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油糕香,歲月長(散文)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我與愛人走在街頭悠閑散步。微風(fēng)輕拂,街角處,油糕的馥郁香氣如靈動的精魂,裊裊而來,瞬間勾住我的腳步。愛人見我饞意難掩,便默默走向不遠(yuǎn)處的油糕攤。
他提著一包油糕歸來,油糕色澤金黃,仿若被夕陽余暉深情點染。我想留給女兒,愛人卻要我先嘗。我輕咬一口,酥脆外皮破開,內(nèi)里香甜如蜜,肆意流淌于唇齒之間。那甜,不僅是糖之甘飴,更有愛人細(xì)致入微的關(guān)懷,似這油糕的溫?zé)?,沁入心底。這熟悉的香,仿若一把精巧的鑰匙,悄然開啟記憶的門扉,那些與油糕相關(guān)的往事,如洶涌浪潮,奔騰而至。
兒時,每次隨母親去集市,總會被油糕攤深深吸引,仿若被神秘的魔力牢牢束縛,難以挪移分毫。那新出鍋的油糕,宛如一輪輪閃耀的金陽,噴吐著誘人的甜香。我滿心渴望,饞涎欲滴,母親牽拉再三,亦無法將我拽離。母親從貼身衣兜取出帶著體溫滿是褶皺的五角錢,輕輕摩挲,目光中滿是糾結(jié)與不舍,此五角錢于當(dāng)時家境而言,猶如寒夜中那搖搖欲墜的燭火,珍貴非常。待她目光觸及我渴盼的眼眸,那絲不舍瞬間被慈愛溫柔淹沒,遞錢之際,手在空中微微凝滯,似在與生活的困厄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較量。當(dāng)我將油糕遞與母親時,她淺笑著,輕輕搖頭,干裂雙唇微微顫動,說自己牙疼,吃不了甜東西。我望著母親那滿是不舍又瞬間被慈愛替代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既為得到的油糕欣喜,又為母親的付出而隱隱不安。
那時我年幼,懵懂無知,兩個油糕下肚仍覺意猶未盡。母親似乎看透我的心思,輕聲低語說下次再買,這次要留錢購置紅薯苗。她用零碎小錢購?fù)昝绾?,僅余五角,唇干口燥,卻將水與餅子給予我,她自己舍不得吃一口,而我竟仍不懂事地討要油糕。那一刻,望著母親干裂的雙唇與憔悴的面容,悔恨如蔓藤在心底瘋狂蔓延,化作心底一抹難以消散的愧疚與自責(zé)。
這份因油糕而生的愧疚感,如影隨形,在成長的歲月里不斷發(fā)酵。每當(dāng)憶起母親那滿是愛意與疲憊的面容,我便渴望能以某種方式回報?;蛟S是潛意識里想重現(xiàn)那份溫暖與甜蜜,這種情感逐漸演變成了婚后對制作美味油糕的執(zhí)著追求,我期望能通過制作油糕,找回兒時缺失的體諒,也為家人創(chuàng)造出飽含深情的美味。
新婚之際,我對生活滿懷憧憬,仿若懷揣著對未知世界執(zhí)著向往的無畏行者,毅然決然想嘗試炸制油糕。六月的庭院,石榴樹在陽光的輕撫下,似一位盛裝的女子,石榴花于枝頭絢爛盛放,仿若女子頭上璀璨的寶石。遠(yuǎn)處麥浪翻涌,像大地鋪展的金色綢緞。農(nóng)忙后的忙罷節(jié)將至,眾人仿若凱旋的勇士,忙于慶賀豐收、走親訪友,出嫁的女兒皆會為娘家攜來糕點。我也盼望能為家人與父母烹制油糕,讓這傳統(tǒng)珍味于我手中延續(xù)家的溫馨。
我按照集市上炸糕大叔的做法,舀面粉用開水燙熟、攪勻、和勻、揪劑、包糖餡,炸出的油糕色澤金黃、香氣四溢,看上去宛如一件精巧的藝術(shù)佳作。然愛人品嘗后,面容驟變,雙眉緊蹙,雙目圓睜,嘴巴僵滯,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旋即滿臉厭棄地將油糕丟棄,那模樣好似誤食了極難下咽之物。我淺嘗一口,那糟糕的口感仿若一場冷雨,猝然澆滅我滿心的期待,我滿心茫然,不知問題出在何處。
那次挫敗令我心有余悸,然心底那股不服輸?shù)木髲娙鐫摬氐幕鹧?,未曾熄滅,我始終念念不忘再做嘗試。后有幸得到擅長炸糕的大媽悉心指點,她的話語仿若神奇的魔杖,使我重燃希望。
