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從家鄉(xiāng)的大濕地文學雜志群里拜讀過一首詩歌，題目叫《眷戀沔陽紅》，作者叫熊禮斌，內(nèi)中有一則童謠，題目叫《沔陽紅，穿雞籠》，看到這熟悉的謠詞，耳中似又響起了那稚氣十足的歌聲，這不禁勾起了我兒時的記憶。
　　 小時，邀塆子里的三五孩童，手牽手，從兩個個高的孩童中間穿過，其中一個孩童用雙手掩蓋住另一個孩童的雙眼，眾孩童邊走邊唱，沔陽紅，穿雞籠，東邊起，西邊隆，當中站的是哪一個？這時，有個孩童已站在這個雙眼被掩的孩童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聲大，被對方猜出，那么，這個被猜出的孩童就要被掩上眼，去猜別人。倘發(fā)現(xiàn)放痞，就要受罰，如何罰？孩童自有自己懲罰的辦法，他們也不打，也不罵，而是將那個放痞，或者說是犯了規(guī)的孩童拉向一邊，由那個掩眼的孩童執(zhí)法，執(zhí)法孩童揚起手掌，直朝放痞孩童的肩膀拍去，這里沒有左右之分，哪邊順手拍哪邊，口中不停地唱著，痞子痞，納鞋底，納了一雙又一雙，累死你這個痞子痞，看你這個痞子還痞不痞？唱完，這個執(zhí)法孩童問，還痞不痞？倘告饒，則放過，游戲繼續(xù)；倘覺好玩，會嘻笑著回答，痞！那么，新的一輪執(zhí)法開始了。雖覺好玩，但一旁的眾孩童竟萬分緊張，似乎這和砍頭、游街、示眾一樣的丟人，一樣的臉面無光。放痞者也許是玩夠了，也許喚醒了羞恥，竟弱弱地答，不痞了！似怕執(zhí)法孩童不相信，還伸出一只手，莊重地說，再放痞是小狗！似覺咒語還不嚴厲，接著又道，半夜叫，叫，叫……他這一遲疑不打緊，執(zhí)法孩童卻連聲追問，叫什么？叫什么呀？快說嘚？
　　 其他孩童本想開口，本想也催促，但一看執(zhí)法孩童一臉的焦急，還一個勁地催促，也只好閉上了嘴，可那雙小眼睛，卻緊緊地盯視著那孩童，心中卻在不停地咆哮，說得說得說得，叫什么嘚？
　　 那孩童似乎想起了那怪物，渾身竟瑟瑟發(fā)抖了起來，本想不說，但見眾孩童正催得急，脖子一縮，怯怯地答，叫那吱吱亂叫的老鼠咬，咬，咬……底下的聲音已細如蚊蠅，完全聽不到了。
　　 眾孩童再要問，離那孩童最近的一個孩童哈哈大笑道，我聽到了，他說叫老鼠咬他的腳！看一眼那孩童，離那孩童最近的一個孩童又道，哈哈，這大個伢了，竟怕老鼠，哈哈，怕老鼠。
　　 眾孩童聽了，先是一愣，接著，竟都咧開小嘴哈哈大笑，卻也不是光笑，而是伸出一根小手指，在小臉上不停地刮著，口中還在叫著，羞羞羞，怕老鼠。
　　 那孩童卻不惱，而是抱緊雙臂，瑟瑟地道，你們都不知道有幾赫人啰！
　　 這時，只聽有人大喊，老鼠！
　　 此時，已是夜間，圓月正亮。似乎今晚的月亮心情正好，竟撥亮了天燈，好照耀著眾孩童做游戲！
　　 此時，也正是鼠類的活動時。
　　 離那孩童最近的一個孩童跨前一步，口中高呼，想跑？一只腳早已踏前一步，就聽腳底下竟傳來吱吱吱的驚叫聲。
　　 那孩童啊的一聲驚叫，啊，老鼠！
　　 口中說著，身子卻早鉆進執(zhí)法孩童的懷里，口中不停地驚呼，怕！怕！怕！
　　 執(zhí)法孩童竟大人樣地拍著那孩童的后背，溫言安慰道，不怕，不怕，不怕，用磚頭拍死它！
