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文·芳華】赴鄉(xiāng)約(散文)
曾經(jīng)生活過的鄉(xiāng)土,總是縈繞在心靈的底層,是割舍不掉的。甚至,還有一絲回歸的渴望。
多年前的一位同事,邀約去她的“老家”做客,我們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同事的“老家”,距離城市并不遙遠,差不多30公里的車程。按照導航的線路前行,滑過城市道路,幾個紅綠燈的轉換之后,便進入鄉(xiāng)村道路了。釉黑釉黑的柏油路面,中間一條粗實的黃線,分隔出了兩個車道。道路兩邊的莊稼地,成片的麥子即將成熟,使得眼界變寬了,天也無由得變得藍了許多。
拐過幾個十字路口,進入一條機耕路。所謂的機耕路,就是早些年鄉(xiāng)村的田間地頭,為了方便農(nóng)業(yè)機械下田耕作,而修建的道路。這些路都是水泥混凝土澆筑的,一個車道多一點的路幅。行車不誤,遇有對方來車交匯,若趕不上專門設置的交匯點,就有了些許的麻煩。
同事的“老家”之屋,就坐落在一片原野之上。一個四合式的宅院,兩排正房相對而立。北側,一溜廂房,是廚灶間與餐廳。南端,一堵高墻,馬頭飛檐,脊瓦如斑斑魚鱗,成為防護這座宅院的屏障。入宅的大門向東而開,兩扇鐵門襯托著徽派格調的門樓。門兩邊,一對青石雕鑿的獅子分列而坐。斜對門的50米處,一尊約有1.5米高,2米寬的麒麟,立在小廣場的一角。嚴格地說,這是一塊珊瑚石,造型奇特,神似麒麟。整個宅院,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既樸實又豪華,顯示著不一樣的思想與內(nèi)涵。
據(jù)說,這座宅院的主樓,是按照三層的高度與空間設計的,可能是資金不足吧,暫時只蓋了一層。剩下的,待以后再考慮了。
想象中的鄉(xiāng)村,就是農(nóng)家人的聚集之所。房屋較為原始,大多是土墻草頂?shù)穆?。即便是后來有所發(fā)展了,也多是磚墻瓦頂?shù)钠椒?。抑或在長巷短弄里,夾雜著少量磚墻平頂?shù)臉欠?。因為缺少統(tǒng)一的規(guī)劃,更沒有專業(yè)的設計與建筑,規(guī)模較小,布局凌亂,結構多樣,非常擁擠,顯得老舊無序。
可能是受楚國都城——壽郢的影響,江淮之間的村莊名稱,大多叫郢,什么王大郢、張小郢、三丈郢、九房郢……同事的“老家”,則叫八仙郢,猶如天女散花,成為曠野上的“星星之火?!?br />
站在同事家的門前,放眼望去,大片的莊稼地,空曠無比。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城市規(guī)模的擴大,鄉(xiāng)村振興大業(yè)的不斷推進,農(nóng)家人的房子、院子、雞舍、牛棚等都拆除了。鄉(xiāng)親們也都步入住宅小區(qū),成為高樓大廈里的一員了。郢子沒有了,郢子之外的田田壩壩,經(jīng)過有效地整理與恢復,開闊平坦,一片無垠,成了真正的廣闊天地,為大農(nóng)業(yè)、高效農(nóng)業(yè)的推進,提供了條件。
同事家的這個地方,沾了一棵古樹的光。要不然……
同事說她記事時,就看見家門前有一棵老榆樹。一幫小伙伴們,幾乎天天都在樹下玩,也沒覺著這棵樹有什么特別。不就是比別的樹粗一些,高一些嗎?還有,一年四季,這棵樹都是綠葉蔥蘢,枝繁葉茂,仿佛從來就沒有枯萎過。
村子要拆遷了,這棵老榆樹也面臨著生死存亡的選擇。忽然的一天,來了幾位專家,說:“經(jīng)過測算,這棵老榆樹有近200年的樹齡了。是古樹,要保護起來!”
