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揮不去的思念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行走，人都說風雨過后總會見彩虹，可昨夜這一場淺秋初雨過后，似乎空氣里有了涼意，我感到秋天的腳步已經悄悄走近。
　　汪媽媽一襲話，讓我的心沉入谷底，汪洋，我們竟真的從此再無交集，既成陌路嗎？
　　“這一次，我終于失去了你，在茫茫人海里，我找尋不到你的身影，曾經那么熟悉的你，就在我的視線里消失……”耳邊傳來聲聲吟唱，這歌聲越發(fā)讓我愁腸百結。
　　淚水順著我的臉頰肆意流淌，我無法控制內心的痛楚，愛到最后，竟是南柯一夢。
　　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我站在天橋上，久久地望著下面川流不息的車輛，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與我擦肩而過，我視若無睹，直到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塑。
　　“汪洋，我們分手吧！如果你還愛我，請別再來找我，答應我，忘了我吧……”我一字一字在手機上敲出這幾個字，每個字都仿佛敲在我的心上。
　　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是一道名利與欲望的溝壑，縱使我們能夠逾越，必是辛苦萬分。我不能為了你放棄我唯一的尊嚴，我再不能輔佐你完成你的計劃。人生漫漫，相遇雖短，能在回憶里留下你的影子，彼此已然各自珍重。從此，蕭郎路遠，不復再見。
　　西天邊已經出現了一輪落日，彩霞把天空裝扮得異彩紛呈，在夕陽下，我不知道是如何走回家，我的心仿若被掏空。
　　“小桐，你去哪里了？自從和汪洋從宴會上回來，你的臉色就不好，快告訴媽媽，是不是汪家人欺負你了？小桐，聽媽媽的話，別難過?。　眿寢寗倧呐朴涯抢锘貋?，見我一臉落魄地回到樓上的房間去，她直接跟了我上來。
　　“媽，你放心，我真的沒事！”我一下子倒在床上，連飯也不想吃。
　　媽媽看著我搖頭嘆息，“小桐，媽媽告訴你，你和汪洋是不會結束的，有媽媽在，就不會讓你傷心！”
　　我終于控制不住感情，落下眼淚。我說：“媽媽，我知道你疼我，可是這件事你真的管不了。如果我放手，就能讓汪洋幸福，一生無憂，我寧愿從此放手。痛也不過就是一時，我就當這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事到如今，我至少還有媽媽的疼愛，親情永遠是我一生中不能割舍的，而愛情，雖然我和汪洋沒有一起走到最后，但是我已經歷過了，愛得徹底，活得明白，終無悔遇到這份愛。
　　有人說世界上最經不起歲月的就是男女感情，到了最后不成冤家，能在彼此心底里留一份長久的思念，這便是愛的最高境界吧。愛了，聚了，散了，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終將隨風散去。
　　“小桐，別傻了，媽媽知你放不下的，汪洋也是放不下你的……”媽媽的眼神里滿是擔憂，似乎想要和我說什么，但是終于還是無奈著搖頭。
　　可是老天卻不會讓我沉靜下來，還未等媽媽的話說完，樓下已經傳來嘭嘭的腳步聲，稍后汪洋一臉焦慮地出現在我的房間門口，他氣喘吁吁，劈頭就問我：“依桐，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肯給我時間？突然又說分手，難道我們之間的感情真的承受不了這些考驗了嗎？”
　　看著汪洋痛苦的表情，我心如刀絞。我又何嘗不想和他一起走過愛情的曲折，面對汪家一眾人等對我的態(tài)度，我實在不能再有一絲幻想，才如此決絕地選擇放手。
　　媽媽見汪洋來了，遂起身，拍了拍汪洋的肩膀，“孩子，你們好好談談……”媽媽回頭朝我點點頭，便走出了房間。
　　我說：“汪洋，對不起！”看著汪洋焦急的神色，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的決定。
　　“我們已經承受過分離，難道還要再次失去彼此嗎？你關了手機，不再理我就能斷了相思嗎？”汪洋幾句話說得我淚雨紛飛。
　　“汪洋，你的家人并不接受我，可想而知，我們將來的辛苦。我承認我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一次宴會徹底磨滅了我對豪門的所有夢想和憧憬，我想我還是回到現實里來吧，做個腳踏實地的灰姑娘。至少，這樣不會摔得太慘，以至將來，再有什么郭雪瑩的出現，我更加無法應對……”面對汪洋，我將糾纏的心結和盤托出。
