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云水】稻草垛,村莊里最美麗的一道金色風(fēng)景線(散文)
小時候,每當(dāng)看見一個個小山似的稻草垛,堆在村前村后,或是坐在車上,看到一個個金色蘑菇似的稻草垛從窗外閃過時,我常想,若是村莊沒有了稻草垛,該是多么的空落與寂寞喲。
稻草垛,曾經(jīng)帶給我的孩提時代,許許多多美麗的故事。
稻草垛,不僅小孩子們喜歡,大孩子還有那些大人們也喜歡——他們經(jīng)常到稻垛邊去坐一坐,說說話聊聊天,下棋,打撲克。坐在高高的稻草垛邊上,淘氣的孩子,會爬上去,坐在上面?;锇閭冎v故事,聽老人們講,也聽小伙伴們自己講。還記得大大的月亮,新堆起來的稻草垛,泛著柴草的味道,坐在上面好自在也好開心的。
經(jīng)常地在好幾個草垛間瘋跑著,互相追逐著,捉迷藏。月光柔柔地照在草垛上,給金色的稻草垛披上了一層月色的輕紗,好似籠著一抹云煙,一層絹煙紗似的。由此,今夜的夢里也好似籠上了那神奇的一層紗簾,夢囈里會輕輕哼出稻香的詩句來:“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那么后兩句“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說的就不是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了,而是曾經(jīng)那些窮苦百姓的生活境況,沒白沒夜地辛苦勞作,豐收之后,依舊沒有米飯吃,要挨餓,要逃荒的。
現(xiàn)在可真好,好幸福呀,家家戶戶糧囤里滿滿的稻谷,人人都過著幸福安逸的生活呢。母親經(jīng)常說:糧囤里有糧,心里不慌,生活美著呢。
秋天,村莊里到處是忙碌的景象,田野里機(jī)器轟鳴,人們忙著搶收水稻,顆粒歸倉呢。記得,每年一到了秋收之后,就如那句“稻既登倉,禾秸雜沓,翁命收積為垛”,一夜間,村莊里一夜見好似從土里冒出來似的,一個個稻草垛,嶄新的金色,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輝。路過時,看上一眼,心里自然而然充滿一種暖意,仿佛間,迎著風(fēng)兒,會嗅到一縷縷的稻香。其實(shí),稻草又是多么難舍難離,它們以一種怎樣的情懷才與自己成熟了稻子分開的?會不會像母親一樣,很難與自己的孩子分開?那是一樣的心如刀割而又不得不割舍呢?
離開了稻粒,稻草只能成為了稻草,而稻子成了稻粒成為大米,成為了人們最寶貴的糧食。我問母親,稻草會不會很心疼它們的稻粒?
母親說:哪里有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稻粒就是稻子的孩子,可是,孩子必須要與母親分離的,因為孩子有孩子的事情,要去完成自己的事兒。必須有一段路,需要自己走,前方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自己去面對的,不再被母親懷抱著、手領(lǐng)著了。
因此,我對稻草有著很奇妙的情感,也格外喜歡那些稻草垛,它們就如村莊美麗的點(diǎn)綴,一座座金色的大大的蘑菇一樣遍布在村莊里的角角落落。其實(shí),田畔地頭和田野里,也常有稻草垛的,它們或堆在地上,或堆砌在樹桿上,形態(tài)各異,遍地花開一樣的灑脫與隨意,很是美麗的。這些金黃的草垛,星羅棋布,田野里,稻田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好似跳動的音符,奏響著鄉(xiāng)村田園的樂章。
稻草垛,一年四季,有著不同的景色呈現(xiàn)在村莊或是田野之上的。春季,冬雪早已不見了蹤影,燕子已然飛來,圍繞著稻草垛尋覓著合適的稻草,給新筑起的燕巢續(xù)上第一根稻草。此刻,和煦的春風(fēng)最是親密著稻草的,輕輕地從稻草垛上掠過,將野花的清香與稻草混合得均勻后,送到了村莊里,田野上。最是夏日里,稻草垛上好似被誰施了魔法,花兒一朵朵,青綠一片片,原來是,南瓜秧兒,豌豆苗兒都偏愛上了稻草垛了,小小的一株苗兒,軟綿綿的一棵秧子,不斷向著稻草垛而來,慢慢爬上了稻草垛,日夜辛勤地編織著,將花兒葉兒織成密密扎扎的一張網(wǎng)兒似的,蓋在了稻草垛上。無意間,給稻草垛做成了美麗的衣裳似的,美美地穿在身上,量體裁衣,再合適不過的。
秋天里,稻草垛,可就是另一番景色了。各種花兒再也不矜持了,都肆意盛開,黃的是籽瓜花兒南瓜花兒,紫色的是豌豆花兒,還有粉色藍(lán)色的牽?;▋海缫寻训静荻獠鍧M了頭。還有就是清風(fēng)吹過,有埋伏在期間呢,一個個滾圓的大南瓜,一只只細(xì)長的籽瓜還有一串串的豌豆兒。人們在稻草垛上忽然發(fā)現(xiàn)了南瓜,那種欣喜,真是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冬天時候,不要以為稻草垛就無人問津了,依然,是村里人最好的所在。村里人在太陽地兒里,坐在草垛間,下五子棋,或是閑聊天,有的人喜歡依著軟綿綿的草垛,瞇上眼睛,傾聽著村人們講故事,說笑話,愜意得很呢。