　　 聽說要拍死那只老鼠，那孩童竟莫名地打了個冷顫，頭又不由自主地往那執(zhí)法孩童懷里鉆。
　　 執(zhí)法孩童也不拒絕，任由那孩童在自己懷里拱，待那孩童舒服了，執(zhí)法孩童邊拍著那孩童的后背，邊軟語安慰，不怕，不怕。說著，仰起頭，望著那個離那孩童最近的一個孩童，大聲道，扔了它！
　　 離那孩童最近的一個孩童一下子拎出只正在吱吱叫喚的老鼠，剛要扔出，卻又疑惑地問道，不是說要用磚頭拍死它嗎？一指手中的老鼠，么又扔了它？
　　 執(zhí)法孩童一撇嘴，不屑地問，你敢嗎？
　　 離那孩童最近的一個孩童縮一縮脖子，不待細想，猛一揮手，就聽“日”的一陣響，手中的老鼠早飛得沒了蹤影。
　　 解決了隱患，執(zhí)法孩童一推那孩童，笑著說，好了，我們繼續(xù)！
　　 夜空中，月光下，又響起了“沔陽紅”的歌聲。
　　 歌聲還在人們的耳中回蕩，腦中竟又回響起另一種聲音，它叫“穿梭啰”，玩法和“沔陽紅”的一樣，但這里關注的是“沔陽紅”，“穿梭啰”只有擱一邊了。
　　 人，總是要成長的，不能總沉浸在兒時，那么，有沒有適合大人傳唱的“沔陽紅”呢？七找八找，竟記起了有這樣一本書，它叫《中國歌謠集成湖北卷仙桃市歌謠分冊》，是由仙桃群藝館牽頭，并發(fā)動鎮(zhèn)級文化站的眾人搜集，最后又匯總至群藝館，編輯整理成冊的。發(fā)行量并不大。我手頭有這一冊，是因曾參與過，并有兩首載入其中，才得到的。也算一點潤筆費吧？這首《沔陽紅，穿雞籠》，是由涂陽斌等人搜集的，之所以提及搜集者名，是不想貪這現(xiàn)成之功，更不想惹起不必要的麻煩！僅此而已。
　　 全文如下：
　　 沔陽紅，穿雞籠，
　　 東邊起，西邊落，
　　 踩凌冰，過江河，
　　 江河的門口是哪一個？
　　 就是你的親哥哥！
　　 親哥哥，屋里坐，
　　 斟茶喝，篩酒喝。
　　 不喝你的茶，
　　 不喝你的酒，
　　 單單要你的梅花狗！
　　 從這首歌謠中，可以看出，它已脫離了童謠的范疇，變成了一首情愛歌謠，雖無過多的喧染，但卻把一個熱情好客的年輕女子刻劃得淋漓盡致，活靈活現(xiàn)?！坝H哥哥，屋里坐，斟茶喝，篩酒喝?！蓖瑫r，又凸顯出了一個倔強的男子，“不喝你的茶，不喝你的酒，單單要你的梅花狗！”也是，人家“踩凌冰，過江河，”來，為的僅是喝茶喝酒嗎？當然不是，人家就是來討“要你的梅花狗”來的！直接了當，簡單明了，就是討要你的信物來的！這就是一種樸素的情愛！
　　 當然，這或許是我的歧義了。
　　 或許，人家只是來討要“梅花狗”玩具呢？
　　 但，既已是成年人，思想豐富些，按說，也沒什么值得指責的吧？
　　 可讀完這一首，似乎又可印證一點，這首歌應是脫胎于前首童謠。前四句即為例證，“沔陽紅，穿雞籠，東邊起，西邊落……”而這里又需要辨一下了，前首是“隆”，后首是“落”，誰對誰錯，一時倒難分辨。但從情理上講，有“起”就有“落”，落，才符合事物的發(fā)展進程！但我們作為后學者，在沒有大量證據(jù)的情況下而去否認，似有不妥。這里，也只有“隆”“落”并存了。又或者是自家的膽子不夠大而不敢下這個定論吧？所以，想要推翻一種已約定俗成的話句，是很需要一番膽量和膽識的！而我，只算個怯懦之人了！
　　 沔陽紅在文上的傳說似可告一段落，那么，又何為“沔陽紅”呢？它要實物啊。
