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靈】賽里木湖(散文)
一眼驚奇,兩眼沉醉,說的就是賽里木湖了。
我們的汽車從果子溝方向來。當重重復復的山峰山谷已經(jīng)讓人產生視覺疲勞的時候,峰回路轉,賽里木湖觸不及防地撞入眼簾,車里的人都驚呼起來。藍天白云之下,雪山草地之間,攝人心魄的一湖藍就那么靜靜地臥著,叫人除了驚嘆還是驚嘆。汽車行駛在半山高處,這個角度讓我們得以俯瞰賽里木湖全景,果真如宋伯魯詩中所寫的“四山吞浩森,一碧拭空明”,大家連日來被顛簸得有點煩燥的心情終于得到安撫。汽車下了連霍高速賽里木湖立交橋,找不到前往景區(qū)的出口,只好順著路標繼續(xù)走,結果繞一圈又回到原點。當賽里木湖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大家已經(jīng)沉靜了許多,只貪婪地盯著車窗外的湖光天色。
這是怎樣的一湖藍??!似乎比藍天更深沉,比寶石更靈動,但我又覺得任何一個具體的比喻都會把這湖藍說死,任何形容都差那么幾分貼切。我凝視著眼前這湖藍,恍惚在與一個滄桑老人對視,她滿頭白發(fā),皮膚褶皺,卻有一雙幽深清澈的眼睛。在這樣的凝望中,我漸漸忘卻了周遭,忘卻了當下。
汽車終于進入景區(qū)。下車的第一感覺是冷,中秋未至,南方的伙伴仍穿著短袖衫揮汗如雨,這里的人已經(jīng)瑟縮在各式秋冬外套里了。禁不住美景的誘惑,大家適應了一會兒,還是舒展身體擺出各種造型拍照,想留住湖景,想把最美的自己與最美的湖永遠聯(lián)系在一起。吹著賽里木湖的風,我與丈夫沿著湖邊的棧道向遠處人少的地方走去。
遠處的水是藍的,近處的水卻清澈透明,風冷,水也冷,水里的小石頭更冷。聽說,這湖水里本沒有魚,二十幾年前才從俄羅斯引進了一些冷水魚。不管是從自然生態(tài)考慮,還是從文學情懷角度,這樣做也許才算圓滿。我拿出事先準備的小瓶子,在淺水里挑撿一些顏色形狀有些特別的小石頭裝進去。其實,離開這天山圣水的小石頭,看起來與南方河灘上的小石頭也沒什么區(qū)別,但我就是感覺不一樣,它們身上有賽里木湖的氣息,有賽里木湖的記憶。
如果沒有親見,這天山之湖只是別人筆下的美麗文字,是別人鏡頭里的唯美畫面。如今置身湖邊,看著四周白頭的山峰,感受這里的溫度氣息,我實在無法忽略自己已身處海拔2000多米之地、萬里關山之中。這實在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我所站立的地方,在億萬年前,曾經(jīng)發(fā)生過海洋陸地、巖漿冰川顛倒互換的巨變,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天崩地裂、摧枯拉朽之痛。也許,眼前的賽里木湖就曾經(jīng)是海洋的一片衣角呢?不,也許是海洋的一只眼睛。她的身體被擠壓在重重疊疊的山褶之下,只剩一只眼睛裸露在大漠風沙里,奄奄一息地望著天空、長風、烈日、黃沙、冷月、飛雪、流云。時間到底經(jīng)過了多久,只有天山昆侖山知道。也許她曾經(jīng)一度瀕臨干涸,是天山設下迎風坡,接住了烈烈西風從大西洋送來的一絲溫暖水汽,潤澤了她眼底的蒼涼。于是,這里有了冬雪夏花織就的“塞上江南”,云杉雪松、草原牛羊、氈房牧歌,甜美了哈薩克族人的生活,他們給這汪湖水起名“賽里木”,感恩之情溢滿天山。
我很慶幸自己在天命之年來到這里。漫步湖畔,只感覺心胸疏朗,心神澄明,眼前的賽里木湖,以她的純粹提升了我的心靈維度。我嘗試著把思維移位到海洋之眼的高度,原來,??菔癄€天崩地裂不過一瞬,瀚海闌干大漠孤煙只是日常。從她清冷的目光里,我恍惚看到了連接中華文明與歐洲文明的那條絲綢之路,漢代的風雪、唐朝的腳印,數(shù)不清西往東來的使者、僧人、商人,在歷史的長風里所有的身影都已化作一粒粒沙塵。我設想他們到達天山腳下,不管是曾經(jīng)逃過一劫的,還是即將豁命前行的,也許都會在心里默念一句“賽里木!”感恩此行!祝福將行!
我也想對著湖水說,余生,安之若素,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