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赴宴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不知是國外的哪位哲學家說的：如果每個人倒退活20年，95%以上的都會是富翁或者偉人。從年輕的時候，我就開始追求名譽、追逐利益，但是卻盡干一些不名譽同時也與利益無關的事情：寫一些看似義正辭嚴，實則言不由衷的文章，渴望別人給評個獎項；給所謂國家級刊物送錢，買版面登文章，滿足評職稱的條件；在一群評委面前極力展示自己的講課才華以求得到高分……既沒有3000年前孔老先生視“名利如浮云”的氣魄，也無東晉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瀟灑。既有不齒于同儕蠅營狗茍的清高，也有隨波逐流的墮落。
　　所以，我非?？释艿雇说竭^去的歲月，哪怕只有10年！10年前，創(chuàng)辦阿里巴巴的顧云還在為哪怕是1000塊錢四處借錢，而我，不知在干些什么沒名堂的事情。股市的一夜暴富，房地產的神話，互聯(lián)網的奇跡，我身在其中，卻置身事外。好悔啊！
　　我和韓與顏，也有著許多令我至今都無比悔恨的事情，但歲月無情，誰又能真有一雙“慧眼”，將世事看的通通透透？誰？誰能？！
　　
　　心里打定了主意，我臉上一笑，對這幫女孩說：“我考試有個秘訣，特別管用。”
　　我這么一說，那幫女孩都來了興趣，紛紛直起了身子，眼睛望向我，連顏，都把胳膊放下，頭仰起看著我。
　　我看她們這樣，心里憋不住想笑，更加得意了，故意慢悠悠地說：“這招百試百靈，我從一上初中，逢大考必使，所以連續(xù)兩次考了第一?！?br /> 　　路松忍不住了，大聲說：“方振眉，別啰嗦，快說！啥秘訣？”
　　我模仿著電影《三笑》里唐伯虎在華夫人面前拿把兒的情節(jié)，拖著音，說：“其實，秘訣很簡單，就是每門課考試的時候，發(fā)下演草紙，你在上面先畫個圖就行了?！?br /> 　　“哦？畫圖？畫什么圖？”那幫女孩更加好奇了，七嘴八舌地問道。
　　我兩手一攤，說：“呵呵，我現(xiàn)在手頭沒有紙筆，誰伺候紙筆??？?！?br /> 　　她們更急了，圓臉女孩對顏說：“顏**，快，快，你從屋里找張紙，找個筆，讓方振眉畫！”
　　顏沖她莞爾一笑，猶豫著，眼睛看向我，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我笑著沖她點點頭，她起身進了小屋，很快，拿了一個小本子和鉛筆出來。
　　我從她手里接過本子和筆，掀開封面，準備畫。
　　女生都圍了過來，看我究竟往本子上畫什么。
　　我先畫了一個圓圈，然后在圓圈里又畫上兩個小圓圈，一個女孩叫道：“什么啊這是？”
　　我不抬頭，右手筆不停，繼續(xù)畫著，嘴里說：“噓，別插嘴！往下看，你就知道了?！?br /> 　　一幫女生立刻安靜下來，都不再說話，全神貫注地看著我在本子上的一筆一劃。
　　兩個小圓圈里我畫了兩個黑圓點，變成了眼睛，然后是鼻子，嘴巴，耳朵，脖子……
　　隨著我的進程，女孩中開始有憋不住的，不時發(fā)出一聲聲驚嘆：“咦？這是個光頭？”，“哦，好像是個和尚！”，“還盤著腿，雙手合十，一定是和尚了！”……
　　畫到最后，我在最開始畫的大圓圈四顏打了幾筆向上的撇，然后住筆，哈哈一笑，說：“就是這個了，很簡單的?！?br /> 　　路松一把從我手里奪過本子，好奇地端詳，嘴里說“這畫的是什么?。俊?br /> 　　其他女生也是圍著繼續(xù)看，邊看邊發(fā)出疑問：“這究竟是什么??？與考試有什么關系？”
　　顏也是一臉疑惑，但是嘴上卻并沒有說什么。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剝開，放到嘴里，故意岔開話題，說道：“嚯，好甜！”
　　那幫女生都看向我，圓臉女孩率先問我：“方振眉，你畫的是啥？”
　　我裝作很吃驚地說：“笨啊，你們！這畫的是如來佛，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啊？！”
　　“啥？如來佛？”女孩們又一次集體看向本子。
　　路松似乎明白了，叫道：“哦，方振眉的意思是，讓如來佛保佑考試考個好成績?！?br /> 　　“聰明！”我沖她伸出大拇指。
　　“哇！”女生們一下子恍然大悟。有個女生還是不太相信，看著我，說“方振眉，你每門課考試的時候真是這么干的？別騙人??！”
　　呵呵，她懷疑的有道理：我確實是在騙她們。但是，這個怎么能承認呢？
　　“切！愛信不信！”我轉過頭，兩手背在身后，臉上故意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我這種表現(xiàn)讓女生們信了大半，顏沒說話，臉上始終一副笑瞇瞇的樣子，我也搞不清她是信呢還是不信。
