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11周年】那年那人那事(散文)
如果不是偶爾打開江山文學網,無意間瀏覽到《星月詩話》社團成立十一周年這則征文啟示的文章標題——《那年那人那事》。這個極具誘惑很容易將人引向情感世界隱秘處的文章題目時,或許這件埋藏在我內心深處數(shù)年前的陳年往事,將會永遠的不為人知了……
時間返回到公元一九八六年九月,那一年我剛剛升入陜西省乾縣大墻鄉(xiāng)初級中學初一四班,是一個只有十五歲的懵懂少年。猛然間從自己村里僅有的一百多名學生完小級別的學校里來到大墻鄉(xiāng)這個有近千名學生的初級中學里,委實讓我大吃一驚——真沒有想到我們一個大墻鄉(xiāng)里竟然是有這么多的學生。
學生時代新學期的開始往往都是熱鬧非凡的。更何況是小學升入初中在更換了一個新環(huán)境大學校的情況下,許多學生都表露出異常的興奮。男生們相互都在認識,性情相投者整天結伙成群出入校園;女生們則整日嘰嘰喳喳笑聲一片。這些情況,當然都逃不出我們的班主任(一位年輕的剛從體校分配來的體育老師)左衛(wèi)青的眼睛。
于是在新學期的第二個星期一下午自習時間,他板著臉孔走進了教室大聲宣布道:
“今天下午排座位,我看你們一個個成了精了,哪里還像個學校的樣子,簡直就是豬娃市場……”然后那雙三角眼巡視了一下整個教室。大家立即就悄然無聲了。
“男生出左門,按大小個站成一排,女生出右門,按大小個站成一排。”班主任說完就走出教室。
同學們立刻走出教室排好了隊,然后他后背著雙手,分別巡查了一下教室兩邊的隊形。最后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又說道:
“我喊一次進來三個男生,進來三個女生,聽到了么?”
“聽到了……”大家異口同聲。
就這樣,一次六個人,一男一女坐一張課桌,三個小組剛好一排。一堂自習課時間,我們班七十多個學生的座位排列剛好完成。那時候的男女比例相當,一般情況下,除過最后一排剩余是男生外,基本上都是一男一女一張課桌。
排完座位后班主任就走了,結果在第二節(jié)自習課里,整個教室卻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看書學習一副很自律的樣子。這也正是我們那個學生時代班主任們要這樣排座位的原因,因為在農村學校我們七零后那時候的男女生從來都不主動互相說話,甚至即便整個學年共坐一張課桌都不會互相主動說話的,對我而言確實如此。那時候的學生大致都這樣。
但,不是絕對的目不斜視,往往趁對方不注意時,會偷偷的瞄一眼悄悄記住他(她)的長相,也會在貌似聚精會神的狀態(tài)下偷聽他(她)同別人的談話,以便從中獲取了解對方的信息。
我的桌友,身材高挑約有一米六五的樣子,細眉大眼皮膚白析,略顯條形的臉龐上永遠面帶喜悅之色,一把蓬松的馬尾辮伴隨著她經常跳躍式走姿左右的搖擺,總給人一種青春少女歡蹦亂跳的活潑感覺。兼之她又經常歌曲不離口,所以在我記憶中她永遠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女孩!這些都是我偷瞄來的結果,后來當然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周萍。
周萍在我的印象中,念書不是特別的聰明,屬于那種能學進去肯用功的類型,成績中游偏上。就是性格好人緣好,班里的女生大都以她為中心,我未在教室時時常圍坐在我們桌子周圍一大片,我回來才作鳥獸散。
我與周萍作為桌友在初一整整有一學年的時間,但我倆從未正面說過一句話。她的性格屬于外向型,按常理我倆很容易會沖破我們那個年代封建思想的羈絆,既便不在人面前說話,私下應該可以偷偷的聊天??伤錾狭宋摇@個一根筋,且那時候思想里的大男子主義就極強,甚至于認為如果主動同女生說話,就是丟了男人的面子似的?所以就那么一直的裝一直的作,甚至伴隨著我的整個學生時代。