　　汪洋長嘆一聲，說道：“郭雪瑩是我舅母和我母親安排來公司協助工作的，但是，在我心里，只有你，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目前并不是你我之間的問題，而是太多外在的壓力，你的母親及家人并不支持我們……”我終于沒能在汪洋面前說出他的母親來找過我的事實，我想還是算了吧，我不想因為我讓他們母子之間心存芥蒂。
　　“我一直以為戀愛就是你我之間的事情，決定在于你我，而不必向任何人交待。旁觀者的眼色，真的大可不必在意，他們又不是我，怎會懂我的感受？我甚至于習慣了每天有你在，每當一抬頭就能看到你的樣子。相信我，所有的問題都不是我們相愛的阻力，我們一起去解決和面對。依桐，不要對未來失去信心，好嗎？”汪洋把我摟在懷里，四目相對，我看到他眼睛里有晶亮的東西在閃動，“我母親是愛我的，她也會喜歡你的，相信我，我會說服她的……”
　　我面前這雙細長清朗的眼睛，讓我無法不淪陷在那汪澄澈的湖水里，這樣俊朗的男人就是我的了，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樣才能抓住這瞬間的溫柔。有人說愛情就是電光石火的剎那，為了一剎那的火花，寧愿整個靈魂都掉進萬劫不復的情感深淵。
　　此刻，面對汪洋情真意切的言辭，我還能說什么呢？縱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唯有一起沉沒，就像浴火的鳳凰，經過涅槃，終需死而后已。
　　唯愿時間留住這一秒，再次深情相擁，任何語言都是多余的。但愿兩情相悅，山水相守，這錦瑟華年，便是歲月靜好。
　　第二天清晨，太陽光突破層層霧靄，一地光華傾瀉在大地上。我重新打起精神，不敢輕易再去辜負汪洋對我的厚愛。汪洋早早便來我家接我，媽媽送我和汪洋出門，她一臉喜氣，叮囑汪洋開車注意慢行。我坐在車里，遠遠地望著路邊向我們揮舞著手臂的媽媽，我心里漾起太多難以言說的感慨。
　　我和汪洋剛走到公司辦公大廳，我就感覺到了幾分異樣，不見了平時議論紛紛的場面，辦公大廳里鴉雀無聲，員工們個個埋頭苦干。
　　我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就只見汪媽媽和程真慧攜了郭雪瑩前呼后擁著走過來。
　　“從今天起，郭雪瑩將擔任公司策劃部總經理，請大家配合工作?！背陶婊蹎蔚吨比?，毫不啰嗦地宣布了她的決定，“雪瑩在美國拿了碩士學位歸來，公司將對她寄予厚望。雪瑩，說兩句！”
　　“日后我將和大家一起工作，努力將成發(fā)公司的業(yè)績做到更好是我的目標……”郭雪瑩的開場白頓時引來陣陣掌聲。
　　汪媽媽朝我看了一眼，見我和汪洋十指緊扣，她的眼神里寫著幾分不屑，甚至臉上還帶了一絲怒氣。
　　我高昂起頭，迎視著每一個猜忌的眼神，努力保持優(yōu)雅的微笑。鄭依桐，不會輕易被人看輕了，就算輸，也要輸得漂亮，更何況，我不一定會輸呢。
　　汪媽媽趁機把我叫到另一間閑置的辦公室里，她質問我：“你為什么失言？你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的，所謂愛汪洋無非為的錢，你盡可以明說呀！”
　　我眨著驚異的眼睛，完全沒有想到汪媽媽的言語像一把刀子直接插在我的心臟上，她竟把我想成一個如此魅惑卑劣的女子，難道這就是有錢人的防范心理，認為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是在搶奪她的財產？一種悲憤的情緒涌上我的心頭，我強制自己鎮(zhèn)定下來，思考著如何應答她。
　　“你能理解我這個做母親的心嗎？我盼著汪洋出人頭地，只有他前程無憂，我才安心哪！”汪媽媽的語氣稍稍和緩了下來，轉而見我一言不發(fā)做沉思狀，她盯著我的眼神里又分明寫著凜冽與冷漠，“我給你二十萬，你離開他，你告訴我，二十萬，夠嗎？”
　　還未等我說話，汪媽媽已經明碼標價，給了我二十萬要我離開汪洋，這簡直是天大的滑稽。
　　我忍不住蒼涼，無奈著笑了出來，我說：“伯母，您用二十萬買我和汪洋分手，您不覺得太昂貴嗎？”汪媽媽站在寬大的百葉窗邊，她一臉疑惑地看著我不卑不亢地說下去，“我承認我不是你心中合適的兒媳婦兒人選，彼此也算不得門當戶對，但我也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拜金女郎。經歷這么多，我和汪洋之所以彼此相愛，能守得繁華也經得落寞，是因為我們信仰的是情義無價，愛情至上。伯母，您仔細想想，如果汪洋輕易就能被我蠱惑，您就太小看您的兒子了。汪洋若得知你用二十萬賣了他一輩子的幸福人生，他又會作何感想？”
　　我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頓時輕松下來，猶如憋在胸口太久的東西終于卸了下來，我看到汪媽媽嘆了一口氣，頹然坐在沙發(fā)上。
　　這一刻陽光映在室內，空氣里飄著細小的浮塵。我和汪媽媽各懷心事，彼此都在這一分鐘里沉默著。
