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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2)

作品名稱:新聊齋補遺      作者:立仁      發(fā)布時間:2014-07-26 11:25:57      字數(shù):3374

  
  秦檜案

  
  前有友人來,論及精英事。翻秦檜案,當屬一奇聞。
  
  秦檜,江寧人。徽宗政和五年登進士榜,補密州教授,曾任太學學正,擢御史中丞。
  
  北宋以冗員、冗政、冗兵著稱于史。某職,如守、令,享俸祿而不問政。問政者乃“知事”也。知其事尚不足,更有“參知政事”參預其間。軍旅,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終至內(nèi)虛外弱。靖康元年,徽欽二宗為金人所擄。翌年,秦檜及夫人王氏亦為之擄。檜得北地三年之深造,深諳韜光養(yǎng)晦、媚外事夷之術。建炎四年,金將完顏昌攻南宋山陽城,計出“外攻而內(nèi)腐之”,攜秦檜及王氏同行。實乃遣檜歸南宋行“和平演變”之能事也。
  
  山陽城破,藉金兵登城之紛亂際,檜夥眾則駕舟潛去。至漣水,為南宋水寨統(tǒng)領丁祀之邏兵所獲,指為細作,將決之。檜疾呼:“吾乃御史中丞也。焉有秀才在?當知吾名耳!”時有王二者,曾有文憑在身。彼知有秦檜,然不知其貌。聽此言即行大禮,曰:“中丞勞苦,回來大不易哉!”蓋出讀書人之虛偽也。眾以為王識之,改以禮相待。繼遣衛(wèi)士護往臨安。
  
  先是,徽宗囚居,曾上書完顏宗翰,有“世世臣屬,年年進貢”之語,即為秦檜捉筆也。檜,因之深得宗翰賞識。宗翰薦于金太宗皇帝,太宗再賜于完顏昌。今次,檜初見南宋高宗,即首薦“南自南,北自北”之議,代高宗擬乞和“國書”,高宗因之許以“樸忠過人”,秦檜得以升為宰相。
  
  始,朝廷雖數(shù)遣使,但且守且和,而專與金人解仇議和,實自檜也。紹興九年,檜置趙鼎、韓世忠、岳飛諸人反議于不顧,首簽宋金和約。高宗則藉口有疾匿于宮中,由檜代攝皇權,跪拜于金使前,簽字畫押。自此,宋金戰(zhàn)和皆由秦檜主宰。秦檜之罪所以上通于天,萬死而不足以贖買,正以其始則唱邪謀以誤國,中則挾虜勢以要君,而末流之弊,遺君后親,至于如此之極也。求降,必誅忠良。檜密奏召三大將軍韓世忠、張俊、岳飛入朝,謂“論功行賞”。三將至臨安,韓世忠、張俊任命為樞密使,岳飛為副使。明升官職,實解兵權。紹興十一年秋,秦檜依金人授意,興岳飛之獄。十一月,宗弼遣蕭毅至臨安,以“劃淮為界,歲幣銀絹各二十五萬,割唐、鄧二州’為前提.此即“紹興和議”也。
  
  和議既成,岳飛之罪狀則為秦檜心頭大事,時刻難安。某日,檜獨處,以指劃柑橘皮,若有所思。妻王氏見之曰:“官人沒決斷。捉虎容易,今放虎難矣!”檜即書示獄吏,岳飛當日死獄中,岳云、張憲殺于市也。岳飛死,韓世忠問于秦檜:岳飛父子何罪之有?檜曰:“莫須有?!表n于是含憤,騎驢載酒繞西湖矣。
  
  挾虜勢以要君,玩皇上于股掌,自“事有必至,理有固然”也。
  
  國之巨蠹,竭民膏血。賣官鬻爵、開門納賄。其家富于國庫數(shù)倍。秦檜之用人,盡贓官墨吏。如有贓污不法遭舉訟者,檜復力保之,免其死。終至贓吏恣橫,百姓愈困。秦檜當國,南宋之抗金良將勁卒盡加罪。為將帥者,不治兵而治財,刻剝之政行,而附摩之恩絕;市井之習成,而訓練之法壞。二十年間,披堅執(zhí)銳之士,化為行商坐賈者,不知其幾。
  