我們一群小孩子,喜歡坐在草垛邊玩耍,嗅著稻草的清香,用稻草扎起來一個個稻草人,把它們放到田野里,或是做著我們喜歡的游戲,或是猜謎語聽老人們講故事,更喜歡歌唱:“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fēng)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
而父親倚著自家的草垛,欣喜的目光看著一垛垛的草垛,說稻草垛不僅好看的風(fēng)景,稻草可是咱們農(nóng)家里缺少不得也最實(shí)用的。父親說稻草可以用來制作很多的工藝畫的,掛在家里或是展廳了,成了最美的欣賞畫。
再就是,這稻草,可以取暖,可以當(dāng)柴禾燒,也可以用來給牲畜們?nèi)∨玫?。冬季里,雪花飄飄,寒冬臘月,北風(fēng)刺骨,可是,用稻草給豬舍里墊上一捆,豬兒就很溫暖地度過冬天。要是遇上了豬牛羊兒要生了,就更是離不開稻草。人們會取來稻草,給剛剛出生的小牛小羊擦拭全身,也會點(diǎn)起一把稻草為小牲畜們烤一烤——寒冬冰天雪地,難得這一把火苗,送來了人間的溫暖,小牲畜們烤了火,很快就干了皮毛,拜著八方,不斷掙扎著,站起來,去到它母親的懷里吃上初乳,也是人間的第一頓飯呢。
吃了初乳的小羊羔小牛犢兒,就會硬朗起來,健康著呢——稻草不僅給牛羊豬兒溫暖,還給他們填飽胃腹。一冬天,因為沒有青草,就是靠著食稻草,牲畜們才挨過冬天,迎來春天的萬物生機(jī),青青牧草的。
父親總是用鍘刀一下一下將稻草鍘成二三厘米的小段,還說,這樣的長度有利于牛的咀嚼和消化呢,再就是,經(jīng)過氨化處理后的稻草會更加綿軟也會泛著清香,更是易于牛消化的。若是喂家里其它的家畜家禽,羊呀豬呀雞鴨呀,父親就會將草段鍘得更小一些。
稻草還有更好的用途,在豬舍里墊過的稻草,那是田里最好的肥料呢。好似種子也通了人氣,喜歡上了稻草,在種子下種到田地里時,加上一小撮稻草漚過的農(nóng)家肥,不僅苗兒出得齊出得好,還不易被泥土壓死在地皮下呢。
因此,父親最喜歡的就是稻草,喜歡這一垛垛的金色蘑菇一樣的柴草垛。
其實(shí),村里人無論男女老幼都喜歡稻草垛的,就連麻雀也喜歡得不得了,嘰嘰喳喳總是圍著草垛在商量這什么似的,還有家里養(yǎng)著得豬呀牛羊雞鴨都喜歡,只要一有機(jī)會,從家里掏出來,就直奔著稻草垛而來。村子里的少男少女呢,也喜歡這稻草垛,他們喜歡在草垛邊約會呢,經(jīng)常要自己家的小弟弟小妹妹給對方傳信說:有人說,今晚村后面,稻草垛那邊有驚喜呢。
果然就去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那個人在等著自己呢,稻草垛旁,已站了好久了呢。 若是不見有身影也不要急著離開,去等一等,那熟悉的身影就會出現(xiàn);若是沒有出現(xiàn),就在細(xì)想一想,傳信的人還說了什么,是不是說從東頭數(shù)第三個或是第六個草垛什么的,去找一找,尋一尋,就會尋出你要的一封信或是一件你喜歡的信物呢。
稻草垛,還是調(diào)皮孩子的避難所呢。誰家的孩子挨了父母打或是罵了幾句,一生氣跑出家了門,也不會跑很遠(yuǎn)的,一溜煙地,就去稻草垛那邊直奔而去了。
一頭扎進(jìn)稻草垛里,就窩在稻草垛中,或冷靜一會,或與稻草垛說說話,氣也早就消了,很快天黑透了,暖意籠著自己,困倦也就上來了。此時,孩子一生氣跑出了家門,眼見著天黑了,不見蹤影,猛醒過來的家長一眼見不到了孩子,早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村里人一聽誰家少了孩子,趕緊也加入了著孩子的隊伍里來。人們提著燈籠,大聲喊著孩子的名字,聲音一聲高一聲低的,滿村莊里找,找遍了整個村莊的角角落落。父母尋不到孩子,一定很是自責(zé)的,一下子從草垛里尋到了,驚喜萬分,燈籠一團(tuán)黃暈的暖光映照著一個個稻草垛,孩子睡得迷瞪著眼睛,一村的人找他找得急三火四,他卻窩在暖暖的稻草垛里,嗅著香香的稻草味道,睡得甜蜜蜜的。
這樣的事兒,幾乎孩子們都做過的,一個個稻草垛成了孩子們最溫暖的去處與依靠。我想,若是長大了,走出了村莊,每次想起村莊時,一定不會越過稻草垛的,那是美麗的孩童記憶,那是村莊最美的一道金色風(fēng)景線。
稻草垛,金黃色的稻草,村莊里最美的風(fēng)景,每每想起來,就有一股股暖意,一縷縷襲來,金色的稻草幽幽地泛著香,粘著故鄉(xiāng)的味道,隨風(fēng)飄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