爾會發(fā)點感慨,指點一下我們,要是我們什么都不干,躺在房間里睡覺的話,那她一定會拉著臉,拉著掃帚直往房間里沖過來。
都說成年人的世界不容易,充滿心酸和坎坷?;剡^頭看看以往的日子,自己走過的路,似乎每一天的時光都匆匆而過,立在身后;又覺得自己長大了是個大人,會活成無比堅強的樣子。小時候望著家里一望無際的田地,心里總是很惆悵,看著綠油油的棉花苗,掐著手指算著,盼望把活兒干完的日子能休息一下。后來慢慢長大,看到這一望無際的田地,心里又變得很歡喜,渴望它收獲,渴望它長出如白云一樣的棉朵。這樣的心情和收獲有關,也和生命的寄托有關,就像母親所說的——但凡熱愛都會有好的結果。
面對平靜的生活,人們更希望它能一直安穩(wěn),沒有憂慮。去年年底,我們姊妹三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兒,期間說到了父母。我和妹妹一直都有一個打算,希望帶父母出去旅游一趟,最好是去內(nèi)地游玩,放松心情。里屋坐著的他們,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一時也開心地加入了我們的聊天兒隊伍。父親說去云南,那里氣候好,環(huán)境優(yōu)美,最好去那邊兒看看,因為他想去大理。母親說她想去三亞,那里是她一生想要去的地方,也是她的夢想?,F(xiàn)在想來那次喝茶聊天,該是一家人坐在一起最美好的一次聚會。
冬天的冰雨一場接一場的來臨,雪花一片一片的飛揚,時光匆忙地記載著四季的變化,人們還沒有感受到溫熱的感覺,是因為春天還沒有到來??筛改竻s計劃著春天種地的物資,買多少化肥?買多少種子?都成了他們焦頭爛額,睡不著覺的心事。尤其是在買種子的事情上,他們和鄰居們多方打聽,害怕買到假種子,一連好幾日都坐在一起商量著。
新疆的春天來得比較遲,三月的枝頭還掛著一串串冰花。我和妹妹商量著訂機票,我們已經(jīng)計劃好了,要帶父母先去三亞,然后再去云南,好好玩兒上半個月回來。當然,前提是即便出去玩了,回來也不會耽誤種地,因為地里還比較潮濕,冰雪沒有完全融化,要等到天氣暖和了,才能把種子種到地里。
母親聽完我們的計劃后,一開始還很熱情,但說著說著就感覺話題變味兒了。她說:“孩子們,我和你爸都很想去內(nèi)地轉著玩兒,但我們也知道你們掙錢不容易,咱們平時省吃儉用,圖了啥?就是為了讓你們把日子過好?,F(xiàn)在生活條件好一點兒了,咱們更應該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這機票飛來飛去,花的可都是孩子們的錢,我和你爸真是心有不甘啊!尋思了好幾天,我們打算放棄旅游?!?br />
“花不了多少錢,頂多花個三萬多塊錢,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出去玩一趟,多好啊,老媽,你就跟我們一起出去唄?!泵妹眯χf。
“是啊,老媽?;ú涣硕嗌馘X,你和我爸的開心才最重要。前些天你不是還在和我爸準備出去玩的衣服嗎?怎么說不去就不去了呢?”弟弟皺著眉說道。
“孩子們,你們的好心當媽的知道,眼下過日子才最重要。把錢放在口袋兒里心不慌啊,沒錢寸步難行。三萬多塊錢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你們都趕緊存起來,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很多。這樣說吧,旅游這事兒先不要提了,就這樣,孩子們你們休息吧?!蹦赣H說完后,父親向我們擺了擺手,示意早點兒休息,也跟在屁股后面匆匆離開了。很顯然,他們兩個人是商量好的。
春去秋來,時光荏苒。父母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我們姊妹三個勸他們把地承包給別人,每年換點兒地租子,這樣也就不那么辛苦勞累了。這一次,母親沒有再推脫,一百多畝地給別人承包出去了七十畝,自己少種了一部分。
母親常對我們說:“外面的世界其實和眼前看到的世界差不多。外面的村莊也和自己的村莊是一樣的,外面鋪成的每一條路都和自己村莊的路一樣,路旁也有樹木,也有路燈,也有花香?!?br />
我問母親:“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去你心里的夢想之地三亞?”我瞅著她。
她笑著說:“故鄉(xiāng)即眼前,我出去了家里的雞鴨鵝誰來管,我種的花花草草,誰來澆水?還有這院落里的衛(wèi)生誰來打掃?等明年春天吧!等明年咱們手頭富裕了,全家人一起去旅游那樣多開心啊!你弟也老大不小了,眼下又要娶媳婦兒,這可都是要花錢的事情。人的眼光要往長遠看,往長遠打算,這錢吶也要花在刀刃上,旅游這事兒什么時候都可以去?!?br />
抬起頭望著天空,一朵朵白云在天上移動,最美的是同心云,就像兩片心緊緊地挨在一起,這不禁讓我想起母親在旅游這件事上,對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拖延時間。當然,這些期待和愿望都是為了生活,為了讓生活變得美好。
我很喜歡寫作,就無意間記錄了一些生活中的瑣碎片段,我想象著母親喜歡的三亞會是個什么樣地方——那里的村落和城市或許也藏著星辰大海,那里的人們或許也在人潮洶涌的一角,和我一樣仰望心中的遠方……
寄予燈火而不負朝辭,行走他鄉(xiāng)唯故鄉(xiāng)所愛。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燈火闌珊的遠方,它就立在故鄉(xiāng)的對面,立在四季溫存的眼眶里。它是目光所及的深愛,是滿心歡喜的風雪,從很遠的地方走來,在黑夜里等待,在日暮里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