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潔癖
作品名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作者:白衣方振眉 發(fā)布時間:2014-08-01 12:59:56 字數(shù):3114
前天晚上,我應(yīng)淄博中國人壽國總的邀請,去那里兒講了一堂課,9點鐘下課之后,我謝絕國總的挽留,執(zhí)意要連夜開車返回東營。國總沒有辦法,就請我到當?shù)氐牟适澜鐝V場一樓的“貓屎咖啡”店,喝杯咖啡再走,這樣路上開車不會犯困。
國總是我當年在保險公司的組訓同學,好哥們,好朋友,好兄弟,盛情難卻。
濃香四溢的咖啡,很快端了上來,我和國總慢慢品著。貓屎咖啡據(jù)說是把咖啡豆拌在美洲檀香貓的食物里,然后在貓肚子里打個轉(zhuǎn),拉出來,然后洗凈曬干,再煮出來。過去,在其他幾個城市我喝過這個東西,最開始,我還對一個咖啡起這樣的名字好奇過。
貓屎咖啡獨特的香味,讓我渾身舒坦,講課的疲累一掃而光。我知道,裝滿這個小小的330ml杯子的液體,需要花他268元,如果我不走,這錢幾乎夠我一晚上的房費了。
我笑著問老國一個問題:“第一個整出貓屎咖啡的人,對貓都干了什么?”
老國不答,居然反問我:“那你說,第一個整出牛奶的人,對牛干了什么?”
哈哈哈哈……我們兩人仰頭大笑……
在高速路上一個人趕夜路,這樣的事我很少干??Х纫蚴刮业念^腦很清醒,盡管晚上視線不是很好,但路面情況還不錯,身邊又沒有一個伴,陪我聊天說話,所以,我開著開著,思緒就又飄回到過去的歲月里……
中午和韓分手后,我在家吃了午飯,照例被母親摁在床上睡午覺,這是雷打不動的規(guī)矩,我們哥倆也都養(yǎng)成了習慣,生物鐘到了那個時刻也會自動開啟打哈欠、腦袋昏昏沉沉的這樣的模式。
剛進入夢鄉(xiāng),樓下突然乒乒乓乓地鬧騰起來,動靜很大,我醒了過來,躺在床上仔細聽,像是樓洞里面一樓發(fā)出的響動。母親也被驚醒,以為是哪家孩子中午不睡覺,在皮打皮鬧,她不高興地開門出去想訓斥一下。我家住在二樓,我隔著敞開的家門,聽到母親下到樓下,但是并沒有聽到母親嚴厲的聲音響起,過了一小會兒,母親上樓,到房間對我們哥倆說:“你們哥倆別睡了,一樓東戶新搬來了一家,我看他家都是女孩,人手不夠,咱們?nèi)蛡€忙吧!”
樓下新搬來的這家,不完全像母親說的那樣,都是女孩,而是有個男孩,跟我歲數(shù)差不多大,個頭比我稍矮一點兒,細胳膊細腿的,他有個姐姐,個頭高挑,感覺十八九歲的樣子,很愛笑,人長得很漂亮,還有一個扎著朝天辮的妹妹,看樣子也就剛上小學。她們的父母看著都上了年紀,男主人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她們的母親歲數(shù)也不小了,說話一股子唐山味,令我驚訝的是,她嘴里居然像男人一樣,叼著個煙卷,嘴里時不時地噴出煙霧,指揮家人搬東扛西的!
