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打鬧親生母親

　　
　　三十
　　白永平老人沒有認出這個滿臉怒氣，仿佛要吃人一般的女子就是自已多年前和張大夫生下的風流孽種。她詫異地質(zhì)問隱菊：“你是誰，跑到我家做什么？”
　　“呵呵，你現(xiàn)在裝得倒像，反而不認識我了。你當初風流快活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后果，你為什么要生下我，為什么不把我掐死。為什么你的風流債要我用一輩子甚至兩輩人的名譽來償還。為什么生下我又遺棄我，你佩當母親嗎？我今天就是來問你，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
　　隱菊不顧一切地夾哭帶鬧，把母親曬在地上的干菜一股腦兒地提起來，撒了一地。
　　她看見母親快氣昏過去了，身子像篩糠一樣篩動著，頭上的花發(fā)根根亂顫，嘴唇哆哆嗦嗦不知說什么好。
　　“隱菊，你不要再生氣了。母親這些年知道對不起你，所以一直沒敢去認你。你過得苦，過得不如意母親也知道。我也心里替你難過，你若能原諒母親，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補償你。你爸爸走了，我也是風燭殘年的人了，有今日，沒明日，可你的日子還長著呢，你不能再折磨自已了，難道你要在仇恨中生活一輩子嗎？”
　　母親囁囁嚅嚅，而且是低聲下氣地說完這段話。隱菊聽后，剛才發(fā)瘋般的舉動停止下來，但要她一下子認下這位有養(yǎng)無教的母親，她做不到。
　　“你少在我面前裝懦弱，裝慈悲。我也不需要你的補償，我自已的路我會走，再艱難，再坎坷我也會堅強的走下去，活下去?！闭f完這些隱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門，把母親一個人扔在哪兒，心痛難受。
　　后來母親三番五次捎話來，捎東西來要和她相認，隱菊執(zhí)意不認。隱菊私下認為自已之所以這輩子混得這樣背，霉運連連，都和母親當年的風流孽債分不開，是母親給她招來的因果報應(yīng)，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替母親還債的。
　　自從她背景離鄉(xiāng)來到鄂爾多斯后，看見卉姐一家人的遭遇和經(jīng)歷?；芙悴潘氖鄽q，就已經(jīng)得了這不治之癥，和病魔和死亡做斗爭了好幾年?；芙忝看卧陔[菊面前感嘆：“菊妹，我現(xiàn)在不想開不行啊。我這病，一點也不能生氣，一生氣病情只會加重。假如我走了，我的瑜瑜怎么辦？胡鵬翔若給瑜瑜找一個狐媚的后媽，對瑜瑜不好，我的瑜瑜要受多少罪啊。所以我必須好好治療，好好地活著，只要我多活一年，就能多照顧瑜瑜一年。”從卉姐身上，隱菊算是悟出來了，人一生像竹桿一樣，沒有一桿子搭出頭的，都是一節(jié)一節(jié)的度過?？毡牡览硭仓?。只有心里空下來，包容一切，才能培養(yǎng)正直偉岸的品質(zhì)，才能具有一種氣節(jié)和操守。
　　經(jīng)過這樣反復(fù)的深思熟慮，隱菊決定把自已的心房先清空，一切歸零。她原諒了兩位母親曾經(jīng)對自已的一切。生母當年對自已的不負責任和遺棄，養(yǎng)母對自已多年的岐視與虐待。兩位同樣是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兩位失去丈夫的老人。隱菊知道自已再不原諒兩位母親，一味心中充滿仇恨，就來不及了，只能讓兩位母親把憾恨帶進棺材，給自已造下不可饒恕的業(yè)障。
　　她主動每隔幾天給養(yǎng)母打電話噓寒問暖，每月寄一點零花錢，不多，也是自已的一點孝心。給妹妹愛菊打電話，讓愛菊多回娘家照顧母親，因為她和哥哥兩人都漂泊在外地，盡不上孝心，一切責任重擔都落在妹妹肩上，老人一個人守著那么大一個院子，也孤單凄清。
　　她又從妹妹那兒要到弟弟大慶的電話，和弟弟有了聯(lián)系，從弟弟那兒要到生母白永平家座機的電話。白永平第一次接到隱菊從鄂爾多斯打來的電話時，態(tài)度那樣親切，溫柔，心里很激動。老人知道女兒原諒了自已，她一時想不出用什么辦法才能彌補自已當年對女兒所犯的錯誤。她的退休費比較高，每月也有兩三千塊錢。兒子和大女兒、二女兒成家后情況都不錯，每月還給自已孝敬一點錢。她知道隱菊離婚后，一直在外地飄泊，老家還有三個孩子讀書，正需要錢。物質(zhì)和精神都處于困難的境地。她問隱菊需要不需要錢，她可以每月節(jié)省一點錢，寄給女兒，幫助女兒度過眼下的難關(guān)?？呻[菊拒絕了：“媽，您老人家這些年也不容易，我哪能要您的錢。作為女兒，我沒有盡到一點作女兒的本分。那次我還跑到您那兒大吵大鬧，恨您生下我，給我一生烙下恥辱的印記?，F(xiàn)在我才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您。您給了我生命，我才能有這樣豐富多彩的人生。其實我在鄂爾多斯這邊很好，東家待我不錯，工資也開得高。您現(xiàn)在年紀大了，不要存那么多錢，該吃吃，該喝喝。每天鍛煉身體，把自已的身體保養(yǎng)好才是最大的本錢。鄂市這邊的皮衣都不錯的，全國有名的基地。我有空給您買一件羊皮背心和毛衣寄過去，您穿上也會暖和一些?！?br /> 　　都說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白永平老人聽見這個自已生下后沒有養(yǎng)育幾天的女兒不但現(xiàn)在不怨恨自已了，還要給自已買皮毛衣服寄來。電話那頭的她，幾乎激動地流下淚來。阻斷了四十年之久的母女之情終于接通了，白永平不知道自已哪輩子修來的福報。
