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坑下之囚

　　龐涓側(cè)耳傾聽，小聲道：“小心點兒，有人掉坑里了?！?br /> 　　三人趕緊跑了過去，果然在灌叢掩蓋下的坑里找到一個人。那人已經(jīng)坐到了地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力氣了。聽到坑上的草有動靜，坑里的人微弱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br /> 　　龐涓道：“相鶴，你領(lǐng)著六虎到附近看看。”相鶴點了點頭，帶著六虎朝一邊去了。
　　龐涓將錯金混元锏別在腰后，沖著孫臏指了指旁邊的樹。孫臏見狀，倒是立即反應(yīng)了過來，可是寶劍怎么辦呢？他左右看了一下，將劍扔進了旁邊的草叢，兩人飛身上了樹，東張西望，看著周圍的情況。
　　不一會兒，相鶴領(lǐng)著六虎又跑了過來，龐涓和孫臏也下了樹。
　　“怎么樣？”龐涓掃視了一下，輕聲問道。
　　相鶴微微喘著粗氣，道：“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殊情況?！?br /> 　　龐涓道：“那趕緊救人?！闭f著，相鶴將肩上的繩子取下來解開了，龐涓接過來，將繩子一端緊緊捆在了坑邊的樹上，然后將繩子另一端扔進了坑里。
　　坑里的人見忽然有了繩子，大喊道：“救命啊！救命??！”
　　龐涓這時撥開灌木叢，探下頭去，喊道：“你能抓著繩子爬上來不能？”
　　坑里的人已經(jīng)抓住了繩子，在拼命向上爬，可是四壁確實光滑，腳也沒有地方可登，雖然緊緊攥著繩子，卻只是打轉(zhuǎn)，折騰了半天，也才爬了一尺多高。
　　龐涓見狀，喊道：“你將繩子捆住身子，我們拽你上來！”
　　坑里人聽后，照龐涓的話做了。三人在上面使勁兒拽著。
　　人終于上來了，三人見到，忍不住偷笑了起來。只見這人，渾身都是土，若不是眼睛眨動，還以為是泥捏的一般。他的頭發(fā)也凌亂不堪，比坑上的灌木叢整齊不到哪里去。
　　孫臏看見這人的樣子，忽然想起自己在豐全縣要飯的事情，如今以一個過來人再看別人要飯一樣的相貌，的確有種幸災(zāi)樂禍的心態(tài)。
　　龐涓忙嚴肅了起來，相鶴也恢復(fù)了平靜，將來人身上的繩子解開了。孫臏將樹上的繩子解了，并將寶劍拿回了手中。
　　來人這時激動地打拱道：“多謝救命之恩！”龐涓忙扶起了他，不解道：“你不知道這是飛箝陣嗎？”
　　“知道。”來人搖搖頭，遺憾道：“我昨晚來的匆忙，到了望飛亭，才發(fā)現(xiàn)忘了帶火石。事情緊急，我就直接進陣了，沒想到，這飛箝陣的確厲害，不僅轉(zhuǎn)得我暈頭轉(zhuǎn)向，還一不小心掉進了坑里。我想著這兒就在聞道莊的門前，應(yīng)該有人經(jīng)過，聽見風(fēng)吹草動就喊救命，結(jié)果沒有用。我又試著往上爬，可是四面光光的，好像知道我要掉進來一樣，啥蹬得東西都沒有，夜里又涼，我估計也受了風(fēng)寒，嗓子也啞了。天亮了，還是不見人，我簡直快絕望了，不知不覺就又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得有動靜，就急忙喊叫，這不，你們就把我給救了上來?！?br /> 　　這坑里的人是誰，怎么對云夢山如此了解？既然如此，有什么急事讓他夜闖飛箝陣呢？原來，這人正是君閑山的張軍師，乃是受了義老三所托，來云夢山上求鬼谷子幫忙。義老三怕人多了，再引起官兵的注意，所以就派了張軍師一個人。只因他是君閑山最有謀略的，來和鬼谷子談，勝算也更大一些。張軍師倒是聽說過聞道莊前有個什么飛箝陣，想著自己也讀過兵書，知道陣法，料想“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猜想著鬼谷子也不過是名氣被江湖上無知的人吹得大了些，因此并不在意，就直接闖進這陣里來了。走到一半的時候，感覺還挺容易，不禁暗笑那些山賊的愚蠢，誰知道，笑聲還沒有落，身子就落在了坑里。結(jié)果爬了半天，土倒是抓下來不少，身子沒見上升一寸。于是，只能坐坑觀天了。大喊了一陣，除了聽見幾聲鳥叫外，啥人聲也沒有聽見。他于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了坑里，忍不住搖著頭，開始嘲笑自己方才的粗心大意和得意忘形。
　　“你是誰？”相鶴將繩子挎到肩上，握緊了雕花螭龍棍。
　　張軍師笑著打拱道：“在下君閑山張軍師，奉了寨主之命，前來拜訪鬼谷先生，還望小兄弟行個方便，通報一聲，在下這里先謝過了。”
　　龐涓一聽，后退了兩步，將錯金混元锏從腰間抽出，握在手里，警覺道：“昨天不是已經(jīng)都和解了嗎？閣下又來我云夢山做什么？”
　　張軍師連忙笑著擺手，“莫誤會莫誤會！我沒有惡意，是真的有事要求見鬼谷先生。再說，我也不懂武功，又折騰了一夜，根本不是三位的對手。”
　　這時，國壁領(lǐng)著柳晗卿、葉善時、封不知過來了。龐涓看到，遠遠地問：“你們來干什么？”
　　國壁走近了一些，大聲道：“步清見你們進陣這么久沒有回來，讓我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兒?！?br /> 　　說話間，國壁等人到了跟前。
