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韻】老哥兒難聞的那煙味(微小說)
譚豆是我老哥兒,長得五大三粗,胡渣扎人得緊,沒幾件得體衣服,襯件老背心,總穿著人字拖。頂著,在樓下快垮臺的理發(fā)店里,花五塊錢剪的寸頭,走在大街小巷上,逢人就打招呼,給根煙。
老哥兒,愛抽煙,身上常年有股難聞的煙味,兜里也總揣著包煙,耳朵上也會別著根煙。見到他,都能看到他在抽,不抽煙的樣子很少見著。他老母,總叫老哥兒莫要再抽了,傷神傷身,但老哥次次都插科打諢過去。
這煙味,我打小就不愛聞,可偏偏譚嫂愛死了這股煙味。
我和譚嫂說:“老哥兒身上臭,長得又壯,擱哪都不惹人愛。”
“你個小屁孩不懂哩,男人都是這個味兒,安全!”譚嫂敲了敲我的頭說。
“屁勒,我老子身上就沒煙味!”
老哥兒和譚嫂是互補的。譚嫂小個,纖瘦,有雙含情目,頭發(fā)長長的,香香的。聽老哥兒說,譚嫂年輕時,扎兩小辮兒,還喜歡往頭發(fā)里插幾朵小花兒。譚嫂不僅頭發(fā)香,人也香,總往臉上搽粉,然后淺淺的笑著??衫细鐑簺]讀過幾本書,掙不了幾個錢,長得也不俊,山溝溝里出來的土娃兒,只放的一手好牛。
我不明白譚嫂是怎么看到我老哥兒的。
后來聽說譚嫂娘家是開店的,從小嬌生慣養(yǎng)。家里頭都把她當個寶,把最好的都給她。譚嫂嘴兒挑,喜歡吃辣,但又不喜歡太油的。這辣的,哪有不油的道理?譚嫂嫁過來前,老哥兒為了以后能好好照顧她,特地找了老丈人,問譚嫂的飲食習慣,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怎樣才能滿足嫂兒的胃,油加多少,辣用什么辣。問到了就去學著做,一次做不好就做第二次,一直做不好就厚著臉問老丈人,問一次,問兩次,問三次......
“你嫂兒嘴兒挑,得供著?!崩细鐑喝缡钦f。
老哥兒和譚嫂年輕時,說他們那個鎮(zhèn),其實還比不上隔壁那個村。鎮(zhèn)兒小,沒什么發(fā)展前景,政府不怎么管。沒什么治安,經濟文化跟不上,鎮(zhèn)里頭亂得很。滿街混混,對著路邊年輕女性吹口哨,隔個兩三天就能聽說誰又沒了什么東西。被欺負了的姑娘,是不敢吭聲的,小鎮(zhèn)屁大點的地方,隨便一杵就會被找著,再挨下一頓欺負。有的說著搬家,但那個時間又有哪個家里頭經濟允許隨隨便便搬家。
譚嫂年輕的時候,也被劫過一次,劫到山坳坳里去了。劫嫂兒的兩個人是個老痞子,對于偷搶,打架,耍無賴等流氓事可謂是得心應手。鎮(zhèn)里人都厭惡他倆,但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過。你罵他倆,隔天你的丑事就滿天飛,編造的如真實的一樣。他倆就在這像村一樣的鎮(zhèn)里寄生著。就前幾個月,還把老哥兒家的牛給偷了。牛,被抽空了血,裝在血袋里。那血可值錢哩,肉唄,一半留著自個吃,一半拿去賣了。
本以為他倆就做些不入流的小勾當,可誰知這兩貨見著譚嫂愈發(fā)可人,動了歪心思,趁這譚嫂落單的那瞬間,把譚嫂打暈,套麻袋,拖到山里頭,想把這女人給奸了。
