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塔城印象(散文) ——邊城行(1)
人到了知天命之年,內心總會不自覺生出些許悵惘,有那么個地方,讓人牽掛,讓人心馳神往,此生非去一次不可。于我而言,這個地方就是西北邊陲小城——新疆塔城。
近四十年前,二姐遠嫁于斯,音訊時斷時續(xù),她一個人在那苦寒之地,遠離親人故土,遭遇坎坷困頓,卻孤立無援,又無人敘說,是何等孤寂苦楚。想起她在家時,生活雖也艱難,但一家人聚在一個屋檐下,有父母庇護,有兄弟姐妹的笑語歡聲,其樂也融融,其心也安然。每每想到此,止不住淚眼婆娑,心下便有了想去看一看的沖動,然關山重重,路途遙遠,加之俗務纏身,終未能成行。
2023年11月26日,農歷冬月十四,是小外甥女璇璇出嫁的日子。二姐提前一個多月就打來電話,殷切、渴盼之意透過手機話筒傳來,立刻點燃了大姐、二哥和我久藏胸中的火焰。欣喜之余,想起大哥、三姐已不在世,不免黯然神傷,要是我們兄弟姊妹六人能在塔城團聚,一起為璇璇祝福,一起領略巴爾魯克山的雄奇壯美,一起感受吐爾加遼草原的空闊遼遠,一起探尋這座邊塞小城的厚重歷史與鳳凰涅槃般的新生,該是多么的幸福、溫暖、愜意……
塔城,這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名。說熟悉,是因為從1985年二姐去新疆后,在她寄回的家書中,常常看到鐵克列提、塔斯提、建設兵團、農九師、162團等等字眼,具體意味著什么,卻不得而知;只知道,那里在雄雞尾巴的邊境線上,遠隔家鄉(xiāng)千萬里,到烏魯木齊后還要坐一天一夜的長途汽車,路上男女分成兩邊就地如廁;那里漫天風雪、人煙稀少……說陌生,是因為我從未去過塔城,這個城市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二姐一家到底過得好不好,完全沒有概念。
2023年11月23日夜,我和大姐、二哥二嫂一行四人,從武漢天河機場飛赴新疆烏魯木齊。24日晨,從機場附近打車去火車站,司機是一位去市內上班的漢族小伙,順路帶上我們,只收了20元錢,一路上與我們攀談,介紹新疆的著名景點、美食,還貼心地幫我們搬運行李,指引路線……他的暖心舉動,讓我們對新疆人產(chǎn)生了些許好感。
當晚19時30分,我們坐上了開往塔城的列車,雖說全程需要11個多小時,但相較于過去,已是天壤之別。列車干凈整潔,列車員微笑、溫和,服務周到;車上氛圍和諧自然,耳旁不時有各種語言的鶯聲燕語娓娓傳來,如小夜曲一般,讓躺在臥鋪上的我們漸漸有了睡意。
次日7時,車到塔城。剛剛走出車站,遠遠見二姐朝我們張望、招手,2018年母親過世時回鄉(xiāng)一別,雖已五載,面容未見蒼老,滿面春風,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忽然,一聲“小舅”,把我的目光引了過去,呵!這不是我大外甥女慧慧么?2008年她上大學時,曾回過老家一次,比起當時的青澀、靦腆,如今明目皓齒,面龐如月,更顯成熟、溫婉;快步走上前來,搶著拿行李的健壯男子,不用問,一定是我未曾謀面的外甥女婿強強了!