  岳飛受害,天下冤之,聞者流涕。元時,人每于秦檜墓頭便溺,稱為“遺臭?!?。有詩曰,“太師墳上土,遺臭遍天涯?!敝撩?,更于岳飛墓前植檜樹,舉刀一劈為二,號稱“分尸檜”;鑄秦檜、王氏、張俊、萬俟卨跪像于岳飛墓前,萬民鞭笞之。市井賣煎餅者,以面塑秦檜夫妻像,相背置油鑊炸,始有“油條”焉。異史公蒲松齡記:青州馮中堂家殺一豕,煺去毛鬣,肉內(nèi)有字,云:“秦檜七世身?!迸攵⒅?,其肉惡臭,因投諸犬。嗚呼!檜之肉,恐犬亦不當食之矣!
  
  今,秦檜之孝子賢孫,泛舟自西洋來,自詡“精英”,首創(chuàng)秦檜冤案論,言供“能獨立思考之人士”參考。論曰:“華夏歷史最好之宰相”;曰“評價秦檜,當以業(yè)績論。二十余載無內(nèi)亂,國力雄厚,更勝當今之盛世,為能抓老鼠之好貓”;曰“檜有大才”;曰“羈留金國三年,于金國有清醒之認識(潛臺詞:吾等留洋歐美多年者,于歐美亦有清醒之認識)”;曰“創(chuàng)造宋體字,使得漢字更易辨認,于國民教育有大功”云云。今南京江寧更忘倭寇屠城之恥,為秦檜塑像,使狗男女坐起來,曰“跪了492年,吾當站起來歇歇了”!
  
  秦檜之“起立”,絕非偶然事,此乃“精英”之大手筆,是為文化賣國之終結(jié)章也!先是,指大禹治水過家門而不入,蓋因“外遇”,阿慶嫂為胡傳魁之姘婦,潘冬子生母為地主老財之情人,李清照為淫蕩之婦,雷鋒乃人工制造,魯迅曖昧其弟婦,中華之脊梁盡折矣;繼之,民族英雄李鴻章、曲線救國汪精衛(wèi)、獻關統(tǒng)一吳山桂,鐵桿漢奸相繼直起脊梁,時所缺者,惟秦檜矣。
  
  外攻而內(nèi)腐之計,首創(chuàng)于金,繼倡于美。今美已收拾中東一片,所欠者,為伊朗未下也。伊朗若為之陷,則外攻之包圍圈大成矣,內(nèi)腐之細作豈無一鼓作氣之理?
  
  異史氏曰:“秦檜,古之教授,是為細作;其子孫,今之精英,是為間諜。蓋因斗轉(zhuǎn)而星移,一北、一西,一金、一美而已。方位雖異,其心一同。投降賣國,貪腐欺民,忽悠真理,顛倒是非,當面為人,背后為鬼,昧心喪德,為所欲為。中華之江山須圖永固,而非錯將杭州作汴州之南宋“臨安”也。茍且臨安,華夏必毀之于一旦。中華有秦檜不死,其哀甚;然中華不識秦檜,哀莫大焉!
  

  蘭娘
  

  慕容生,燕人。父賃山地植果林于江南,常數(shù)月不歸。生高考待選,從父南游以廣見聞。初見南地山水,喜不自勝,常持卷誦讀于山陰溪畔,得觀樵夫牧童之悠然,頗生慕意。
  
