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痕《十三》蜚短流長

　　每個人的內心都應具備善良的本性，才是天道使然。在韓家屯這個貧窮的村落里，剛強善良的秀娥母女經(jīng)歷著一次次的變故和磨難，也正因這坎坷的人生也使善良的春柳結識了博文，并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基礎。他們用真誠的內心維系著這份微妙的情感，并將其珍藏在彼此的內心深處。然而，世事多變，總有難么多的不盡人意，正當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守候著這份難得的平靜時，又一場不可預見的風波再次襲來……


　　 伴隨著日暮的西沉，秀娥與春柳一天的勞作也結束了。在這備受煎熬的一天里，春柳一面忍受著被燙傷后肉體的痛苦，一面遭受著玉蓮的惡語刁難后的身心摧殘，她的心中承受著太多的委屈無處申訴。不過幸好有博文的關心和呵護，才使她的內心稍稍得到了一絲安慰，也使這個難熬的白天不顯得漫長。


　　 “老太太，我想晚上帶春柳回去，她今天手傷了，我想回家有個照應?！毙愣饋淼搅丝蛷d，試探著李老太的意思。

　　 “秀娥，玉蓮現(xiàn)在的情況，太需要人照顧了。我也年紀大了，腿腳也不方便，春柳在這里照顧玉蓮方便些，再說張嬸家里脫不開，你家里還一群孩子，就她最合適了，你就當幫幫我了?！崩罾咸硎局约旱碾y處，希望得到秀娥的理解。

　　 “可……可孩子的手，咋辦？”秀娥心疼地望著春柳。

　　 “秀娥嬸子，春柳就在這里吧！她的手隨時都要上藥，也怕感染，再加上外面冷凍傷了就不好辦了！就要她留下吧，您放心吧！就是要她多陪陪大嫂，開導開導她。另外，我也會注意不要她做太多的活計的?！币慌缘牟┪南蛐愣鸨硎局约旱目捶?。

　　 “這樣呀！那……那春柳你就在這里吧！萬一真的凍傷了咋辦呢！”秀娥看著春柳說著擔心。

　　 春柳此刻的心情很復雜，她不想在李家待下去，玉蓮的種種刁難都使她痛苦不堪，她真的希望馬上走出李家大門來一個深呼吸，徹底的放松一下?？墒?，面對李老太的挽留，面對博文的關心，再看看母親心疼的樣子，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低著頭，不由自主地擺弄著辮子。


　　“春柳，就留下來吧！你的手要繼續(xù)上藥的，要不會感染的?！辈┪恼\懇地說著，眼神里帶著迫切。

　　“那好吧！春柳，你就留下來吧！”秀娥替女兒決定著。

　　春柳茫然地看著眾人，她無奈地點著頭，因為為了受傷的手，為了母親好做，目前的她也只好選擇留下了。







　　立冬過后的韓家屯的夜晚也越發(fā)寒冷，由于罕見的大雪屢屢光顧，使漫山遍野呈現(xiàn)出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秀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了李家的大門，奔向了家中。

　　 昔日風光的李家大院在玉蓮失去孩子的同時，也倍顯冷清。自從失去孩子之后，玉蓮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脾氣也越發(fā)暴躁。她完全被失去孩子的巨大打擊徹底的擊垮了，臉上也沒有了昔日的光彩照人，蒼白沒有血色，頭不梳、臉不洗，完全像丟了魂一樣。這不，她呆呆地坐在了梳妝鏡旁，眼神茫然懶散，沒有了生氣。

　　 “大少奶奶，天冷了，把大衣穿上吧！別著涼了?！贝毫粗l(fā)愣的玉蓮小聲地說著，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拿過一件大衣給坐在鏡子前發(fā)愣的玉蓮披在了肩上，柔聲地安慰著她。


　　 玉蓮絲毫沒有反應，春柳的存在仿佛她視而不見，空洞的眼神還停留在鏡子中。

　　 “大少奶奶，您別傷心了，看看您今天臉色都不好了，身體也吃不消的。別傷心了，好好養(yǎng)著身子才行，要不老太太和老天爺也會擔心的。而且，您這樣，我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善良的春柳同情地安慰著玉蓮。

