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見證】【云水】我眼中的大上海(散文)
一
幾十年前,去一趟上海,回來可以向親朋好友吹上幾天牛,什么“白相大世界”“上海豫園城隍廟”“東方明珠電視塔”“外灘”“大光明電影院”等等,吹的人神乎其神,聽的人眼睛發(fā)光聚精會神,心早就飛馳到上海了。
的確,上海是令人神往的,小姑娘穿的是上海買的衣服也會吸引眾多眼球的,大凡準備結(jié)婚的,總會去一次上海,買上幾套海派的衣服,那種衣服只要看一眼就能知曉是大上海的。上海人開出口來“阿拉阿拉”的,是一種城市的驕傲,我們單位有位小姑娘,就是被一上海人搞定了,父母不同意便私奔,一年后懷里抱著娃娃回了娘家,身上穿的是那叫一個洋派,手上脖子上戴著金閃閃的,讓人感覺上海是個金礦,只要你去了,總能脫胎換骨。但我覺得私奔的事不太好,沒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很難幸福的。
正當(dāng)我們幾個女孩對大上海羨慕得不行不行時,單位里組織去上海,當(dāng)晚興奮得無法入眠。大哥笑笑說,去城隍廟帶點五香豆回來。大哥是單位里的司機,常常開車在周邊城市送貨,上海對他來說并不陌生,只是城隍廟地處市中心,去的機會很少很少。那時,零食品種并不多,那種將蠶豆加工后成五香豆的,大家都喜歡吃,吃在嘴里有嚼勁,細嚼慢咽,幾顆下去,滿嘴生香,連跟人聊天的底氣都會增加幾分。
那天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慢悠悠的車,載著激動萬分的我們,車子上就像打翻個喜鵲窩,嘰嘰喳喳,好一番熱鬧??粗虾5鸟R路,有寬有窄,街道兩旁都是一些舊房子,陽光通過樹梢透出斑駁的光影,映射在瓦楞上閃泛著光,跟我們蘇州的舊街坊大致相同。而南京路的繁華讓人大吃一驚,高端商業(yè)的購物中心,進進出出的人群,那些標志著上層領(lǐng)域里的有錢人,臉上寫滿了高傲與滿足。
這不是重點,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東方明珠廣播電視塔”簡稱“東方明珠”,位于上海浦東新區(qū)陸家嘴。有句話這么說的:“100年中國看上海,30年中國看浦東”,還有一句便是“浦東看陸家嘴”,可想而知,這陸家嘴的經(jīng)濟發(fā)展是全國一流的。
“東方明珠”取名應(yīng)該含有地處“東方”,這“明珠”呢形象化了,是由3根斜撐,3根立柱,還有11個珠組成,細看,真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美感。那年,我們只能乘坐電梯到中間的一個“珠”位置,上面的還沒弄好。經(jīng)過講解員的解釋,這是江歡成院士帶著團隊完成的“首個突破城市天際線的地標建筑”。這些高深的設(shè)計,我們不懂。感興趣的是,第一次站在這么高的建筑物上俯瞰大上海,那些高樓大廈展現(xiàn)出現(xiàn)代都市的繁華,車水馬龍的道路上,小車像“甲殼蟲”,縱橫交錯的街道像“蛛蛛網(wǎng)”。轉(zhuǎn)一面看,能看到游輪貨船在黃浦江上航行。我身旁有兩位上?!盃斒澹ㄊ迨宓囊馑迹?,梳著時興的大背頭,穿著挺括的西裝,腳上是擦得發(fā)亮的小牛皮皮鞋,其中一位個頭稍矮的向另一位介紹:看呀,黃浦大橋和楊浦大橋,像“雙龍”橫跨江面。儂看,“二龍戲珠”像伐?我一聽,好熟悉的浦東區(qū)方言,我大哥家鄰居奶奶就是浦東區(qū)的,我們叫她“阿奶(讀音na)(奶奶的意思)”,上海有十六個區(qū),有的地方叫“阿奶(讀音nai)”,想到這里,我輕輕地笑了,向身邊的同伴小聲說著話,那位矮個子的聽到我們談話,湊上來說:蘇州閑話老好聽格,再講講再講講呢,蘇州閑話老嗲格。我們向他詢問“外灘”的具體位置,他熱情地做起了向?qū)?,十幾分鐘后,怕脫離大部隊,便向他道謝告別。
