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連長王云龍》 第一章

　　1949年11月25日。也就是在昨天，11月24日，從早晨天亮到當日深夜止，整過敘宜城正在打仗。據(jù)說是：據(jù)守城里的國軍有三個團和解放軍在進行攻城和守城的全面戰(zhàn)斗。整天，先是炮擊聲，大約持續(xù)不久，就是解放軍攻擊位于城邊上高高的城墻。一個上午基本上是時急時緩的槍聲。就些槍聲，在敘宜城里時遠時近，有時沉寂下去，過不多久或一會兒，又響起來，就像鞭炮放完一陣，過一會，又放鞭炮一樣，讓人膽顫心驚！
　　我是阿明，在城里一家機械小廠上班，還喜愛文學。
　　當解放軍和國軍在東、北、南的城邊或城里打仗時，我們在城西的機械小廠工作的機房里都能聽得到：從外面?zhèn)鱽淼臅r急時緩的槍聲爆炸聲，簡直太可怕了！我們同事都人心慌亂，都害怕。有國軍和解放軍的戰(zhàn)斗地勢轉(zhuǎn)移到這里，不禁都十分的擔心。而我非常平靜。我知道：解放軍是好軍隊；只是國軍老是欺壓禍害一般的平民，人們都希望這些國軍被打敗。我一直是這樣的看法。到了晚上21點，城里的槍聲明顯小了，只是偶爾能聽到一些附近或遠處傳來的槍聲。我半夜下班回到家里。我媽媽前天去白沙鎮(zhèn)農(nóng)村我舅舅的家里去耍了，家里就我一個人。到了家，我隨便吃了飯，就睡著了，到了第二天中午，我才睡醒過來，就聽到門外有人在閑聊。
　　“李四叔，你知道嗎？昨天城里和城外打了一整天一夜的仗。”
　　我聽出來，這是我隔別住的梁媽尖又細的聲音，非常的驚駭不已似的。
　　隨后，傳來李四叔的聲音?！笆遣皇墙夥跑姾蛧娫诖蛘?？”是他的猜想。
　　“是哦，我今天早晨，到水晶街買菜，本來準備跟家里買點肉和油菜都沒有，說從長江和岷江那邊賣肉菜農(nóng)民過不來（到城里）。我聽菜市場的人說一一一解放軍在合江門和城里清理戰(zhàn)場，說有很多的解放軍在合江門的城墻下，被國軍打死的最多。然后城里，國軍被打死的也多，其中解放軍也多?！绷簨屨f的有些快，感覺到非常的驚訝，使在場的人，比如：有楊老頭，李四叔等應該驚核不已！還有，他們閑時就喜歡呆在一起聊多久。
　　我就聽到了楊老頭不禁嘆息聲?！笆前?！解放軍都是好人呀，只是那些國軍，有少部分軍官太壞了，自己跑了，讓那些可憐的士兵送命?！?br /> 　　“你怎么這樣說話?！绷簨層X得他話奇怪。
　　“唉，不管解放軍和國軍士兵都是中國人呀！”楊老頭聲音拖長一些，聽得出來，他在為兩方的人惋惜。他們當中又傳來了李四叔憤恨的聲音：
　　“國民黨早該完蛋，你看蔣介石手下，全是一些只想著升官發(fā)財?shù)牡膶④姾蛙姽伲约翰幌胨?，讓自己的部下去打仗，還禍害一個城里平民；交稅不斷，一天到黑，就知道抓共產(chǎn)黨，我聽說，他們在七天前，還把一些地下黨抓到高莊橋槍斃了?！?br /> 　　“你怎么知道？”楊老頭問。
　　“我聽吳先生說的?！笔抢钏氖宓幕卮?br /> 　　“聽說他同情共產(chǎn)黨?！庇质抢钏氖宓穆曇?。
　　“這下好了，解放軍贏了，國民黨輸了，以后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绷簨寶g快地說，我雖然看不見他們聊天的情景，我知道她愛把手擺一擺，非常的欣喜，好像她從一種不幸的境遇里脫離出來了似的……之后他們在門外還聊著……
　　我就起來，稍收拾一下，我就走到門邊，把門打開。他們看見我才睡了起來，梁媽就說：“阿明，這都中午了你還在睡懶覺。”
　　我說：“我昨天晚上上了晚班，年輕人本來就瞌睡大。”
　　“哎呀，要是你媽在，肯定你睡不了懶覺。只要你媽一掃地、做事，你就得醒。好了，咱們散了吧?！绷簨屨f。然后，李四叔，楊老頭就走開了。之后，我就在家里下了面吃，又坐下來，寫我的小說。這樣，又到了下午15點二十多分，我上晚班時間，（晚班是：下午16點上班，到晚上0點下班。）只要上了這個晚班，明天我就休息了。于是，到了時間，我去機械公司上班，直到半夜，就下班了。我走到大街上，這時，好多的居民都睡了，只有些作坊，還開著門，里面?zhèn)鱽砭圃阕拥臍馕叮哼€有幾個30歲多一點穿著粗布棉衣的男人在白氣繚繞燈光暗淡的作坊里用鐵鏟鏟著什么。街上非常寂靜、安然，再沒有聽見槍聲和炮聲了，(因為，今天是解放軍解放了敘宜城的第二天晚上）剩下的是睡夢般安然和柔靜。我回到了家里，洗了腳，就睡了。我覺得好睡，沒有任何的聲音，心想，第二天，又睡懶覺，既然休息，就出去玩耍……
　　第二天，是什么時候天亮，是陰天和晴天呢，我更本不知道，只管睡我的覺。不知什么時候，我被敲門聲驚醒了，就起床，穿好衣服，揉了下還在睡意朦朧的眼睛，開了門，站在門邊的是我的老同學吳成，而他旁邊是：一個解放軍，看去36歲；人還非常的憔悴，眼皮有些泡，眼里有些紅。他目光含著沉靜，可在他的這一沉靜的后面，總有一種悲鳴，只是不容易看不來。吳成露出風趣眼光，非常隨便地說：“怎么，不喊我們進去嗎?”