他們想著把譚嫂衣服給脫了,誰知譚嫂衣服厚實,復雜,加上譚嫂一直在掙扎反抗,衣服脫不下來,便扯爛了一半,紅了手。男人的耐心本不多,煩了,就給譚嫂來了清亮的一巴掌,把譚嫂扇的雙眼見星,腦袋暈乎,“嗡”的一下,聽不見聲。他倆算盤本是打得美美的,可巧這是個小破木屋子,沒有隔音,老哥兒又在附近砍柴。
老哥兒叼著根煙,從小窗口看,見著那兩流氓,便放下柴簍子,薅起袖子,提起個剛砍的木頭,拿起那兩男人偷的水泥磚頭,掂了掂,腳一抬,往前一蹬,把那殘破的門兒“嘭”的一聲給踢飛了。
兩男人驚了,身體抖了下,轉過頭,愣著。
老哥兒瞧準了,推倒了譚嫂的那個男人的腦袋在什么地方,然后揮著木棍攢著勁敲那人頭。那人“啪”的往前一踉蹌,木頭折成了兩半,未給反應時間,又快速揚起這水泥磚,連著在那人頭上砸了三四下。那個人被砸倒在床腳,額頭又磕到床腳,血流一地。老哥兒又給這男人命根子踢了兩腳,然后又把煙頭對著男人的臉摁下去,疼得男人“啊”了一聲。
另一個呆了一下,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微震,嘴也張得大大的,半句話說不出去,被老哥兒狠狠一瞪,跌跌撞撞地拖著那男人,灰溜溜地跑出去,頭也不敢回,磕磕絆絆撞到了本就不多的還破破爛爛的“家具”。
老哥兒點了根煙,罵道:“爛臭破皮,一身騷!”
譚嫂衣服被扒去一半,衣服在身上,一半落在地上,警惕地雙手抱肩,蜷縮在床角,蹙著眉,瞪著眼,小嘴打顫,像只受傷的貓看著譚豆,眼里淚光閃爍。
老哥兒見了,脫下自己不是很干凈充滿煙味,還有木頭印子,打滿布丁的外套,扔到譚嫂頭上。
“不嫌棄就自個套著,也不收你錢。”也不管譚嫂作何反應,說完就走,他還要把這幾天的柴都砍完。
“牛沒了,不能柴也沒了?!彼止局?。
老哥兒,可不想做個老好人,也不想惹一身女人禍,老大爺告訴過他的:女人都是麻煩禍。
走了一里地,瞥見譚嫂顫顫微微的跟在他身后。他也不管,繼續(xù)砍他的柴,繼續(xù)吸他的煙,碰著了樹,揮刀,砍下,彎腰,切塊,蹲下,撿起,放進簍子,起身,掂了掂,再找下一顆樹。就這樣過了半個鐘頭,期間沒看譚嫂一眼,沒和譚嫂說一句話,想著,老大爺說的真對,女人就是麻煩。
又過了一個半鐘頭,柴砍得差不多了,夠了,打算雙腳一開直接回家,見著譚嫂還跟著自己,便說:“你已經跟了我兩個鐘頭了?!?br />
“我知道?!弊T嫂說。
“我可不是活菩薩。”
“我知道?!?br />
“那你跟著我做什么?”
“你先前救了我?!?br />
“他差點被我打死?!?br />
“我知道,他流了很多血。”
“但你先前救了我。”譚嫂這么說。
譚豆面色復雜的看著譚嫂水靈的臉蛋和通紅的眼,把煙往地上一吐,抬眼就看見譚嫂走到他旁邊,腳一伸,踩在煙上。
“抽完了也要滅了星子,會著火的?!笨戳搜劾细鐑赫f,“你外套上都是煙味,嗆人得很?!?br />
“‘得洗洗了?!敃r你嫂兒這么和我說的,我就在想,這女人怎么管的這么多。后來才知道她當時管得算少的了,看看現(xiàn)在,你嫂兒動不動就催我這,催我那的?!闭f完,老哥兒又猛抽了口煙,“難受!”
至此之后,雖言煙味嗆人,可嫂兒總往老哥兒懷里頭鉆。
她說那是安心的味兒。
樂歌老師的解讀和編按特別精采,句句是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