生活的波折從未使我放棄對油糕的琢磨,在教導(dǎo)學(xué)生過程中,我也在探尋新的激勵之策。前兩年,見那些頑皮似猴的學(xué)生,我靈機一動,隨口承諾:誰若能端正學(xué)習(xí)態(tài)度,我便為其炸制油糕吃。學(xué)生們聞之先是驚愕,繼而驚喜交加,那神情仿若聽聞了仙界的奇聞軼事,既覺不可思議,又難掩興奮之意。為了這美味的油糕,他們仿若換了一副模樣,課堂之上不再喧鬧,而是如專注的小工匠般,靜心埋頭于作業(yè)之中。
我為制出美味油糕,在抖音上潛心研習(xí)燙面技藝。先將水于鍋中燒至沸騰,那沸水仿若一群歡騰的精靈,在鍋底跳躍嬉鬧,奏響激昂的樂章。依1:2的精準(zhǔn)面水比例,我緩緩倒入面粉,面粉如細(xì)密的銀雪,紛紛揚揚飄落于水的懷抱,瞬間被其溫柔相擁。繼而倒入些許食用油,再撒入兩勺晶瑩的糖粒,它們即刻被熱水環(huán)繞,絲絲縷縷的甜香在廚房中悄然彌漫。
我迅速持筷攪拌,面粉和水漸趨融合均勻,終成一光滑面團,宛如一位靜謐沉睡的玉娃,于鍋中默默積蓄力量。關(guān)小火燜面時,鍋中僅絲絲熱氣升騰,面團在這溫?zé)岬膽驯Ю铮氯粼跁r光的幽謐搖籃中安然休憩,悄然進(jìn)行蛻變。此時,我守于鍋邊,滿心期許地凝視著面團,仿若在守望一顆希望的星辰即將璀璨升起。
待面漸漸燜熟后,將其攤于抹了油的案板上,面團帶著溫?zé)崤c誘人的光。我雙手施力揉搓,面團漸趨柔軟且富有彈性,每一次揉搓,仿若能感知它似被喚醒活力的精靈在微微顫動,似在輕訴著蛻變的奇妙歷程。而后淋油、撒薄面粉攪勻,再用力揉制。面團揉至圓潤光滑后,靜置一旁醒面,如此可使油糕皮更具韌性,不易破裂,仿若讓它在沉睡中養(yǎng)精蓄銳,只為于油鍋中綻放最絢爛的姿容。
趁著醒面間隙,我備好適量白糖、紅糖,將熟芝麻、核桃、花生仁細(xì)細(xì)碾碎,這些原料相融合,散發(fā)著醇厚的香味。我尤其喜歡放入花生、核桃、芝麻、白糖,餡料調(diào)好之際,面亦醒得恰到好處,遂開始包油糕。將面揪成核桃般大小的劑子,包制時,我慎之又慎地封嚴(yán)接口,仿若守護(hù)稀世珍寶。
油糕包完,準(zhǔn)備上鍋炸制。油溫的掌控堪稱關(guān)鍵,將油燒至五成熱,輕輕放入油糕,油糕仿若一位優(yōu)雅的舞者,于油鍋中徐徐舒展身姿,待其定型后翻面,全程以中小火徐緩炸制,直至兩面皆披上一層金黃的華服,撈出控油,炸油糕才算大功告成,一個個恰似一件件精心雕琢的金色藝術(shù)品,散發(fā)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夕陽余暉透過窗戶,灑落在愛人身上,他嘗了晾涼后的油糕,眼眸驟亮,仿若覓得稀世奇珍。輕咬一口,嘴角上揚,邊咀嚼邊微微頷首,咽下后不禁贊嘆:“美味!香甜可口,油而不膩,外皮香脆,內(nèi)皮軟綿?!币姁廴巳绱苏J(rèn)可,我急欲將這成果分享與學(xué)生們。
學(xué)生們見了油糕,眼眸中滿是驚喜與期待,彼此交頭接耳,分享著內(nèi)心的喜悅。那一張張面龐仿若被暖陽輕柔撫摸,綻出燦爛開心的笑容,瞬間驅(qū)散我心頭的陰霾,喜悅與感動如潮水般在我心間滿溢。
如今,炸油糕于我已是駕輕就熟,每逢佳節(jié)、端午前后,我皆會精心烹制。每一塊油糕都是歲月長河里的珍貴紀(jì)念,母親在困苦中為我買油糕的身影,愛人對我制作成果的欣慰笑容,學(xué)生們因油糕而改變的積極態(tài)度,如同一幅幅生動的畫面,讓人深深回味。
油糕,不僅是一種美食,更是情感的紐帶,連接著過去的回憶、現(xiàn)在的幸福與未來的期許,在流轉(zhuǎn)的歲月里,始終散發(fā)著獨有的令人難忘的溫暖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