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荷·過往】心痛的記憶(散文)
那是一個初夏的下午,當我看到身材纖弱的女校醫(yī)正跪在地上做著心肺復蘇的動作時,立刻意識到出了問題,就扔掉手中的東西,幾步跨過去,對她說:“讓我來?!薄乙詾槲視炀纫粋€年輕的生命,卻不曾想,這成了我心中一個永久心痛的記憶。
那天是個周五,上完兩節(jié)課后學生就要離校了,我和其他地領導一塊去會議室給班主任開會。結束后,我拿著一堆資料走出會議室,恰好下雪的鈴聲響了,學生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從教室里走出來,慢慢地,通往校門的教學樓過廳就擠滿了人。為了防止學生擁擠,我從樓道里往過廳的方向走去。
當我走到過廳的旁邊的時候,就看到有許多學生和老師都擠在那里,都只是站著,并沒有向前移動,我很奇怪,就也擠了過去。我就看到人群的中間有很大的一塊空地,一個孩子躺在地上,年輕的女校醫(yī)正跪在地上對那個孩子進行著胸部按壓。
我立刻緊張了起來,意識到這孩子應該是突發(fā)了心臟病。自從幾年前自己也因為心臟的問題住院做了手術以來,就開始對這一類的疾病格外關注了起來。那一次,我在醫(yī)院里,醫(yī)生一連跟我說了好幾次:“你這次的情況真是太兇險了,你真是命大?!蔽也乓庾R到自己已經(jīng)在死亡的邊緣游走了一圈。而且,在住院治療期間,又見到了好幾次因為突發(fā)心臟病被送進手術室然而卻并沒有挽回生命的事例,心里才真正對這種病有了深刻的認識,也才知道一個生命是多么的脆弱,正因如此,也才更凸顯了生命的珍貴。
我連忙幾個大步?jīng)_向那個孩子,同時把手里的資料隨手丟在了地上,我急促地對年輕的女校醫(yī)說了一句:“讓我來!”就替下了纖弱的女醫(yī)生。
“雙手十指同向交叉,用手掌在患者心窩左方或左乳下方用力按壓,30下為一組,做一次人工呼吸,再按30下?!蔽倚睦锬钪@些,深吸一口氣,開始給那個孩子做心肺復蘇。
這是一個小女孩兒,一臉清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天空,眼珠一動不動,但我卻從中看到了滿滿的全是對這個世界的無限留戀和不舍!也好像在對我說:“老師,救我!我還?。 ?br />
“有沒有人打120?快打急救電話!”我向周圍的人說,就有人回答:“打過了,馬上就到。”我的心稍稍安定了。
“不要著急,一定要按規(guī)律按壓,按壓一定要到位……”我一直在叮囑自己,我怕因為我心里的著急和動作生疏在耽誤了這個含苞待放的生命。
我的眼角忽然掃到了小姑娘地嘴角,她的嘴角流著血,我就問:“她嘴里是怎么回事?”沒人回答,因為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是內(nèi)臟在出血,如果是那樣,情況就復雜得多了。我開始擔憂了起來,手里的動作也猶豫了起來。正在這時,又有一個人跑了過來,她熟練地撐開小姑娘的嘴進行檢查,然后確定地對我說:“嘴里的血是摔倒磕的,繼續(xù)按壓吧!”原來這也是一個前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后來知道她是縣醫(yī)院里的醫(yī)生,她發(fā)現(xiàn)了這個異常情況就主動參與了搶救。
她對我說:“按三十下就停一停,我給他做人工呼吸?!庇辛酸t(yī)生的加持,我忽然感覺有了信心,就一邊回答:“好的?!币贿呅睦锬钪黜梽幼鞯囊I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我們配合著對小姑娘進行搶救。
“堅持!孩子!堅持呀!”我看著那一雙直直地盯著天空地大眼睛,像是在對著她說,又好像是自言自語,那一刻,大腦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正在和一個死神爭奪一條豆蔻年華地生命。她才十三四歲,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么能就這樣戛然而止?
我也不知道已經(jīng)按壓了幾個30次,她突然有了反應,在張大口想要深吸氣然而又像是被什么憋住了的樣子就是不能吐出來,只見她大大地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嗚嚕?!钡穆曇?。我見狀,心里也是很焦急,只希望眼前的小姑娘能順順利利地突出那口憋了很久的氣,就不由說了一句:“好!”緊接著又好像是在對她說:“別著急,別著急,再堅持一下。”女醫(yī)生見狀也說:“好!再堅持一下?!彼蚕袷窃趯π∨赫f,又好像是在對我說。而我的心里此刻只有焦急,那孩子一張一張地嘴,讓我看到了她對生命的無限渴望,那雙眼里似乎都快有了光芒!然而,那真正的光芒卻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就像一塊暗紅色的煤炭,就差一口氣吹來或許就能重新燃起透亮的火苗。我不敢停下手中地按壓,我生怕自己稍微一停頓,那雙眼睛就會徹底暗淡下去!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孩子!你要堅持!你一定沒事兒的!一定!”
就在這個時候,救護車來了,我們都好像看到了救星。大家七手八腳把她抬上了車,車還沒有啟動,隨車的醫(yī)生已經(jīng)開始給她輸上了氧氣,我也緩緩舒了一口氣。
看著在人群中遠去的救護車,我心里忐忑無比,不敢想象接下來的事情會向什么方向發(fā)展?!霸趺凑f到了醫(yī)院也應該安全了吧。”我心里默默祈禱。
校園里已經(jīng)沒有學生了,可我還是不想離開。我在校園里的小花園里徘徊,剛剛發(fā)生的一幕一直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那雙大眼睛也一直仿佛在看著我。那一刻,我深深地懂得了生命的寶貴,也感到了自己作為老師能夠陪伴生命成長地幸運。
我一直在默念:希望她能好轉!希望我對她所做的一切能幫助挽回她的生命。我甚至非常愿意她能回來感謝我。
就這樣到了晚上,在我焦急的等待中,醫(yī)院傳來消息:搶救無效……
我站在那棵,正盛開著火紅的花朵的石榴樹下心如刀絞,失聲痛哭。
她明明已經(jīng)有了反應的……
那一雙清澈的,充滿對生命的渴望的眸子又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突然特別特別的后悔:我為什么不再堅持多按幾下?
永遠心痛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