　　 “春柳，你說，我……我的孩子真的……沒有了嗎？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你們騙我，你們……都在騙我?！庇裆弲葏茸哉Z。


　　 “沒有，大少奶奶，您不要多想了。日子要過的，不管如何，您不要過分傷心了，這樣家里人都會擔心的?！贝毫^續(xù)安慰著。



　　“　　擔心，都擔心，李家人擔心我信，你會嗎？你會擔心我嗎？我……我知道，特別是你，你恨死我了，一直是，對吧？”玉蓮回過頭反問著春柳。


　　 “沒有，真的沒有大少奶奶，我知道你就是脾氣不好，心地還是好的，所有我從來沒有恨你?！贝毫鎸τ裆復蝗幌难凵耖_始了躲閃。

　　 “我就知道你說假話，你最恨我了，你巴不得看見我遭報應呢？”玉蓮又開始了刁蠻。

　　 “不會的，大少奶奶，您其實也是一個好人，可您就是脾氣不好，我都知道，我沒有怪您的?！贝毫B忙解釋。

　　“哈哈哈 …… 哈哈……這是報應嗎？我玉蓮就該如此嗎？老天爺就該這樣不公平嗎？”玉蓮突然間的大笑起來，眼眶里已經(jīng)涌出了淚水，這笑聲顯得那樣的凄厲，這個表情也把春柳嚇了一大跳，禁不住向后退了幾步。

　　“咋了？你怕我了？你不是恨我嗎？怎么還怕了！來，我要你好好看看我，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不是很慘，你看了是不是很開心？我是不是合你心意了？”玉蓮對著春柳吼著，隨即站起了身一把拉住了春柳受傷的左手。

　　 “?。“。“?！疼，疼，大少奶奶，您咋了，我真的……沒有，沒有呀！您要干嘛，我……我疼死了……”。春柳被玉蓮的突然拉住燙傷的手，疼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她拼命地掙脫，嚇得不住地呼喊，也向后退著。

　　 “咋了？你疼嗎？你終于是知道疼了，你知道嗎？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心才叫疼呢！我的心都碎了！誰能明白我的苦呀！誰能？告訴我。”玉蓮對著春柳哭喊著，淚水奔出了眼眶。


　　“大少爺，老太太，快……快，大少奶奶，不知道咋了,好嚇人?！贝毫粗裆徠鄥柕难凵瘢龏^力掙脫了玉蓮，不顧自己手上的傷，邊喊邊往外跑去。


　　“怎么了？春柳，我大嫂咋了？你別怕，我去看看?！甭犚姶毫暮艉暗牟┪拇颐ε芰顺鰜怼?br />
　　“我，我……她好嚇人，我怕死了，快點，去勸勸她吧！”春柳捂著受傷的手邊流著眼淚邊對博文說著。

　　“玉蓮哪！你可咋辦呀？要娘心里難受呀！孩子，你的苦娘知道，可娘咋辦呢？孩子，好好活著，你要為了娘和你自己想想呀！”聞訊跌跌撞撞奔進玉蓮屋里的李老太抱著坐在地上哭泣的玉蓮嚎啕大哭起來，那種無奈的情緒很悲涼。

　　“大嫂，起來，別這樣了，大家知道你的苦，你心里難受就哭出來吧，但是不要折磨自己，身體要緊的。”博文勸著玉蓮，隨即攙扶起了哭泣中的母親，不斷地安慰著。


　　“對，對，玉蓮，好好地，你不要這樣了，看著爹娘的份上，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孩子沒有了，我們再努力，只要你養(yǎng)好身體，我們機會很多的，聽話，好嗎？”漢文拉起了陷入崩潰狀態(tài)的玉蓮，輕輕地拉入了懷中不停地安慰著。

“唉，玉蓮這個樣子咋辦呢？真要人心酸。”客廳內的大金牙嘆著氣焦慮地自言自語起來，顯得更加的無奈。
　　 李家大院的氣氛顯得越來越壓抑，春柳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她的內心在糾結，在不停地祈禱，盼望著玉蓮盡快好起來。竟管玉蓮這樣對她，但是她還是愿意寬容她，同情她，不再有恨。