老榆樹原本是她家的,現(xiàn)在交給了國家。樹不動了,她家的這塊地兒暫時也沒有動。
約5公里之外,簇簇白云底下,隱隱綠蔭之際,有一片起伏林立的高樓。同事說,那就是新的“郢”子,也就是農(nóng)家人新入住的家園。
眼前的這片曠野里,有道路,有水塘,還有一些必需的建筑,卻都被淹沒在涌動的麥浪之中。邊際線之外,除了高架橋穿云而過,就只有藍天了。再看同事家的這座房屋,好似一座莊園,似乎就是這片空曠原野的中心,既廣博又渺小。廣博,是因為房屋本身的高聳與氣派。渺小,就如同海洋中的一朵浪花,再輝宏,再抖擻,也只是水之一滴。
被邀約而來的老同事,及其老伴們,共有10好幾位。大家到了一起,一部分人喜歡坐下來,拉開陣勢,開啟了“摜蛋”的營生。而另一部分人,以女士為主,都把目光投放在同事家的菜園里了。
菜園就在房屋的門前,一道鐵柵欄圍成了一個精致的場所,一條水泥建造的壕溝成為分隔與外埠的界線。菜園內(nèi),紅磚平砌成墑溝,磚尖交錯做成墑埂。一墑一壟,土高高堆起,水能排池,卻不流失肥源。實用,整潔,漂亮,科學,實屬高規(guī)格的小菜園。菜園里的多種蔬菜,正是長勢良好的季節(jié)。同事卻說,那墑套種著辣椒的白菜,要處理掉了。大家一看,白菜密密麻麻,辣椒苗子被擠在其間,即使青翠欲滴,也確實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情形了。
我家的那位,最喜歡種菜了。只見她一馬當先,手里的包包都沒有放,便下“地”去了。這白菜生長在曠野之間,享受著藍天底下的第一縷清風,沐浴著清涼舒爽的陽光雨露,鮮活脆嫩,讓人愛不釋手。
同事為了我們的到來,特意請她哥哥回來主持大局,還請了會廚藝的妹婿親自下廚。她不僅張羅了好幾天,當天的天不亮就去附近的鎮(zhèn)上,采買了大宗的各種食材。比如:雞魚肉蛋、泥鰍、黃鱔、豆腐,還有自家菜園里沒有的各種蔬菜、水果等。所選的,又都是最好最新鮮的。
能坐20多人的大圓桌,滿滿當當?shù)囊蛔啦?,?shù)都數(shù)不過來了,實在誘人呢!
同事的大哥是50后,已逾古稀之齡,滿頭黑發(fā),身板挺拔,還很健談。大哥致辭說:“各位是我妹妹的同事,大多我都認識。即便不認識的,也是神交許久了。這里是我的家,也是你們的家。我的根在這里,不想離開喲!歡迎各位來到我家,更希望常來。這里離城里稍遠了些,空氣卻比城里好多了。這里的雞魚肉蛋蔬菜等,也都是有機新鮮的,一定好吃。大家別客氣,放心吃!”
大哥的話音一落,大家顧不得“酒過三巡”的客套,便伸出筷子,開吃了。每嘗一個菜,都會覺得光嘗一嘗是不行的,得實實在在地吃上幾口,才能過足了癮。我最看好的是那盤豆腐燒肉,看面相跟我們平常吃的沒有什么不同。吃到嘴里,豆腐的質感墩厚,卻又鮮嫩柔和。大塊的肉,油多肉實,卻又爽口不膩。一句話,既不失豆腐本質,又多了一絲特別新鮮的感覺,讓人口舌生香,逾吃逾想吃,難以忘懷。
我脫口問同事:“這豆腐也是在這兒買的?”
同事一臉自豪,說:“對呀,就是本地的土豆腐!”
是的,鄉(xiāng)土的本色就是土。如同我們這些人,本就是一方土著,怎么能少卻了原色呢!
2025年5月12日寫于合肥巢湖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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