　　 這時，群里的大神們議論開了，有說它就是“刺蓬”，有說它是“薔薇”，這就使人生疑了，“刺蓬”倒能接受，因為它就如詩里所說的“……彎彎溝渠，坎坷土路……”邊生長，倘生長在荒郊野嶺，倒也沒什么，也礙不了事，大不了不去；倘生長在田邊，招來的就是農(nóng)人的謾罵了，沒有其它，稍不留意就會扎你一下。而它的命運，也甚為凄慘，鍬挖鋤刨，直至連根拔起才解氣！倘在秋冬兩季，不用費力費神，一根火柴叫你蹤跡全無。農(nóng)人一時也心情大暢了。殊不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第二年，春暖花開，它又蓬勃生長了！但這，已不是農(nóng)人考慮的范圍了。但說與薔薇扯上了關系？老實說，很是不信。為何？沔陽紅是可吃的，薔薇能吃嗎？而這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何為“沔陽紅”？印象當中，就是野刺蓬復蘇后，生長出來的嫩莖，約六七寸長，才是。皮膚微紅，密布著尖刺，小心剝皮，汁液微粘，放在口中，澀，難以吞咽，皮剝開后，肉呈粉白，細嚼，脆，甜，略澀，卻不能當飯，視作好玩。說它為零食，倒也說得通。但，夏天一到，比沔陽紅好吃的多了，如苦瓜，芝麻花，桃子，瓜等等，等等，一時竟也數(shù)不過來了。誰又耐煩去吃它？稍不留神就會被刺一下，都要疼上半天哩，為一時嘴饞刺一口，劃不來！
　　 那么，沔陽紅為何又與薔薇聯(lián)上姻的呢？去查了一下百度。以往叫有事找警察，現(xiàn)在又多了一項，叫有問題找度娘，度娘包你滿意。
　　 那么，度娘是如何讓我滿意的呢？
　　 先查薔薇。
　　 薔薇是薔薇科、薔薇屬部分植物的通稱。主要指藤蔓薔薇的變種及園藝品種。大多是一類藤狀爬籬笆的小花，是原產(chǎn)于中國的落葉灌木，變異性強。莖刺較大且一般有鉤，每節(jié)大致有3～4個；葉互生，奇數(shù)羽狀復葉，小葉為5～9片，葉緣有齒，葉片平展但有柔毛?；ǔＪ?～7朵族生，為圓維生狀傘房花序，生于枝條頂部，花徑約3厘米，每年只開一次。薔薇花花盤環(huán)繞萼筒口部，有白色、黃色等多種顏色。花謝后萼片會脫落，果實為圓球體。
　　 耐寒，有野生和眾多園藝品種，可用壓條或嫁接法繁殖。薔薇可藥用，由其制成的薔薇花粥有良好的營養(yǎng)價值。主要分布在北半球、亞熱帶及熱帶山區(qū)等地區(qū)。
　　 1985年中國《中國植物志》第三十七卷問世，更清楚地描述了薔薇的形態(tài)，俞德浚教授將它定名為“野薔薇”。不能說中國古代的薔薇就是“野薔薇”，可野薔薇這個種肯定在當時“薔薇”的指陳范圍之內(nèi)。
　　 那么，對于“野薔薇”又是如何敘述的呢？
　　 野薔薇的敘述和薔薇的敘述大體相同，但也有不同之處，野薔薇描述的是“……屬攀援灌木……”而薔薇里描述的則是“……一類藤狀爬籬笆……”薔薇里描述了它的職責“爬籬笆”，野薔薇里卻只說它“攀援”，攀援到哪里？沒說。估計它有更廣闊的活動天地。
　　 搞清了這些，固然令人欣喜，但，我是在干嘛的？在尋找沔陽紅??！而我的沔陽紅又在哪里？
　　 順著“野薔薇”的條目往下看，最終得到了這樣一句：“嫩莖葉富含蛋白質(zhì)、粗纖維、胡蘿卜素、尼克酸、維生素，可作菜肴食用……”