　　 日子難熬在李家真的體現(xiàn)了。這個夜晚也同樣難熬，玉蓮的臥房內，漢文擁著她，用丈夫的溫情去溫暖玉蓮受傷的身體，可心靈的傷痛怎么彌補呢？客廳的火炕上，大金牙手里握著煙槍，目光呆滯，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一旁的李老太也是不住地搖頭嘆息，連日來的打擊也使她憔悴不堪。偶爾老夫婦眼光相對，卻都是那樣的無奈和憂傷。


　　 “還疼嗎？是不是抓疼了？我大嫂現(xiàn)在這個情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說好。春柳，你原諒她吧！我向你賠不是了！”博文邊幫春柳處理傷口，邊心疼地說著。

　　 “沒事的，我還行，就是看見大少奶奶這樣，我心里難受。不怕的，皮外上，幾天就好了?！贝毫鴺O力掩飾著疼痛，擠出了一絲微笑，來安慰博文。

　　“唉，”一向樂觀的博文無奈地嘆著氣。

　　“對了，春柳，我這幾天都沒有去你家了，想孩子們了，還有家里的事情鬧得，連長生的羊奶都兩天沒有送了，孩子不知道餓什么樣子呢？”博文還是牽掛著長生。

　　“是呀！我也擔心呢！不知道咋樣了？不過你不要操心了，你都夠鬧心了，家里也不安寧，不要管其他了。”春柳表示同情和理解博文。

　　“這樣吧，明天一早我準備好羊奶，去你家，順便看看九兒，好長時間沒有看見九兒心里想呢？也去長生家看看，要不我也擔心?！辈┪耐毫?，眼睛里帶著詢問。


　　“嗯，嗯，好的，明天一早我們去，我也兩天沒有回家了，想弟弟妹妹們了。”春柳露出了笑容。

　　“對了，春柳，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這兩天鬧得我都忘記了，不知道你喜歡不？”博文看著春柳，眼里閃著愉快和期望的表情。

　　“送我，送我什么？我……我不要，你不要再送我東西了，我已經(jīng)欠你那么多了。”春柳對博文的話嚇到了，她心里再想，上次博文松錢，又幫忙給長生羊奶，今天再要收他的東西，自己怎么還呢？雖然嘴上拒絕，可心里還是期盼著，博文到底給她什么呢！

　　“你看看，這個你喜歡嗎？我認為你會喜歡的?！辈┪奈⑿χ?，自信地說著，眼睛里帶著調皮。
　　 “哎呀！??！圍巾，好漂亮的圍巾！”當博文把他手中的東西打開的時候，春柳眼前頓時一亮，瞬間驚喜、溫暖、喜愛的神情在春柳的臉上蕩漾開來?！罢嫫粒每?，這不是上次我看見的那條嗎？你在哪里弄的？”春柳驚喜之余，看著博文疑惑地問著。

　　“當然是花錢買的，難道我還是偷的？哈哈哈，放心吧！我那天看見你喜歡這個，知道你不能買，所以我才偷偷地買來，快帶上我看看，好不好看。呵呵，原本打算晚上回來給你驚喜，可是誰知道，家里出了這個事情，唉！”博文眼里浮現(xiàn)出一絲憂慮。

　　 “真好看，可是……可是我不能要，我真的不要，我……”春柳支支吾吾起來。她的心里此刻是溫暖的，但是卻平添了更多的糾結。博文的細心使她心中的愛意在升騰，紅紅的絲巾像一團跳動的火焰，刺著春柳的眼睛?？墒牵膬刃脑诙窢幹?，是接受，還是拒絕，接受的話，那么就證明她接受了博文的感情，這個就是他們之間的信物。假如拒絕，那么不就是自己將博文的好意和他的真情打擊了嗎？傷害了博文，她怎么忍心呢!春柳手里握著心愛的絲巾，看著為她付出那么多的博文，他的真誠和體貼使春柳的心中頓時亂了，她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不停在腦海里打轉，也徘徊在取舍之間。


　　“不要猶豫了，快收起來吧！只要你喜歡，就好，放心我沒有其他想法，你不要誤會，只是希望你快樂，真的?！辈┪囊幌伦硬峦噶舜毫男乃?，并且得到了肯定。


　　“沒，沒有的，你又瞎猜了！”被博文看穿的春柳掩飾著，眼神躲閃著，臉也瞬間紅到了耳根。

　　“呵呵，好了，早些睡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孩子們，不見不散?！辈┪南虼毫l(fā)出命令。


