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口角

　　前兩年，我曾經(jīng)瘋狂喜歡過一部電視連續(xù)劇《激情燃燒的歲月》，前后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好幾遍。里面有一個情節(jié)，是說石光榮的大兒子在部隊有一個戰(zhàn)友，看到石子將吃剩下的玉米棒子扔進火爐，不顧一切地從火中扒拉出那顆棒子，啃食上面殘存的幾顆玉米粒。在石子驚訝的目光中，他還說了一番他們老家看重每一粒糧食的大道理。每當(dāng)看到那里兒，我就情不自禁地聯(lián)想到，小時候我父親也常常愛在家里飯桌上對我們哥倆嘮叨的一個故事，叫“十粒米，一條命”。具體內(nèi)容我就不嚴嗦了，想必各位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傊?，糧食得來不易，且吃且珍惜！
　　小時候，家里的糧食大部分來自一個紅本子，上面是公家按月配給的口糧，說是配給，也是要用錢買的，只不過比市場價便宜點兒罷了。那些糧食是定量的，根本不夠吃，我父親還得到自由市場買“議價糧”，再加上買菜，往我媽老家寄錢，所以工資不僅月月光，還常常拉饑荒。
　　人窮志短，現(xiàn)在想想我的短還真不少！：我家還住在平房的時候，有年夏天，我曾經(jīng)偷拿過鄰居家的牙膏皮，賣給廢品收購站，換得3分錢，買了2根冰棍吃，人家牙膏皮里其實還有一點兒牙膏沒用完呢；小學(xué)時候，我還偷摘過農(nóng)民地里的玉米棒子；油田管子站里面的一些廢角鐵、鐵環(huán)之類的，我要么拿回家做滑冰車的底座，要么就是賣到廢品收購站……
　　五年級暑假，我和父親參加他們學(xué)校組織的一次夏令營活動，去北京游玩，在北京的街頭，我第一次喝到一種叫“汽水”的東西，賣1毛5一瓶，好喝極了！每次我都要千求萬求的，父親才給我買一瓶。拿到汽水，我邊跟著父親走，邊小口咂著，根本舍不得大口喝?？缮磉呑哌^的一些當(dāng)?shù)匦∨笥?，都是舉著汽水瓶，仰脖很爽氣地喝，喝完，用手抹搭一下嘴，打一個重重的“汽水嗝”，讓我羨慕不已！
　　我曾經(jīng)跟我父親說，我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什么時候喝汽水能喝到打嗝！
　　初一上學(xué)期期末考試，我語文成績又是全班第一，原因就是我在寫命題作文“我的理想是……”的時候，把我這次夏令營的一些感受寫了進去，嚴大發(fā)老師覺得很贊，給了滿分，后來還給推薦到油田教培處編輯的一本雜志上。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初中三年，我和顏、和韓都一起上下學(xué)過，在上學(xué)路上，會遇到2個副食品商店，每次我都要拐進去，穿堂而過，什么也不買，只為多吸幾口里面的甜香氣。顏每次都笑瞇瞇地隨我一起，而韓，則很不屑我的行為，她不進去，而是選擇在店外邊顧路上直走，在副食品店的另一端出口跟我匯合。
　　唉，寫到這里兒，我的眼角又不禁濕潤了……
　　
　　韓夸我戴眼鏡好看，讓我平時就戴著，不要隨便摘，這兒讓我心里很不高興。
　　我的眼鏡是深茶色的塑料鏡框，現(xiàn)在看來，材質(zhì)是差的不能再差了，可在當(dāng)時，這副鏡子花了我父母14塊錢哪！我父親曾經(jīng)為這筆支出心疼的只搓牙花子！
　　問題的關(guān)鍵不是在鏡框的檔次，因為那個時候我腦子里還沒有那個概念，我不愿意戴眼鏡，是另外有原因的。
　　那就是，我認為戴眼鏡，樣子一定是挺丑的。這種觀點在我的初中時代，一直都沒有什么改變。
　　那個時候我把近視當(dāng)成是一種生理缺陷，有種自卑心理，不愿意輕易暴露于外。平時也就是上課的時候才戴上，下課鈴一響，我就趕緊摘下來。顏在上小學(xué)3年級的時候，就知道我近視，但她到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已配了眼鏡，直到幾天以后，我和她一起在勝利會場看電影，我掏出眼鏡架在鼻梁上，她驚訝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所以，當(dāng)韓提出那樣的要求，我認為她根本就是在嘲笑我，我的臉立刻就拉下來了……
　　我摘下眼鏡，然后朝韓一伸手，冷冷地說道：“把眼鏡盒給我！”
　　韓愣住了，沒料到我突然是這樣的態(tài)度，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眼鏡盒還拿在手里，并沒有給我。
　　我一把從她手里把眼鏡盒奪過來，把眼鏡放進去，然后故意“砰”的一聲重重地合上蓋子。
　　她眼睛張得大大的，在一旁看著我的動作，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
　　“還學(xué)不學(xué)琴了？不學(xué)就算了！”我氣鼓鼓地說，側(cè)轉(zhuǎn)身子，不看她。