　　 它說的“嫩莖”，不就是我所要找尋的沔陽紅嗎？
　　 可惜，弱水三千，我們只取了一點，不能不說是一種浪費！
　　 但這，并不能影響我的心情！
　　 帶著這份喜悅，又開始了尋找，里面有“沔陽紅”這個條目嗎？
　　 踏遍萬水干山，竟沒有。人家只有野薔薇的俗名（別名）：一叫刺花、白殘花、柴米米花，二叫野玫瑰，三叫刺苔、牙牙碰。就在我已喪失信心時，竟出現(xiàn)了個四，說叫炸刺！唉，真有那詞里所說的，驀回首，那人卻在燈火蘭珊處。但一看解說，都有了想罵娘的沖動！原來，解釋里竟是“洪湖地區(qū)的方言名稱”。再細一想，唉，也怪自家人不爭氣，沒參與這項工作，倘參與了，與洪湖何干？它會寫上“沔陽地區(qū)的方言名稱”！雖則如此自嘲，但，洪湖離我們沔陽有多遠？抬腳的事。但卻依然沒有“沔陽紅”這個名稱！
　　 好了，別讓這糟心的結(jié)局給破壞了好心情。沔陽紅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都有歌兒，薔薇，野薔薇它們有嗎？
　　 先說薔薇。
　　 這一關注可不得了，都與《詩經(jīng)》有關了?！吨苣?何彼矣》中有：“何彼襛矣？唐棣之華”的詩句中將出嫁公主比做唐棣花?！缎⊙?棠棣》中有：“棠棣之華，鄂棣之華、鄂木煒煒？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奔磳⑻拈Ρ茸鲂值荛g的和睦相處。更有那“買笑”之雅稱。而“買笑”，源自《賈氏記林》。講的是漢武帝與麗娟的典故：漢武帝見薔薇花開如含笑，麗娟戲問，“笑可買乎？”遂以黃金百斤“買笑錢”得名。
　　 再說野薔薇。
　　 近有茅盾的短篇小說集叫《野薔薇》，外有歌德的詩歌叫《野薔薇》。
　　 古呢？有南北朝的柳惲寫的《詠薔薇》：當戶種薔薇，枝葉太葳蕤。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
　　 唐朝有高駢的《山亭夏日》：綠樹綠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宋朝黃庭堅的《清平樂.春歸》：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明朝顧璘的《薔薇洞》：百丈薔薇枝，繚繞成洞房。密葉翠帷重，秾花紅錦張。
　　 他們的詩詞，比那幾則歌謠高雅多了，但那情趣？卻又比他們的詩詞靈動多了。這叫吃飯?zhí)詼?，各有各的不同味口?br />　　 娛樂了一下，心情又好了，繼續(xù)我的尋找之旅。竟有幸翻看個視頻，內(nèi)中主人正在掐取，可他口中說的竟是野薔薇，但我卻手舞足蹈！我不管外人如何叫它，但它，就是我所要尋找的沔陽紅。
　　 沔陽紅，似乎只有原沔陽轄區(qū)一帶的人才這么叫，在外面，脫離了沔陽這個地域，似已改換門庭，重新取了名！但沔陽一帶的人，卻始終管那六七寸長的嫩莖叫沔陽紅！
　　 這，就是沔陽人的偏愛與執(zhí)著！更是沔陽人對它的珍愛！
　　 二0二五年五月十七日于柏葉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