　　“嗯，好的，不見不散?！贝毫t著臉，將手中的絲巾挽起，不停地撫摸著，在博文的微笑的目光中退出了房間，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這一夜對春柳來說是一個不平常的夜，她被突然間的幸福和驚喜攪亂了平靜的心湖，使之無法入睡。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在甜蜜和迷茫中做著掙扎。滿懷心事的春柳躺在火炕上，眼前放著那條博文剛剛送給她的紅絲巾，她微弱的煤油燈下，她像一簇跳動的火焰，燃燒在春柳的心中。她情不自禁地將她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捧在她的胸前，靜寂的夜里，仿佛可以聽見春柳此刻心的跳動，砰！砰！砰！那是她靈魂的撞擊聲。她小心翼翼地把絲巾貼在了紅潤的臉頰上，不停地摩擦著，嘴角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她的內心此刻感到無比的溫暖，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因為博文對她的關愛已將她緊緊地包圍了，她已經(jīng)完全忽視了冬夜寒冷的存在了。

　　 夜很快過去了，新的朝陽冉冉升起。第二天一大早，博文悄悄地爬起，趁著李家大院的人都沒有起來的時候，他偷偷地進入了羊圈，開始給長生準備擠羊奶。由于技術不熟練，再加上奶羊也不配合，搞得博文折騰出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才擠滿了一罐子羊奶，他才長出了一口氣。此刻他暗自竊喜，今天的暗箱操作也宣告成功。他懷里揣著羊奶，小心謹慎地來到了春柳的窗前，壓低聲音，輕輕地呼喚著春柳，“春柳，起來了嗎？可以了，我們走吧！”

　　話音沒落，春柳已經(jīng)打開了房門，穿戴整齊地站在了門口，眼里含著微笑，俏皮的嘴角微微上揚著，兩根大辮子也有規(guī)律地垂在了胸前，少女的羞澀和青春的氣息已經(jīng)渾然一體了。

　　兩人彼此點頭示意，悄手躡腳地打開了大門，并肩向韓家走去。金色的朝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也照在了這對青年男女的臉龐，顯得那樣的溫馨愜意。博文和春柳一路并肩前行，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但是從他們不時交換的眼中，不難看出他們心中的默契已經(jīng)再不言中悄悄達成。


“九兒，九兒，看看誰來了？”春柳與博文剛剛踏進小院，就喊了起來。

　　 屋內聽到喊聲馬上回復，“大姐，大姐回來了，太好了，我都想大姐了。快，二姐，給我穿鞋，我急著呢？”九兒突然聽見姐姐的呼喊，驚喜起來。

　　“娘，娘，是大姐，大姐回來了?？炜?，快，還有博文哥哥也來了，太好了！”趿拉著鞋子的大貴興奮地喊著，通知著屋里所有的人。

　　 “哎呀！博文少爺來了，太好了，快進來，坐，坐，坐在炕頭，熱乎，外面冷吧？”秀娥熱情地讓著博文，并關心地問著冷暖?？粗┪暮痛毫p雙進屋，秀娥的心里也樂開了花。她打心眼里就喜歡博文，因為他坦誠真實和樂于助人的一系列表現(xiàn)，已經(jīng)使秀娥心里滿是感激。

　　 “博文哥哥，你咋才來？九兒……九兒都想死你了。”九兒嗔怪地說著，撲到了坐在炕頭的博文懷里，撒著嬌。

　　 “我看看，你真的想我了嗎，不會騙人吧！”博文笑著抱起九兒，在他紅撲撲的小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別聽他的，就是嘴巴甜。”春柳嘴上說著，臉上也笑開了花。


　　 “才不是呢！我們都想博文哥哥了，真的。”春樸晃著腦袋，用袖口抹了一下鼻子。


　　 “哈哈哈，哈哈哈，對，你們想我，我也想你們，早知道我早來了，我人緣蠻好的，呵呵”。博文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笑著，不多時，博文就和孩子們嘻嘻哈哈地打成了一片，也給韓家的小屋帶來了更多的歡笑。“嬸子，我今天來一是看看孩子們，二是要去 看看長生，我給他送去羊奶，這兩天我不去，孩子不知道咋餓呢！”嬉笑過后的博文言歸正傳，說明了來意。