回家后,大哥吃著五香豆,聽我激動地講一些他認為并不稀奇的話,等我話稍停,他便講起了對上海的看法和他在上海的經(jīng)歷,我越聽越起勁,激起了對上海濃厚的興趣與崇拜。
二
上海離蘇州不是太遠,只一百多公里。以前火車吧,要坐一個多小時,現(xiàn)在高鐵或動車也就半小時左右。私家車去上海更方便,高速高速,那速度可達每小時一百八十公里,雖然不允許,但是年輕人有時還會開這么快的,享受一種刺激的同時,也承擔(dān)了風(fēng)險。
在我小時候,父親常常提起大上海,所謂“大”是因為上海的面積大,有五六百平方公里。父親年輕時在上海呆過好幾年,所以他會給我們講好多故事,什么“上海三大亨”指的是黃金榮、杜月笙和張嘯林。黃金榮是黑幫老大,父親提起他時,我總會嚇得朝父親懷里躲。父親說他雖然抽大煙還賭博,但是他很有骨氣,拒絕為日本人服務(wù)。杜月笙最早是黃金榮的小跟班,他是靠鴉片和賭博發(fā)家致富的,他也是不與日本人合作的。而那個張嘯林,他后來投靠日本人并參與特工總部活動,父親看不起他,所以講得不多。
最早上海是一個縣城,就是個小漁村,差不多算個三級縣,還歸南京管,因為松江是府城,商貿(mào)興旺發(fā)達,特別是棉花的貿(mào)易特別火爆,這個地方才紅火起來。上海舊時也叫“上海灘”,上海灘上海灘,與地理環(huán)境有關(guān),長江攜帶的泥沙與潮汐共同作用,淤積形成了灘涂,好大的一個灘涂呀。這灘涂分成里灘與外灘,外灘是黃浦灘下游的位置,外灘也出名些,主要是壯觀的建筑群吸引游客,那些建筑有不同的風(fēng)格,什么文藝復(fù)興式、古典式、巴洛克式、哥特式等等,稱之為“萬國建筑博覽”,對于我來說,都不感興趣,我只是喜歡夜幕下的外灘,女兒帶我去看過一次,自己也去過一次,霓虹閃爍下那黃浦江面波光粼粼,東方明珠的襯托,兩岸燈火的助力,是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不必散步,駐足江邊,腦海里突然跳出“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畫面來,微風(fēng)吹拂臉龐,掀起衣角裙袂,聽江水流動的潺潺聲,看游輪船只靜靜駛過,似來到一個夢幻般的世界,一言難盡,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而里灘則是里黃浦灘,可惜沒去過。
如今大家都稱上海為“魔都”,其實這是出自日本作家村松梢風(fēng)的一篇小說,他用“魔都”一詞來形容上海的多元文化與快速發(fā)展的魔幻特質(zhì),沒想到這個稱謂倒是出了名。但我更愿意叫“大上海”,因為“大”代表著上海的地理環(huán)境面貌,還代表著上海的經(jīng)濟發(fā)展與人文精神。
大上海的“魔”還有一層意思,我認為是在教育上,就拿復(fù)旦大學(xué)來說吧,今年在全球排名上已經(jīng)是第30名了。復(fù)旦大學(xué)主校區(qū)在楊浦,還有徐匯區(qū)和浦東新區(qū)等都有分校區(qū)。一直想進去看看,沒有機會。曾在南京去過南京大學(xué),那是在女兒很小的時候。我在想等女兒的大寶再大一些,我一定要想辦法去復(fù)旦大學(xué)看看,讓大寶有種學(xué)習(xí)的氛圍感覺。
只有教育上先進了,這個城市才能發(fā)展起來。上海除了有名的復(fù)旦大學(xué),還有同濟大學(xué)呀上海交通大學(xué)呀等等,上海人才濟濟,像錢學(xué)森呀袁鈞瑛等都是科學(xué)領(lǐng)域里的領(lǐng)袖人物。在文學(xué)藝術(shù)上也出了好多人才,大家熟知的京劇大師梅蘭芳、著名作家張愛玲還有油畫大師俞曉夫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讀過他們的故事,心里一直在向他們學(xué)習(xí),這也是小時候常常向往著去上海的原因之一。