　　“你是誰？”柳晗卿看到張軍師，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忍住了笑意，厲聲問道：“因何闖入我飛箝陣？”
　　張軍師一看來的這幾個年輕人趾高氣揚，便有些不悅，冷冷地說：“在下君閑山張軍師，特來拜訪尊師鬼谷先生?！?br /> 　　“軍師？”國壁一聽，圍著張軍師轉(zhuǎn)了一圈，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真是長了見識，君閑山上還有軍師？”
　　“國壁！”龐涓見國壁有些輕浮，忙提示道：“不得無禮。”
　　聽了龐涓的話，國壁轉(zhuǎn)而嚴肅道：“昨晚不是已經(jīng)都說好了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怎么又跑到我云夢山來了，是又沒有藥吃了，還是窮得揭不開鍋了？”
　　張軍師繃著臉，本來一句話也不想吭了，但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只好耐著性子說道：“我找你們師父有要事相商，希望趕緊通報一聲?！?br /> 　　“鑰匙？”柳晗卿冷笑道：“還門閂了！家?guī)熌饲逍拗耍蛲硪娔銈?，已?jīng)夠給你們面子了，不要得寸進尺，以為我云夢山怕了你們不成！”說著，柳晗卿看到了相鶴肩上的繩子，“師兄，你既然帶著繩子，怎么不把這個賊人給捆了呢？”
　　“放肆！”龐涓忽然發(fā)怒了，瞪著柳晗卿：“胡鬧什么？”柳晗卿雖然一臉怒氣，也只好低下頭，不說話了。
　　國壁看到孫臏也站在旁邊，忽然想起來昨晚師弟們說的話：“這孫臏來了之后，還真是有諸多的不一樣?！边@飛箝陣還從來沒有人敢硬闖，如今孫臏第一次來巡陣，就遇到有人跳進了坑里，看來他還真不是一般的人物，風(fēng)云人物總是走到哪里就把風(fēng)云變化也帶到哪里。想到這兒，國壁冷笑道：“新來的師弟，初次來巡陣，就長了不少見識吧？你真有福氣，我們來云夢山這么長時間，也沒有遇到像今天這樣奇怪的人和事兒。”
　　張軍師看著國壁咄咄逼人的神情，也不好跟他吵，生氣地頭往上一揚，仿佛要就義一樣，傲慢地說：“我要見鬼谷先生！和你們這些晚輩沒有什么好說的。”
　　“哎呀！”柳晗卿看到張軍師居然更嘴硬了，又看到龐涓和相鶴并不作聲，于是得意地往前推了他一下，“你沒事兒闖進我們的飛箝陣，肯定要來我聞道莊行不軌之事。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做了我們聞道莊的坑下囚，還來這里裝什么英雄？”
　　“‘坑下囚’？”國壁聽到這個名稱，笑了起來，嘲笑道：“從來只聽過‘階下囚’，今天真長了見識，居然還有‘坑下囚’。哈哈！”其他師兄弟聽到，又看到張軍師泥人一般，也都笑了起來。
　　張軍師聽到國壁的話，也不理睬，只管將頭側(cè)抬著。
　　“‘坑下囚’算什么，說不定以后還來個‘襠下囚’了！”柳晗卿趁機說道。其他師兄弟聽到后，笑聲更大了。
　　張軍師聽到柳晗卿的話，猛地扭過頭來，狠狠瞪著他。柳晗卿一看張軍師居然還敢生氣，于是夸張地聳起肩，也將眼睛瞪得很大，而且還故意撇著嘴，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眾人看到柳晗卿的表情，繼續(xù)笑著。
　　張軍師聽到這笑聲，覺得尤其刺耳，終于忍不住說道：“我還以為鬼谷子的弟子修為有多么高呢！原來也就這德行啊！‘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來云夢山也就是名字叫的好聽了點兒，弟子尚且如此，師父想必也不怎么樣！我今天來，真是瞎了眼了?！?br /> 　　眾人聽見張軍師如此說，笑聲頓時便消失了。國壁一把抓住張軍師的衣領(lǐng)，幾乎將他提了起來，“你說什么！”
　　張軍師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雙手抓住國壁的手，表情也很痛苦。
　　“放肆！”龐涓一看鬧得太不像話了，這才出手，抓住國壁空著的左手，朝后一扭，國壁忙松了張軍師，身體隨著左手朝左傾去。龐涓見狀，松開了國壁，柳晗卿急忙上前扶住了國壁。
　　“我?guī)煹軇偛诺耐嫘Φ拇_開得過分了，冒犯了閣下，還望見諒。您是長輩，大可不必和我們這些晚生一般見識。”龐涓忙彎著腰賠禮道歉。
　　張軍師看到龐涓的態(tài)度，頭抬得更高了，“這還像回事兒。我雖然已經(jīng)落草，可好歹年齡比你們大。如果是山下那些市井無賴這樣說，我也不嗔怪?？赡銈兪枪砉茸拥牡茏?，鬼谷子乃是傳說中的名士，名師出高徒，徒弟豈能不知禮數(shù)？”
　　“您教育的是，晚輩受教了?！毕帔Q往前上了一步，也彎腰施禮道。張軍師看看相鶴，輕蔑地瞟了一眼，并不理睬他。
　　“什么狗屁長者，就是一個土匪強盜而已，倚老賣老，還把師父也罵了進去，實在可惡，活該在坑里呆一夜?！睂O臏看到此時的張軍師，也是滿腹的怨氣。
　　眾人都不再說話了，往前走著。不一會兒，便到了居實廳。鬼谷子早聞了稟告，已經(jīng)在大廳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