　　 “好呀！好呀！去看小弟弟長生，我也去，九兒也去，九兒也想去，快點，博文哥哥一定要等我呀！”九兒邊說邊光著腳丫跳下了地，慌亂地找著鞋子。


　　 “好，帶你去，趕緊，我們走吧！”博文微笑著看著九兒的模樣，答應帶他去?！拔乙踩?，我也去?！币蝗汉⒆臃伭耍持┪膸е?，秀娥怎么喊也不起作用，最后還是博文做了好人，答應帶他們一群去。

　　 日頭升了很高了，秀娥和春柳也去了李家上工了，博文則帶著大貴、春樸、九兒，懷里揣著帶有體溫的羊奶起身向于老二家走去……


　　 “呦，這都是誰呀？咋這樣早呢？都干啥去呀？”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博文和孩子們的嬉鬧。
　　“四奶奶……？您……是您呀！怎么這么早呀？”大貴聽出了身后來人的聲音，馬上問候著。
　　 “我沒事，剛剛吃過飯，出來就看見你們了，這么熱鬧去哪里呀？”四奶奶微胖的身體在冰雪交集的路上晃動著，一雙裹腳不協(xié)調的配合著身體的平衡而左右晃動著，好像稍不留神就會失去重心一樣。她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小氈帽，與胖臉搭配有著些許的滑稽。幾顆殘留的門牙在嘴巴的一張一合下，說話發(fā)出了噗噗的聲音。耀眼的陽光使她半瞇著眼睛，臉上的堆起的笑容把皺紋擠成了發(fā)面包子狀。她邊回答大貴的話，邊上下打量著同行的博文。

　　 “這個是博文哥哥，李家的二少爺呢！我們要去于二叔家。”春樸看出四奶奶的心思，介紹著博文。

　　 “哦，李家二少爺呀！呦！春樸，你們家可來了貴客呀？我說怎么這么有氣派呢！”四奶奶邊瞄著博文，邊擠著笑說著。


　　 “嘻嘻嘻 …… 嘻嘻，四……四奶奶，是的呢！博文哥哥可……可好了，他總去我們家的。今天和大姐一起來的，我們現(xiàn)在要去于二叔家，是……給長生弟弟送……羊奶呢！都是博文哥哥搞得，博文哥哥了不起的！”九兒晃著腦袋結結巴巴地說著，眼里帶著炫耀的成分。

　　 “呦，是嗎？原來這樣呀！老于家和你們家這是幸運了，哪輩子積德了？就趕上好事了？”四奶奶撇著嘴繼續(xù)說著。

　　“那快走吧！別凍著了，天冷，小心些！”四奶奶帶著叮囑，眼睛里卻閃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神情。

　　“嗯，好的，那 …… 那 …… 四奶奶，我們走了，長生弟弟還等著喝羊奶呢！”九兒大著舌頭跟四奶奶說著。

　　“好，好，走吧！快去吧！”四奶奶叮囑著。

　　“嗯，四奶奶，那我們走了，您也小心些，路滑?！辈┪亩Y貌地回復著，帶著孩子們轉身離去。

　　 望著博文和大貴他們的背影，四奶奶胖胖的臉上表情在不斷的變化著。她在不停地思考中，心里出現(xiàn)了幾個問號。秀娥這個家徒四壁的窮人，怎么可能和李家二少爺扯上了關系？按理說和李家的仇很深的，應該是恨才對。要說秀娥在李家做工就是一個下人，怎么會要李家二少爺如此的熱心相助呢？這其中的原因在哪里呢？她琢磨半天不得其解。凡事想要搞個清楚，愛嚼舌根的是女人的通病，這個四奶奶當然也不例外。她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款動她的小腳向蘭英家里走去，她想和蘭英探討一下這里的玄機。