　　圓臉女孩從路松手里拿過本子，又仔細看了看，然后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舉著本子對眾人說：“哎，你們大家看啊，其實，方振眉畫畫水平很爛?。　?br /> 　　呵呵，她說的也沒錯：我最不愿意上美術課的。
　　路松落井下石：“是的啊！這畫畫的，比起咱們班顧*，那可是差遠了！”
　　咦？顧*？又是那個小子！
　　人生有時候就是那么奇怪，“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我在顏家的一番玩笑話，沒想到開學以后，竟然在6班流行開來，那個顧*也畫，而且他畫的更加傳神和惟妙惟肖，筆劃還簡單，全班都是照著他的樣本在畫。有一天顏在我面前，三下五除二寥寥幾筆就畫出如來佛，并且告訴我，這是照著顧*學的，我吃驚之余，氣的差點吐血。
　　在以后，隨著事情一樁樁的發(fā)生，我才逐漸領教到，顧*不光學習好，體育好，畫畫也擅長。他爺爺是解放前上海的一個畫家，曾經畫過一些反動的宣傳畫，解放后被改造了，顧*，他有這方面的遺傳基因，畫什么像什么，初三的時候，韓偷偷遞給我一本小畫書，能看出來是個人自己畫的，都是古代騎顧打仗的，類似于上海美術出版社的《三國演義》小人書，水平至少在我看來是相當驚艷的。我問是誰畫的，韓說是6班的顧*。
　　“既生瑜，何生亮”??！我記得有好多次，我背著顏、韓，發(fā)出這樣的感嘆……
　　顏和那班同學一起，去給老師拜年，我也隨她們離開顏家，回了自己家。晚上，等我哥出去放鞭炮以后，我看著窗外繁星點點的星空，用口琴吹了一曲昨天央視春晚上索寶麗、木玄浦唱的《夫妻雙雙把家還》，這個靳調是父親老家安徽黃梅戲的調子，父親很愛聽，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我吹，還特地跑到小屋夸了我?guī)拙洹?br /> 　　初三那天一早，我就爬了起來，由于興奮，昨晚其實我一晚上都沒有睡著，人始終處在半夢半醒之間，在床上翻來覆去，我哥睡到半夜被我的動靜搞醒，還老大不愿意的探頭訓了我?guī)拙洹?br /> 　　中午我們全家是要到顏家吃飯的，我哥此時上了初三，已經出落成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半大小子，有自己的個性和主意了。他和顏家沒有啥交往，所以不愿意去顏家赴宴，我父母也就不勉強他，反正家里過節(jié)有的是現(xiàn)成吃的，他自己熱一下就成。
　　出門前，我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把口琴裝在了衣服兜里。顏和韓雖然都沒有當面明確說過，但我能從她們的眼神中看出，我吹口琴的時候，形象是最高大的。當時我有一點小小的自卑，就是我的個頭和韓差不多，比顏呢，好像還矮了半頭。
　　顏家早已做好了準備，我們全家一到，飯菜很快就端上了桌。那時候的規(guī)矩和現(xiàn)在不同，小孩子一開始是不上桌的，只有等到大人們酒喝好了開始吃飯的時候，小孩子們才允許上桌。
　　所以，顏父和我的父親在席上喝酒，顏母上菜已畢，也陪著我母親坐在席上。我則和顏，在她的小屋里說話。
　　顏問我，前天我說的考試的時候在草稿紙上畫佛是真事嗎？我壓低了聲音大笑，說當然是假的，你還真相信了嗎？顏嗔怒地白了我一眼，說當時看我那么一本正經的樣子，她也以為是真的了，從給老師拜年回來，就開始照那個本子練習畫佛?！斑?，你看，我都畫了半本子了！”她遞給我一個本子，我翻開一看，里面全都是一個個歪七扭八的打坐和尚，更搞笑的是，她把佛頭上的金光畫的太接近佛頭，就好像六根沒凈的和尚，頭上都是頭發(fā)。
　　“哈哈哈哈……”，我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流了下來。顏看我笑成這樣，氣的直掐我的胳膊。
　　寫到這里兒，我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時刻，顏畫的那些稚嫩的圖畫就在我眼前晃蕩?，F(xiàn)在，我還是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實在忍不住了，各位！讓我再笑一會兒，哈哈哈哈……
　　此時客廳里，顏的父親和我的父親好像喝到興奮了，嗓門越來越大，我和顏在小屋里，都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顏父大著舌頭，含含籠籠地說：“老兄，只要你不嫌棄，咱兩做兒女親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