　　爾后，這對母女也是每隔幾天便有一次親密的電話通話。隱菊感到自已很幸福。鄂爾多斯日光本就溫暖，日照時間長。她的心里現(xiàn)在更加異常溫煦感動，放下仇恨后，自在自現(xiàn)。反觀自已現(xiàn)在竟然有兩位母親關(guān)心著，愛護著。
　　春節(jié)前夕的臘月二十四大約是下午四點多鐘，隱菊提著行李回到了老家天水市中灘鎮(zhèn)。這次回來，她是鼓起很大的勇氣，冒著被鎮(zhèn)子上的人看笑話和睥視的風險，也冒著看見那個閻王老子雷保榮的風險。這種勇氣是誰給的，可能是她的兩位母親和三個孩子給的。一想到會看見自已那么多親人，被人瞧不起或者唾罵她也認了。
　　隱菊提著行李先回到張溝村的養(yǎng)母劉桂芝那兒。兩年不見，看見將近七十歲的養(yǎng)母佝僂著身體，頭發(fā)像霜染一樣全露出了白茬。臉上爬滿蜈蚣一樣的皺紋，手也有幾分顫抖。隱菊的眼睛不由得染上一層薄霧：“媽，我回來了。”養(yǎng)母看見逃亡兩年不見的女兒回來了，又這樣親切地呼喚著自已，呆愣了幾十秒，思維被掏空，半晌才回過神來。心中自是不勝喜悅，不勝激動，不勝愧疚。她接過隱菊手中的行李，放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問女兒：“隱菊，你坐了很長時間的火車，一定又累又餓，你先喝口水，媽給你做點面吃?！?br /> 　　“媽，我想吃您做得油潑面，太香了，我在鄂市還經(jīng)常想起那味道，饞得我直流口水?！彪[菊撒嬌。
　　“好，多大的事，我給你做去，你先歇著。”養(yǎng)母說。
　　養(yǎng)母輕快地去了廚房，隱菊環(huán)視著屋里的一切設(shè)施，還是她走之前的一切物什，只不過被養(yǎng)母擦洗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她估計著養(yǎng)母聽說她要回來時不知準備了多少天。一會兒，香噴噴的油潑面被母親端進了客廳，上面擱置著油菜、胡蘿卜、豆芽菜、辣椒和肉稍子等，被熱油激過。下面滑滑的面是用手撕成的。還沒有吃，隱菊的味蕾已被深深地觸動。
　　隱菊一邊狼吞虎咽酣暢淋漓地吃著面，一邊深情地看著養(yǎng)母，嘴里不忘甜甜地表揚了一句：“媽，我咋就覺得您做得面好吃，比大飯館的好吃?！?br /> 　　“就知道嘴貧，啥時候?qū)W會給媽戴高帽子了?！别B(yǎng)母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一向絕強好勝的女兒啥時候變得如此柔情似水，仿佛經(jīng)過高人點化一般。
　　吃完飯隱菊從行李包里拿出一件買給養(yǎng)母的豆色毛背心遞給養(yǎng)母：“媽，這是我給您買的毛背心，您穿上試試合身不合身?！?br /> 　　“肯定合身。”養(yǎng)母脫外套試穿毛背心，嘴角漾著幸福的笑容。
　　隱菊一看，真的很合身，母女倆抱在一起，第一次心無芥蒂地笑了，很燦爛。
　　晚上，隱菊沒有回她住的小屋睡覺，和母親擠在主屋的大炕上敘著別后的許多新鮮事。隱菊告訴母親她目前在卉姐家的一切情況，卉姐待她如親姐妹，卉姐目前的乳癌病，卉姐上大學的女兒瑜瑜，卉姐當總裁且又在外面風流快活的丈夫，甚至把難以啟齒的卉姐丈夫騷擾她的事也給母親道了出來。
　　母親聽見這些便對女兒有些擔心，勸慰女兒：“對付現(xiàn)在的男人你要多長個心眼，特別是那些有錢的男人。沒有得手時對你信誓旦旦，一旦得手，新鮮勁一過，會像扔抹布一樣把你扔在一邊。那陣子受傷的還是女人。年過完回去后，你真要干得不順心，就離開那家吧，再找一份工作干?！?br /> 　　“媽，我也是這么想的，這段時間他老實多了，沒再糾纏我。您相信女兒的品格，我不會為了錢委屈自已做別人的情婦?！?br /> 　　“媽知道你?？傊粋€人在外面很不容易，一定要保護好自已。再者，你也是老大不小了，四十歲的人了，如果在外碰上合適的對象，就找一個，別再苦自已了?！?br /> 　　“媽，我知道，可找一個好男人談何容易?，F(xiàn)在的男人，除過有家室的，吃喝嫖賭之徒居多，正經(jīng)務(wù)實的少，社會秩序也是混亂顛倒著，好男人找不到好女人，好女人找不到好男人?！?br /> 　　“哎，說的是啊。媽在天水這邊也給你打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