　　“蘭英，干啥呢？起來沒有呢？”門外傳來四奶奶牙齒漏風的噗噗聲。

　　 “呦，是四娘呀！我早起了，快進來，這天死冷的，你咋這樣閑著呢？”蘭英聽到呼喚，馬上出門攙進了跌跌撞撞的四奶奶。

　　 “四娘，您來了，快坐炕里來，這里熱乎。”大發(fā)在招呼著四奶奶。

　　“嗯，我也吃飽沒事，瞎溜達，這不想看看你家柱子呢？”被蘭英扶到炕頭坐穩(wěn)的四奶奶盤起了腿，屁股使勁地往熱乎的炕里湊合著?！斑^來大孫子，四奶奶幾天沒有看見了，要我親親。呦，瞧瞧，嘖嘖，這個孩子出息多了?！彼哪棠虦惖搅丝焕锢^了正在炕上玩的柱子，親昵地在柱子圓嘟嘟的臉上親了一口，露出了兩顆門牙。

　　 柱子不情愿地晃動著腦袋，完全不買四奶奶的帳，不滿地在嘴里嗚嗚的說著什么！“哈哈哈，這個娃娃，還不愿意了，一看就有出息，一般人還不搭理。”四奶奶為自己打著圓場。

　　 “四娘，啥出息呀，就是一個窮人，哪里有那富貴命啊！”蘭英嘆著氣。

　　 “咋能呢？孩子看著就出息，真的?！彼哪棠炭滟澲?br />
　　 “哎，蘭英，我剛才來時候你猜我看見誰了？真的不敢想呦！”看著蘭英嘆氣，四奶奶開始進入了正題。

　　 “誰呀？咋了？有啥新聞嗎？”愛湊熱鬧的蘭英頓時來了興致。
　　 “我剛剛看見了秀娥家大貴、春樸、還有九兒他們去于老二家了?！彼哪棠坦逝撓牍雌鹛m英的興趣。


“那有啥呀！人家現(xiàn)在都是一家人了，沒有什么稀奇的。正常著呢！人家是大善人，自己都吃不飽，還在做好人呢！”蘭英對此沒有什么大反應。

　　“不是，你猜還有一個人，和他們一起去的，所以我也納悶呢？”四奶奶繼續(xù)賣著關子。

　　 “哎呦！四娘快說唄，咋了？還藏著掖著的，急死人了！”蘭英耐不住了性子。

　　“嘻嘻，嘻嘻，我……我看見了李家的二少爺博文。他今天和秀娥的孩子們一起去了于老二家?！彼哪棠炭粗m英的著急勁得意起來。

　　“什么？他也去了？什么情況？怎么聽著不正常了呢？”蘭英說著眼里帶著懷疑。

　　“我就是看著不正常才找你研究一下呢！”四奶奶說著心中的疑慮。

　　 “我還聽見了九兒說給于老二家送羊奶，還有博文是和春柳一起回家的，我咋感覺不對勁呢？”四奶奶猜測著，眼睛看著蘭英，盼她給個答案。

　　 這就奇怪了，他們兩家有仇呀！在李家還是一個做工的，怎么還牽扯到了一起，怎么情況？難道……，難道……”蘭英的眼睛不停地轉著，她表示出了懷疑。

　　“咋了？說呀！你猜到了什么嗎？”四奶奶眼睛發(fā)著光，迫切地看著蘭英，急的唾沫星子四濺。

　　“博文和春柳，是他們之間有事情了，男女之間時間長了什么事情不會發(fā)生呢？秀娥嫂子可真的厲害，為了活下去連姑娘都舍了，真的佩服她！”蘭英帶著鄙視的眼神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對呀！我怎么才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要不是你提醒，我還轉不過這個彎呢！”四奶奶一拍大腿，唾沫星子繼續(xù)飛揚。

　　 “這怎么行呢？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的，自己什么身份呀？李家可以要他們在一起嗎？還想攀高枝兒，這個窮媳婦兒不是丟李家的人嗎？”蘭英說著擔心。

　　 “不會吧？嫂子心里有數(shù)怎么能呢！老娘們家家地別瞎說，嚼舌根不好?！贝蟀l(fā)阻止著蘭英。

　　“你懂什么？你就知道吃，人家的心思你曉得？”蘭英翻著白眼。

　　 大發(fā)看著媳婦欲言又止，他不好再說了，因為礙著四奶奶的面子，也不好多說。

　　 “這可不行，我可要找她說說去，這樣下去萬一出事了，不是丟死我們韓家的臉嗎？我們幾輩子都是老實本分，這樣下去韓家怎么在這里住了？蘭英抱怨著。


　　 “別去了，嫂子不容易，她會知道怎么做的?！贝蟀l(fā)無奈地勸著蘭英。

　　 “你管啥，干好你活得了，要是真的丟了臉，你要活不？”蘭英堵住了大發(fā)的嘴。
　　 “是的，這樣下去不行，蘭英說的對，要不還是去勸勸秀娥，要春柳這丫頭注意些好。別搞出了事情，后悔就晚了！”不怕事大的四奶奶隨聲附和著。