坐在慧慧開的越野車上,窗外夜色闌珊,道路筆直寬闊,遠處的街燈如串起的珍珠,燦若星辰,流動的車燈好似流星,明明暗暗,一閃一閃。讓我想起了郭沫若的詩句:“遠遠的街燈明了,好像閃著無數(shù)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現(xiàn)了,好像點著無數(shù)的街燈……”
回頭看塔城火車站,橫亙于高臺之上,塔形穹頂立于中央,主站房有五個高大的圓形拱門,兩側稍矮的副站房,又各有三個圓形拱門,高低錯落、主次分明,外墻為暖色系搭配,屋頂是厚重的藍色,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高大、宏偉、溫暖、和諧,既保持了中國傳統(tǒng)建筑莊重、雍容、華麗、端莊的藝術特點,又借鑒吸收了中亞、東歐色彩濃烈、造型精美的建筑風格,讓人看了過目不忘。
聊天中得知,慧慧在市內上班,工作環(huán)境相對穩(wěn)定,強強管理著上千畝土地,無人機播種、機械化田間管理和秋收,妥妥的新一代新型智慧農業(yè)帶頭人,收入不菲。從他倆的衣著、談吐,以及各自都擁有小汽車來看,生活應該過得不錯,心中甚是欣慰。
車很快在一個小院前停下,打開鐵門,一排平房燈火通明,房屋正前方是一片菜地,此時已是初冬,只剩枯黃之色了。進得室內,暖風撲面而來,墻面白凈、平整,地面光潔,內部裝修、家具、電器,一如內地城市家庭,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還沒落座,慧慧又張羅著帶我們出去吃早餐,出門之際,一身材足有一米八、睡眼惺忪的女孩追了出來,喊:“二舅、小舅?!倍缯f,“看個頭,就知道是咱家的孩子,基因好!”原來,小外甥女璇璇在鄰近的鄉(xiāng)政府做黨群工作,很忙,離結婚只有兩天了,還在上班,昨晚下鄉(xiāng)看望困難群眾,半夜才回,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被我們吵醒了。
時近八點,夜色依舊深沉,街上幾乎無人,門店也大多沒開門,只有一家早餐店營業(yè),據(jù)說還是慧慧提前打了招呼的,慧慧說,新疆九、十點才天亮,現(xiàn)在還早著呢。早餐很豐盛,點了滿滿一大桌子,有本地的特色酸奶、馕、烤包子,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葷菜,印象最深刻的是哈薩克族特色美食手抓牛肉,整整一大塊帶肉的牛骨放滿一大盤,旁邊鋪的是煮熟的面片,我和二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下手?;刍勰眠^一把小刀,熟練地把肉從骨頭上一片一片旋下來,然后又教我們夾起一塊肉,就著一片面片兒,送入口中,細細嚼之,咸鮮軟嫩,滿嘴生津,一股濃郁的肉香味兒,伴隨著一種幸福的感覺,在嘴里慢慢地擴散開來,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你吃了還想吃……感覺這里的菜品很實誠,配料、佐料用得少,但味道特別鮮美。怪不得有人說,最好的烹飪是回歸自然,把食材最本真的鮮味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來,這或許就是中華民族美食文化的最高境界吧!
早餐后,回家休息,13時左右,二姐說,這個時候只能算半晌午,離午飯還早,我們出去走走吧。塔城的天空特別的藍,見不到一絲云彩,吹來的風干干的涼涼的,雖已逼近零度,卻并不覺得很冷。街道又是那樣的寬闊,不僅馬路寬,人行道也寬得讓人咋舌,足有十幾米,加上街邊的房屋本就不高,一般只有4-5層,更顯得廣闊無垠了。走在街上,不時有風格各異的俄式建筑、哈薩克式建筑映入眼簾,有了那么一點異域風情,只不過滿眼的中文招牌,不時傳來的帶有西北口音的普通話,明白無誤地告訴你,這就是一個地道的中國城市。
街道上行人不多,但道旁停放的汽車卻不少,見我們疑惑,二姐說,塔城不比內地,地域面積大、人口少,加上公交車系統(tǒng)不發(fā)達,很多家庭,工作或種地的地方,動輒離家好幾十公里,對小汽車的依賴特別大,一個家庭擁有2-3臺車是正常現(xiàn)象。而在我看來,這不正是塔城經(jīng)濟社會高速發(fā)展的真實寫照嗎?
二姐指著一棟橫在路中、兩米來高的夯土平房,告訴我,以前塔城人大多住的這種矮房子,室內昏暗,不透光不透風不說,冬天還容易被積雪壓垮,如果不是房主為了多混點拆遷費,這種房子恐怕早就絕跡了。一句話說得我啞然失笑,原來“釘子戶”哪兒都有??!
來塔城不過數(shù)小時,雖然對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不甚了解,但也有了一個基本的感性認識,這是一座新興的潛力之城,這是一方尚待開發(fā)的熱土,這里天高地闊,純凈自然,是雄鷹展翅翱翔的好地方;這里的人們淳樸、善良、堅韌,胸襟像海一樣寬闊!
塔城,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