　　她沒有說話，我也不再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兒凝重。
　　“咋了你？！”韓半天才醒過味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身子正過來，面對著她。
　　我還是不看她的眼睛，撅著嘴，不吭氣。
　　“說話啊你！”韓看來是真急了，嘴里呼出的白氣直沖我的臉頰。
　　我沒好氣地說：“說啥說？！”
　　“我剛才怎么的你了？！你突然這個勁兒的！”韓更急了，拽著我胳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力，竟然變成擰的動作了。
　　韓的性子是比較剛烈的，受不得委屈，太好強，按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有點像女漢子，究其原因，也許從小到大她都是在大人的夸贊聲中長大的緣故吧。
　　但是，世界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成年以后，每次我和她在床上進行兒童不宜的事情，她卻總是要求我摘下眼鏡，我不聽，她就捂緊被子，不讓我進入。我只好等她進入癲狂，兩眼緊閉的時候，再偷偷戴上眼鏡。
　　其實，她身材保持得很好，皮膚雪白，乳房高挺，小腿很纖細，就是個頭矮了點，腰上也只是略微有一些贅肉。
　　也許，這就叫“此一時，彼一時”？
　　記得有一次我倆激情過后，我摸著她的胸脯問她為什么小時候要我戴眼鏡，而現(xiàn)在又不要我戴眼鏡。
　　她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還說，小時候的事，不記得了……
　　哦，你瞧瞧，你瞧瞧，寫著寫著我的思路又串門了，對不起，各位，咱們再把鏡頭拉回啊……
　　我揮揮胳膊，掙脫開韓的手，說：“我不喜歡老帶著眼鏡?！?br /> 　　聽我這樣說，韓的固執(zhí)勁反而上來了。她又一次拽住我，說：“你知不知道啊，眼鏡不能一會兒戴一會兒摘的，那樣視力會下降得更快！”
　　“咦？有這兒回事？”我有點吃驚，因為韓講的這個道理我確實不知道。我父母和我哥都不近視，估計他們也不懂。
　　“真的？”我心里有點不信，看著韓的眼睛，想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不是在騙我。
　　韓瞪我一眼，說：“當(dāng)然是真的！昨天下午你送我回家，我媽看到你的眼睛，回家就說你一定近視，我就把你配了眼鏡的事說了，我爸媽就讓我告訴你，眼鏡不能摘摘戴戴的，戴上了盡量別摘，不然視力就是會下降得更快，眼鏡就得再換新的了，度數(shù)會更高的！”
　　“??？！”我有點慌了，看韓說的一本正經(jīng)的，不由我不信。
　　“那你剛才看我鏡片的度數(shù)，那個方法是你父母教的吧？”我想側(cè)面驗證一下，
　　“當(dāng)然了！”韓自豪地挺挺自己的胸脯，“是我爸昨晚教我的。他問我你鏡片多少度，我說不知道，他就教了我剛才那個法子?！?br /> 　　“哦……”我這下徹底信了。
　　可戴眼鏡，踢球咋辦？別人喊我“四眼”咋辦？我們班里還沒有一個整天戴著眼鏡的呢！
　　我心里盤算著，很是矛盾。
　　韓不由分說，從我手里又搶過眼鏡盒，打開蓋子，拿出那副眼鏡，硬讓我戴上，然后看著我笑，說：“就這樣吧！以后可不許再摘了?。　?br /> 　　我說：“那踢球的時候咋辦？”
　　她聞言，遲疑了一下，說：“不能戴著踢嗎？你怕它掉下來？很松嗎？”
　　說著，她就要伸手拽我的眼鏡腿試試牢固程度。
　　我偏偏頭，躲開她的手，說：“不是。我怕跟別人身體沖撞或球打上，那兒不把它搞壞了？”
　　是啊，搞壞了可不行，花14塊錢配的呢！
　　“嗯”韓歪著頭，想了一下，故意用一種俏皮的語氣說：“特許你踢球的時候不戴?！?br /> 　　她知道不讓我踢球是不可能的。
　　嗯，圍繞眼鏡的這場風(fēng)波終于云開霧散，我和韓和好如初。
　　有首歌是咋唱的嘞？——“陽光總在風(fēng)雨后……”后面那句是啥，真忘了，也懶得麻煩度娘了，相信各位是懂的，呵呵……
　　韓昨天通過一下午的學(xué)習(xí)，已經(jīng)掌握了音階在口琴上的對應(yīng)位置，現(xiàn)在我就可以教她吹簡單的曲子了。我問她想學(xué)哪支曲子，她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不假思索地說：“軍港之夜！”我對于她的這種果斷有點好奇，問她為什么單單要學(xué)這支曲子，她說，她媽特喜歡這首歌，在家里老是哼唱它。
　　我用口琴吹了一遍這首歌的前奏部分，又詳細地給她指琴孔位置和先后順序，最后將琴遞給韓。她小臉緋紅，掏出手帕，把琴仔細擦了一遍，才含在嘴里。我在一旁看著她的舉動，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她偏頭白我一眼，也不說話，照著我的模樣，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