三
年輕時,去過上海幾次,都是走馬觀花般。十幾年前因為身體原因離開了單位,回家休養(yǎng),我便有了大把時間,可以花個三四十塊錢,坐個高鐵,半小時就到了,比去個觀前街還要方便。2016年12月的一天,心血來潮,起早去火車站,買了張高鐵票,獨自去上海閑逛。到了上海轉(zhuǎn)地鐵去虹口區(qū)的“多倫路文化名人街”,那些建筑是解放前的,這“多倫路”是由傳教士竇樂安命名的。
文化街不長,五百多米,不是一條筆直的街,而是呈“L”型的,真奇怪。街兩旁的建筑物既有傳統(tǒng)的上海風(fēng)格,比如“石庫門”(所謂石庫門就是以石條為門框,黑漆厚木為門扇,在蘇州也很多),又有新式的海派風(fēng)格。路面呢倒是青磚,似乎與洋房不相配,但是看上去很舒服,是我喜歡的樣子,別有一番風(fēng)味。走幾步,便能見一座雕像,旁邊有介紹,葉圣陶、丁玲、郭沫若、茅盾等,一眼就能認出的,而瞿秋白、柔石等只能看旁邊的介紹了。不知為何,還有個日本人,叫“內(nèi)山完造”,看介紹此人是魯迅好友,也是國際友好人士。
看完人物看建筑,什么什么堂,什么什么軒的有好多,并不稀奇,而“鴻德堂”上高高豎起個十字架引人注目,上面還有五個黃燦燦的字:“上帝愛世人”,與美國傳教士有關(guān),是一座基督教堂,我當(dāng)然是不會進入的。
有家“老電影”,門前站著的銅像應(yīng)該是卓別林吧,標志性拐杖,大尺碼的皮鞋和不合時宜的禮帽等等。
走走看看,然后去了多倫路名人街的北首,找到“魯迅公園”。公園里有“世界文豪廣場”,樹立了十座雕像,有普希金、托爾斯泰、犾更斯、歌德、巴爾扎克、莎士比亞、但丁、雨果、泰戈爾和高爾基,他們的著作多多少少看過,而人物卻一個也不認識,不用去猜,雕像腳邊都有個牌子,也是銅的,上面有標注。
沒想到,這魯迅公園很大,顛覆了我對上海沒有大公園的想像。公園里樹木成蔭,鮮花怒放,風(fēng)景宜人,還有健身步道。文人看魯迅紀念場館,老人觀花健身,兒童有游樂場。這座公園將西方文豪與東方文學(xué)精神相互呼應(yīng),體現(xiàn)出上海人民的文化氛圍氣息。
我走走停停看看,不時拿手機拍幾張,引起一位當(dāng)?shù)乩先说呐d趣,他笑著與我搭話,并嘆了一口氣,說我來的不是時候,2月梅花,3月櫻花,5月繡球,夏季荷花都錯過了。我心想,沒關(guān)系,我主要來看魯迅先生的。于是,我在湖心島觀瞻了“三味書屋”和“百草園”,這些是魯迅文學(xué)主題的景點,應(yīng)該更吸引我的視覺……
我與上海的故事,不僅僅在這幾次的游玩上,女兒將我和上海捆綁在一起,2019年她成了南京兒媳婦,與丈夫去上海打工,隨著小肚子起了變化,她孕吐很厲害,婆婆讓她將我拉了去,也許我更懂得她的飲食起居吧。她的妊娠反應(yīng)一直持續(xù)到生育時期。若他們需要我時,我便坐高鐵或女婿開車來接去上海,只是在寶山區(qū)家中活動,沒心思也沒時間過多地觀賞上海有名的景點。寶山區(qū)周邊也玩了不少,雖說不是市中心,但魔都的魅力無處不在。
那一個特殊年的春節(jié)后,我來到上海幫忙帶寶寶,誰知疫情扣留了我五個月,期間有擔(dān)心受怕,也有貼心的鄰里間互相饋贈生活必需品的感動和醫(yī)護人員及義工在新冠病毒核酸檢測時辛勤勞動的尊重。這些都是善良的上海人民以及在上海打工的勞動人民的愛,這是對上海這座城市的肯定與敬仰。
這幾十年來,對上海的印象從一無所知到簡單了解并深深地愛上這座魔都,這是與上海的一份解不開的緣分,也是我心中向往的一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