我們當年上學那時,陜西電視臺正在熱播香港武打電視連續(xù)劇《陳真》,我是個英雄情結較重之人,喜歡日本武士柳生靜云的雙手抱臂的動作。所以每當上課聽講時,總喜歡雙手抱臂聽課。頑皮的周萍就故意地學著我的動作,并時不時的偷偷瞄向我希望引起注意。我偏偏卻裝作不知,依然是繼續(xù)聽講,一直到后來這個動作竟然成為了我倆上課聽講的常用姿勢。
周萍也許很想和我正常交流,作為一個性格開朗的女生,她那時候可能就認識到男女同學交往很正常。因為我記憶中的好些片斷,都是她面帶微笑直視著我,并有欲望和我溝通的意思,而我卻從來一本正經熟視無睹。用現(xiàn)在小品中自嘲的臺詞來講,那就是在氣質這塊,我拿捏得死死的……所以漸漸的她也就放棄了?;蛟S在她的思想里甚至會產生我的性格是否真有缺陷的念頭,我就不得而知?因為當年的我,還真就是這么的呆這么的傻。
然而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特別是同桌這種關系相互間怎么又會避免了交流與溝通呢?于是,我們那個學生時代頗具特色猶如卓別林無聲電影式的滑稽交流方式便應運而生:我想出去一下(我在第三組靠墻里邊坐著),只須看她一眼,她也不用看我就立刻站起身讓開地方;我是住校生,她是走讀生。當她吃完午飯來教室里,如果我當時正在她座位上坐著,她也無須支聲我立馬也能感覺到她氣場的存在并立刻移向自己的座位。還有,當有一方不知道老師布置的作業(yè)正撓頭抓耳時,另一方會主動翻開到相同的頁面,并展示出作有標記的符號。也并不是一直都是無聲的交流,特殊情況下女桌友往往會傳送一聲驚悚的信號。那個年代我們男生在自習課堂大都不太安分,我雖然在女生面前裝出一本正經,但男孩子的頑皮少年的淘氣卻一樣也不會少……
“老師來了!”周萍提高聲調的一句提醒。
我在慌亂中停止了行動,忙向教室門口望去,只見班主任左衛(wèi)青已經快走到了教室門口。我便向她報以感激的一笑,她也很高興地看了一下我,算是回應。而我的感激往往是短暫的(真懷疑自己是否魚類轉世,據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在事情過后很快又恢復成了冷漠,我曾經也想過這樣算不算忘恩負義呢?但,我們那個學生時代大多都是這樣的相處,應該是封建思想在作祟吧!
可是,誰能阻擋了少年青春期的萌動,誰又能忘記了學生時代讓你首次心儀的女生?雖然不是成年后熱戀中男女的那種纏綿悱惻如膠似漆的感受。但少年時期異性的那種朦朧、新奇所產生的無窮魅力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你的靈魂與定性。何況,又是一位與你朝夕相處的女桌友,是一位愈來愈讓你覺得可愛的小女生……
隨著相處時間的不斷推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的內心已經不似外表那么倔強,開始漸漸的不再排斥這個漂亮活潑的女孩。她的一言一行以及勤奮好學的身影漸漸地進入到了我的視線之中,就連她那剛開始讓我聽著就煩的歌聲,現(xiàn)在竟然也品味出了動人的旋律,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記得大約是在初一第二學期——即一九八七年初夏,在周萍的影響下我竟然喜歡起了唱歌。每天下午的課外活動四十分鐘里,同學們大部分都出去玩了,我倆卻坐在教室里,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唱歌,她前邊小聲唱一句我后面學一句。在那段日子里我已經學會了《草原牧歌》、《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不少歌曲。我如今依然是喜歡著唱歌,我知道這都是周萍曾經的影響呵!當年即使那樣的與她相處,我還是沒有能同她真正的正面說過一句話,唉,那就是學生時代固執(zhí)呆板的我呀!