　　門刷地拉開了，汪洋從門外探出頭來，看到我和汪媽的表情，汪洋疑惑地以眼神問我，我微笑著搖頭示意汪洋，我們是一場和諧的“談判”。
　　“媽，你坐這里干什么？有事回去再說不好嗎？”汪洋走到汪媽媽面前，拉著汪媽媽。
　　汪媽媽沖著汪洋擺擺手，“你們都出去吧，我要安靜一下……”
　　“媽……”汪洋還想說點兒什么。
　　汪媽媽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神色，再次說道：“我沒事，出去吧！”
　　汪洋和我回到辦公室，問起我和汪媽媽談話的內容。我沒有說出汪媽媽以二十萬的價格和我做感情交易的事情，我深知母子之間再多矛盾亦是因了愛的緣故，我愿意為幸福押一回賭注。
　　我賭汪媽媽會想清楚的，汪媽媽畢竟不是馮婉麗，她是出于愛護汪洋才與我為敵，而我最大的對手是宋小蕓及馮婉麗和程真慧，現在又多了一個郭雪瑩。
　　下午公司召開一周例會，全體辦公室管理層員工將集體參與這次會議。程真慧來到公司，這些員工們都一改往日的懶散，個個緊張兮兮。
　　程真慧端坐在高背酸枝椅上，猶如古裝劇中的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一般，雍容華貴，氣場端莊。聽完了各部門的工作情況匯報之后，程真慧終于開了金口。
　　“成發(fā)公司能夠立足商?？康氖菍嵈驅嶈彽拇蚱?，正所謂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能在業(yè)界保持長盛不蓑的發(fā)展下去，就要不斷拓寬經營市場與內部員工凝聚力。成發(fā)的發(fā)展與強大必與每個員工的利益相關……”程真慧依次在每個員工的臉上掃視了一遍，似乎員工中每個微妙的表情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睿智慧眼。
　　“和諧共贏是公司的宗旨，所謂各安其位，各盡其職。公司給每個人的機會均等，而我的視線里素來容不得明槍暗箭，以往發(fā)生過的不作數，以后決不姑息！”
　　程真慧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程凱的臉上顯出不屑的神色，宋小蕓與劉新陽對面坐著面露尷尬，馮婉麗還是一臉木然，往日囂張的氣焰似乎也被削去了一半，只有郭雪瑩的臉上微微露出笑意。
　　雖然我平時對這位統領公司的程真慧并無良好印象，尤其她一直包庇及偏袒程凱，任由程凱在公司里飛揚跋扈，以往迫于程真慧的威力，一些事情不得不大事化小，凡事不關乎利益之爭也就得過且過了。但是今天我卻看到了老板娘真正霸氣的一面。
　　一向趾高氣揚的馮婉麗面對著強勢的程真慧，只能俯首稱臣，她跟在程真慧身后，謙恭地聽著程真慧的訓誡，完全沒有了平時對我們的那種氣焰。
　　散會之后，眾人心內都劃起了問號，這程真慧究竟唱的哪出戲呢？她不是站在程凱一方，力挺程宋聯姻的嗎？怎么弄個海歸郭雪盈來攪局？有人甚至猜測程真慧的婚姻出現了危機，她為了籠絡老公周成發(fā)才與小姑（汪媽）聯合，事實證明再強勢的女人也必須有男人來掌舵。
　　中午，我從前臺經過，葉子和王姐正在那高談闊論。葉子見了我，笑吟吟地和我說：“嗨！依桐，晚上程凱和宋小蕓邀請大伙去錢柜K歌，剛剛發(fā)了電子請柬，特此通知哦！”宋小蕓升任主管之后，前臺的位置就由葉子繼任，她悄聲和我說道：“據說是為了給郭雪瑩接風……”
　　我“噢”了一聲，回頭和葉子說了句“不見不散！”。葉子沖我擺個嫵媚的POST，然后翹起大拇指，說道：“鄭助理，夠大氣，有范兒！”我模仿電視劇里的流行語說道：“必須的！”王姐在一旁嘿嘿笑著。
　　“說曹操，曹操到了！”葉子嘟起嘴兒，眼睛瞟向大門口，原來是馮迪帶領郭雪瑩參觀公司及生產車間剛剛回來，馮迪一臉恭順，沖著郭雪瑩露出一副奴才相。
　　從我身邊走過，馮迪顯得極不自然，倒是郭雪瑩大方地和我打招呼，我也禮貌地回以問候，“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同事！”
　　郭雪瑩微笑道：“剛才馮迪亦說起公司管理層個個是精英，尤其你輔助汪洋，功不可沒！”
　　“份內之事而已，豈敢邀功！”我迎視著郭雪瑩的目光，笑著回答。
　　“呸！虛偽！”郭雪瑩走后，葉子朝郭雪瑩裊裊婷婷的背影使勁啐了一口。
　　晚上，濱河大路上依舊熙來攘往，霓虹與星光交錯著炫麗的魅影。夜，總是透著無邊的旖旎與誘惑，讓人在欲望的城市里漸漸找不到那個最初的自己。
　　汪洋開車載著我奔錢柜KTV的方向行駛。一路上，車里回放著音樂《卡薩布蘭卡》聲聲叩擊著我的心弦。抬頭我看見遠方澄藍的天空上有一朵朵綻放的煙花，絲絲縷縷的火焰一如那夜紛飛的流星雨。
　　我望著汪洋的側影，心里有太多感慨，昨夜，我們還鬧著要分開，今晚我們重聚在星光之下，分分合合，人生太多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