那個時候油田都是公家統(tǒng)一分配住房,房子也不是像現(xiàn)在的毛坯房,入住之前必須裝修,而是都設(shè)置好了:地面一律水泥鋪平,廁所是一平方米左右的蹲坑,天然氣管線、水管線都安好了,各屋的墻裙統(tǒng)一刷的綠色油漆,按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這家就是拎包入住,和我們家當初是一樣的。在那個年代,沒聽說誰家入住新房子之前搞過裝修,在我的記憶里,好像社會上也沒有什么叫裝修公司的東東。
他家亂七八糟的東西真不少,辛虧有我們一家?guī)退麄?,不然還真不好辦。那個男孩名叫岳**,性格比較外向,愛說話,因為和我歲數(shù)差不多,一來而去的,我倆倒先混熟了。他今年上初二,自己說也愛踢球,我說正好,繞過圍墻,樓西面就有塊野地,每天下午都有踢球的,大部分都是我們這樣的初中生,來吧。他很高興,約我下午一塊踢,我做介紹人。
忙乎完,回到樓上家里,洗了手,我一看表,已經(jīng)是下午1點半了,韓和我約好兩點,在油田一小,也就是我倆上過的小學,操場上會面。父母此時都已經(jīng)離家上班了,我對我哥說了聲,就拿著口琴出門了。
小時候的冬天,比現(xiàn)在冷很多,頭上如果不戴公家發(fā)的翻毛帽子,手上不戴棉手套的話,感覺冬天都過不去似的。我就是這樣一身行頭,腳上還穿著一雙父親弄來的棉工鞋,迤邐拖拉地走到了小學的操場上。
校園里一個人也沒有,小學老師和學生放寒假比中學要早。我走到操場緊西頭,在一個秋千下坐著等韓。
手上也沒表,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韓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遠處小學校門處,我沒有戴眼鏡,隔著遠,只能大致看走路的身形,是她。
在油田有句老話,叫“窮養(yǎng)小子,富養(yǎng)閨女”,意思是要讓家里的女兒吃得好,穿的好,將來她才不會因為錢而被壞男人誘惑。如今,韓一身光鮮亮麗地站在我眼前,腳蹬紅色小皮鞋,粉色褲子在膝蓋處還有一朵碎花,上身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的確良褂子。和她站在一起,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就像個灰老鼠似的。
韓白凈俏麗的笑臉在陽光照耀下,仿佛能反射光芒,亮麗動人,刺得我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更加瞇縫起來。
我先教韓熟悉口琴上每個孔徑的音階,1234567,刀瑞咪發(fā)搔拉西,韓坐在我的身體左側(cè),頭離的我很近,認真的看著口琴上我指給她看的地方。她發(fā)際里散發(fā)著令我迷醉的幽香,脖頸處細細的絨毛,和白生生的肌膚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
不知為什么,在我少年時代,和韓相處的時候,我潛意識里是有點怕她的。和顏身上散發(fā)的隨和、從容氣質(zhì)不同,韓身上好像有一種類似女王的氣質(zhì),冷傲、孤烈,讓我不敢輕易侵犯。如果此時此景,換成是顏,我可能早就摟在懷里了。但現(xiàn)在換成是韓,我一點兒都不敢造次,不光不敢造次,身子還因為緊張而變的有點僵直,有點……有點躲閃……唉,現(xiàn)在想想,真是好丟人啊……
我講解完,將口琴交給韓,她接過口琴,沒有顧上含在嘴里,而是把手上的毛線手套解下,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干凈的白手絹,把口琴孔擦了一遍,擦的時候,還不停往上哈氣,那個仔細勁啊,恨不得把口琴大卸八塊擦。
我在一旁瞅著她的這些動作,也不說話,心說,女孩,就是愛干凈,平時我吹完,常常就是拿著口琴在衣服或者褲子上蹭兩下完事。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這是一種潔癖,很多女孩都有。初三的時候,我和韓每次親完嘴,她都要掏出個手絹在自己的嘴上擦啊擦的,我看她那樣,就開玩笑說,給我也擦擦,她就翻一個白眼給我。后來我到上海兩次督導(dǎo)工作,晚上都是韓陪我,我們兩個在床上顛鴛倒鳳之后,她也總是拿個盒巾紙擦啊擦的,那個動作就跟現(xiàn)在這小時候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她有進步,除了給她自己身上擦,她還把我身上也擦的干干凈凈。
顏呢,干脆就拒絕和我親嘴,每次我抱著她索吻,她的臉就東躲西藏的,我就親著她一回。但是,那一回,她沒有像韓這樣的使勁擦法。
韓做完這些動作,把手絹放回口袋,然后兩手扶著琴身,把口琴含在嘴里,一個孔,一個孔的試著音階,我在一旁聽著,偶爾指點一下,不得不承認,她學的還不算慢。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jīng)開始西下,我感覺到來自后背的太陽熱量在一點兒一點兒地消失。這么長時間,我倆一句情話都沒有,可能那時候也不會說,光是就學琴論琴了。
我猛然想起,中午頭我答應(yīng)新來的鄰居岳**帶他踢球的,現(xiàn)在再不去,估計今天就泡湯了。
我看韓吹了一下午,也累了,等她琴聲一歇,顧上站起來說:“今天就練到這吧,天也不早了,趁著天還沒黑,你回家,我踢會球去?!?br />
韓坐著沒動,忽閃著兩只大眼睛,斜歪著頭看著我,不說話,仿佛若有所思。
我有點著急,以為她在懷疑我,就對她說“真的,我不騙你!我家樓下今天新搬來一家,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叫岳**,讓我跟他一起踢球,我答應(yīng)了,現(xiàn)在再不去,就來不及了?!?br />
韓臉上綻放出笑容,啪地小腳一跺,站起身來,從口袋里掏出那塊手絹,一邊擦著口琴,一邊笑著對我說:“誰不讓你去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踢球,還沒看過你踢球呢!”
“?。俊蔽矣悬c兒不敢相信她的話。她什么時候?qū)δ泻⒆犹咔蚋信d趣了?
韓把口琴擦好,也沒交給我,而是好像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戴上手套,笑瞇瞇地對我說:“走吧!還愣著干什么?!看你踢會球,待會兒天黑了,你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