而我要說的這件事情卻是發(fā)生在初二的第一學期不久,即,一九八七年九月間。
升入初二的我們四個班卻要打亂重分,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升初三留級生太多的緣故。也許又是老師們想出一個整頓學習紀律的方法吧!我們關系要好的男同學都怕被分開不能在一起了,我當然還擔心……大家都明白。結果,天遂人愿我又和周萍被分在了初二四班,當然好朋友們不可能全在一起,也只能如此了。
很快,又到了排座位的時間了。我明白這次無論如何我倆都不可能成為同桌了,能在一個班就不錯了,我只敢這么想。不過這次的小組卻有變動,兩邊一、三組各一張課桌,中間二組卻是兩張桌子并在一起的。當時的班主任已經是記不清了,只記得我倆都被排在了第二組也不在一張課桌上,出奇的卻是我們倆的課桌正是并在一起的,且我倆又都被排在了中間,真是不是桌友又似桌友,使你不得不感慨“緣分”這個東西,我們倆相視一笑都很驚訝,也很開心。
本以為這將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自己也許在初二期間會逐漸變得開通,不再死板能和所有的同學正?;罘旱慕煌饋?。突然間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周萍未來學校,也沒有多想誰家還沒有個啥事呢?結果一連幾天她還是未見蹤影,我開始有些擔心了……后來,聽她們周家村幾個同學議論著她的事情——方知道原來周萍并不是周家村的娃,她的老家在寧夏,她是小時候生活成長在周家村這個家里,據說現(xiàn)在的這個媽是她的姨媽……不知為啥現(xiàn)在又要回到寧夏的老家去……聽到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我的桌友竟然是個寧夏姑娘?在吃驚的同時,也為她同情這么小的年齡竟然是這樣的身世(我們那時候認為從小讓人抱養(yǎng)是不幸的,是被拋棄的),那段日子我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一直在為她的遭遇胡思亂想。
后來,她終于來了學校,卻整天呆在教室里不出去。和她要好的那些女生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過來和她坐坐也就走了。她的臉上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了笑容,一副整天喜慶的臉突然間也憔悴了許多,她那些日子很少和別人說話,只是一味地寫字一味地學習。每天下午課外活動時間,她一直都不出教室只是寫字學習,我就在那些日子里一直陪著她寫字學習也不出教室。直到有一天下午,當教室里只剩下我們倆人的時候,她突然間說道:
“我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我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她似喃喃自語連說兩遍,然后又繼續(xù)寫著作業(yè)。
我抬起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教室,才知道她是在對我說話,我內心里立刻洶涌澎湃情海肆虐,本欲將這一年多的同桌之誼以及對她命運的不公通通地說將出來……而直到最后我卻始終未能張開那張?zhí)搨吻优车纳倌曛?,因那個時代封建思想依然還在羈絆著我的一腔滾燙之情,我外表冷漠的表現(xiàn)最終又加重了周萍心里那種無限悲涼之痛……
直到30年后公元二O一七年六月的某一天,在一種機緣巧合的條件下我才得以用詩歌的形式,將這段深藏于內心幾十年的秘密大膽完整地表述了出來:
同桌的你
在一位同學的微信群里
偶爾間發(fā)現(xiàn)了你
高挑的個頭白晰的皮膚
陌生又熟悉
照片上的女人張開雙臂
長發(fā)烏黑瀟灑飄逸
張揚著女性的魅力
從你的眼神我
喊出了你的名字
認出了同桌的你
時光如箭歲月匆匆
轉眼我們已赴人生之秋
年屆中年的我們
已經分別太久太久
十六歲花季
同窗往事
突然間
歷歷在目
我們沒有歌中的浪漫
也沒有半塊橡皮的軼事
卻有著同窗的情誼
青春期相互心理微妙的萌動
至今記憶猶新
那時的你
是一位快樂天使
整天鶯歌小唱無憂無慮
本來性格內向的我常深受感染
曾一度
成為了你忠誠的粉絲
我們那個年代的農村中學生
男女互不說話
封建羞澀的思想羈絆著青春的我們
正常的同學交往
就那樣被擱淺封殺
你我成為兩種未知的神秘世界
由于家庭的變故
你要轉學回老家寧夏
記得很清楚
在一個課外活動的下午
整個教室屬于我倆的世界
你似喃喃自語
我一走就不再回來
我在洗耳恭聽
心潮澎湃卻面無表情
你轉學走了
帶走了我們同桌的情誼
從此再無消息
你轉學走了
由于我的怯懦
最終未敢送你
你轉學走了
我無法猜透你的內心秘密
卻明白
遺憾終會成為我今生的記憶
就在你轉走的當天
我在日記本上僅寫一句
心中唯留處女地
為你栽培相思樹
送給同桌的你
2017.6.2于家中
今天又特將這個秘密整理成文以懷念那段青澀歲月,同時又將此文獻給《星月詩話》社團成立十一周年,以表慶賀!
2024年12月14號于撒哈拉兵營工地·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