　　 奔忙的一天很快結束了，當秀娥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在鄉(xiāng)路上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鼓?！吧┳?，咋才回來呢？我等你半天了！”原來是蘭英正倚在大門邊上，搓著手，臉上也帶著急切的表情。

　　 “他嬸子，咋了？有事情找我嗎？”秀娥停下了腳步，看著蘭英心里有些打怵，

　　 “沒啥大事，就是……想和你嘮嘮?！碧m英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

　　 “說吧，沒事的，他嬸子，”秀娥平復著心情說著。


　　 “嫂子，聽說李家二少爺博文跟你們家關系很好，是嗎？還有博文和春柳今天還一起回的你家，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不錯嘛！”蘭英撇著嘴斜眼瞄著秀娥。


　　 “是的。二少爺人好、心好，我們一直是他幫忙的，我挺感謝他的。”秀娥發(fā)自內心的說著，好像并沒有察覺蘭英的用意。


　　 “嫂子，我在說，他和春柳之間是不是不太正常呢！”蘭英咄咄逼人。

　　“怎么會，他們……他們不會吧？”秀娥疑惑著。


　　 “但愿不會吧！我就是想提醒嫂子，別大意了，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天天在一起，很容易出事的?！碧m英冷淡的說著。




　　 “孩子娘，回屋吧！外面冷著呢！怎么嫂子也在，天冷，快點走吧！別凍壞了?！甭犚娫和獾恼勗捖暎蟀l(fā)從屋里開門走了出來，看著滿臉疑惑的秀娥，他生怕蘭英多事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趕緊往屋里叫媳婦。

　　“干啥呀？人家說話呢！一天天就是這樣，煩死了。”蘭英馬上變臉，她知道大發(fā)的用意，但是她這個直腸子不說怎么成，一定要想說就說，要不憋得慌。


　　 “嫂子，不過你也厲害呀！怎么到哪里都有人幫呢！春柳？和他一起來的，嘖嘖，真的不敢想呦！沒有想到，平日老實巴交的人，心里還裝這么多的事呢？偷偷摸摸地啥事干不出來？你回家告訴閨女，別高興太早，萬一哪天出事了，給韓家丟人。你們不要臉，我們還要呢！”蘭英嘴里說著,眼睛翻著。

　　 “快走吧！嫂子，怪冷地。別聽你弟妹說，啥事沒有！”大發(fā)看見秀娥尷尬的表情，忙解圍。

　　 “快走吧！趕緊走吧，等著做好人去吧！早晚有你們哭的那天，記住了，丟人現(xiàn)眼的那天不要帶上我們。”蘭英噤著鼻子，跺著腳，進屋去了。

　　被蘭英一頓指責的秀娥看著眼前的情景，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她在心里不住地琢磨著，剛剛蘭英的話，怎么會這樣刻薄，難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或者說自己的善良原本就是錯了？蘭英的態(tài)度，明顯是對自己的不滿?？墒?，自己怎么就要她看不過眼，難道靠自己的能力吃飯，也錯了嗎？蘭英的刁鉆、刻薄，都如一個無形的枷鎖套住了秀娥的思維。她突然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許博文的關心是有其他目的了，還是孩子們的行為已經(jīng)觸犯了世俗的眼光?；蛘哒f，博文和春柳之間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但是那是孩子們自己的事情，難道兩情相悅也要被人指責，也要承受世俗的指點嗎？此刻的秀娥，陷入了糾結。她在心里勸慰著自己，做人遇事光明磊落，這些流言蜚語又算什么呢？她回味著蘭英的話，心里在不斷的掙扎著，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克制自己的情緒，一種莫名的委屈一股腦的涌出腦海，委屈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此時此刻，痛苦的秀娥，猛地轉身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