  一日,有村女浣于溪,聆生誦讀,屢以目乜斜之,生罔顧也。女擲衣于河水之央,佯呼:“吔!”生亦不之理。翌日午,生于乃父經(jīng)營之林果地返,狹徑處陡遇昨之浣女,避之不及。女笑曰:“北地兒郎喬張致,有人生食爾乎!”生曰:“非他,不識姐姐也。”女曰:“今識否?”生窘。然近睹此女,雖荊釵不掩秀美,黝膚愈著芳姿。女問:“何以至此?”生曰:“高考畢,無所事事,隨家尊閑游?!迸畣枺骸翱尚漳饺??”生曰:“何以知之?”女曰:“此處極少北人,所識者,惟一‘慕總’耳,可是尊上?”“然?!迸唬骸白鹕洗蟛灰?!前此種茶,眼見收益日豐,遭逢‘退耕還林’,鄉(xiāng)吏獲‘退耕補貼’,指茶為耕,非林也,一朝盡毀之?!薄昂我灾踉??”女曰:“家慈昔日于茶場采茶,今家父于果場植樹,哪得不知?”生問:“姐姐何處上學?”答:“輟矣。自家慈失業(yè),境況日窘,供弟讀已不易。妾小名蘭,人呼蘭娘,勿以姐姐稱,笑死人爾?!鄙鋈弧?br />   
  捱秋選畢,生未得中。乃父催其返燕復讀。然生已萌棄學從商之意,愿助父襄理果場,不愿返。父不得已,從其志。生性聰,腹有珠璣,且勤奮不讓于乃父,乖巧更勝之。數(shù)年,果場秋實已累累,銷售漸暢。其間,生與蘭娘愛慕生情,雙雙如蝶,常翩舞于林間。父喜,是年返燕,迎老夫人南來同居。歲杪,為子、婦合巹。新婦性開朗,為人豁達,常笑靨如花,且聰穎賢淑,善博姑嫜歡顏。
  
  翌年,生獨自遠赴異地,以覓包銷巨商,行前囑婦,于果場事多與父分憂。婦已懷六甲,?;璧┎賱冢粦锿馐?,打理井然。老夫人疼惜之,每責。婦曰:“鄉(xiāng)里人慣于勞,無妨?!?br />   
  某日,蘭娘正打理帳務,有務工者報,果場有推土機毀林也,來人甚眾,鄉(xiāng)吏亦雜其間。蘭娘比至果林,見人聲鼎沸,場面已亂。翁與數(shù)場工為來人裹挾,不得近。有陌生人高踞推土機之履帶喊話,此處已為城市人規(guī)劃,將開發(fā)惠民工程,阻擾執(zhí)法者即違法云云。翁高聲力爭:“小民與鄉(xiāng)里有承租文契,經(jīng)營合法,何以毀之?”陌生人曰:“鄉(xiāng)大于市耶?且有土地補償發(fā)放鄉(xiāng)里,汝可與鄉(xiāng)里理論,不得再阻!”翁脧見鄉(xiāng)吏龜縮一隅,乃放言曰:“鄉(xiāng)上鬻地于城里人,毋須知會草民乎?”吏曰:“市里規(guī)劃,鄉(xiāng)里執(zhí)行。補償款不日到帳,汝可獲二十余萬補償,雖不足數(shù),亦可慰也。”翁怒曰:“老夫離鄉(xiāng)背井,經(jīng)營爾荒山有年,惠及一方鄉(xiāng)親,有口皆碑。爾等為官,多方盤剝。先是貪二十元退耕款,毀我茶園;而今賣地,毀我果場,忍哉!為官為利不為民,天理難容!”鄉(xiāng)吏示意陌生人曰:“勸喻至此,‘釘子戶’依法從事!”俄頃,機聲隆隆,巨鏟犁果林如刈草。翁怒火攻心,揮開人眾,以頭摜巨鏟,視之,顱裂矣。
  
  蘭娘含悲料理翁之后事,遣散場工,悉心照顧已然中風之老夫人。生歸,人物皆非,悲極。尋訟師欲告官司,訟師曰:“自殺既定,訴之無益?!?br />   
  數(shù)月,蘭娘產(chǎn)一子。滿月之夜,生聞兒啼不休,探之則止小兒在床,婦不見矣。案頭有一書簡,啟視之。簡曰:“妾泣血跪拜:伴君未足千日,不忍遽離。然禍起眉睫,此恨難含。向所低眉者,為此襁中物也。今嬌兒足月,可活矣。渠乃慕容家一息香火,當悉心呵護。妾宿知公孫舍身易,程嬰養(yǎng)孤難……”生忽有所悟,抬目窗外,遠處有火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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