　　我馬上就說:“快請進來坐，解放軍同志?！?br /> 　　吳成馬上說：“走吧，張叔叔！”
　　可這解放軍同志，沒有立刻走進來，他可能注意到我有些亂的頭發(fā)，還有睡意的臉，就非常自覺又感到來的不是時候，就說：“你看人家在睡覺，咱們還是改天來吧。”
　　我立刻說：“沒什么，快請進來?！蔽亿s忙說。身子向門邊一側(cè)站，好讓他們進房。
　　吳成又大手大腳地，立刻把左手往身著半舊的淺黃軍服，軍帽上有一顆紅底邊上帶細線般金黃邊緣的五角星。他的和善、厚道精明的臉龐，看起來非常的令人感到可親。他衣領上，還有兩道同樣邊緣是細金線中間紅色的領章，沒有系皮帶。解放軍同志看上去，非常的英武！
　　他和吳成走到了桌旁的半舊的板凳上，就坐下。我立刻為解放軍同志倒了一杯開水，然后在跟老同學倒。完了，我就坐在桌的側(cè)邊。一邊把自己的頭發(fā)抹平。就熱情地說：“請喝水，解放軍同志?！?br /> 　　他非?？蜌獾卣f：“謝謝！”然后，欠欠身，坐下。
　　這時，他才把放在桌底下的大腿上的兩手，放在桌上，非常客氣地用雙手端起桌上盅，喝了一口水，然后，平緩地放在桌上，又用右手輕輕拭干沾濕的嘴唇。
　　他又客氣謙遜說：“阿明，打攪你了！”
　　“沒有沒有?！蔽伊⒖虛u搖頭，我感到他雖然是解放軍，可人是十分質(zhì)樸、厚道。頓時讓人感到親近。而中國軍人都是具有這樣銳氣勇敢正直的特性。
　　吳成馬上向我簡紹，好像他才想起這事：“這是解放軍營長張春?！蔽荫R上注意到，張營長十分爽快向我伸出雙手，握住我放在陳舊桌上的雙手，他閃動著和善熱誠的眼光，他充滿了軍人直爽的氣質(zhì)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冒昧地打攪你了?！?br /> 　　看上去他非常謙虛，一張臉是那樣和善誠摯，他看著我，我趕忙說?！皼]有！沒有！”
　　“他就是阿明，專門從事文學小說寫作的。他與別的文學愛好者不一樣。他非常喜歡你們解放軍，可又不了解你們，又無從寫?！眳浅砂盐铱淦饋怼?br /> 　　我馬上打斷他，不過盡量放緩些，我想這樣，解放軍同志，就不會認為我沒有涵養(yǎng)?！澳銊e說這些?！比缓笪矣X得自己是喜愛解放軍。就如是說：
　　“我確實喜愛解放軍，還有紅軍、八路軍、新四軍、東北抗日聯(lián)軍?！?br /> 　　張營長不解地問：“你怎么會喜歡軍人和解放軍？”
　　中國人民的軍隊，把死亡留給自己，把安寧幸福的甜美生活留給了孱弱無助的平民，他們用自己的全部生命保衛(wèi)破碎的國土，他們直面射向自己胸部和腹部的槍彈，與兇惡的敵人（侵略者）進行毫不猶豫的戰(zhàn)斗。
　　我就把在桌邊上的本子上這一段話，拿跟張營長看。
　　張營長看了，非常的感動，情不自禁伸出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我看到他立刻流出眼淚。于是，他立刻把臉側(cè)過去，并放開握住我的手。我看到他抬起右手，擦去了眼角上被晶瑩淚水打濕的眼雜毛。過了會，他有些掩飾自己失態(tài)的舉止，抱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明白作為一個剛經(jīng)歷大戰(zhàn)的軍人，在自己的戰(zhàn)友陣亡后，對自己是一種陣痛。他雖然是不能忘卻勇敢戰(zhàn)死的戰(zhàn)友，而這又僅限于他們一部分圈子里的事?？娠@然，戰(zhàn)死的那些官兵，雖然，是進行的攻城戰(zhàn)，而他們在執(zhí)行攻打任務的戰(zhàn)斗的同時，其實質(zhì)的意義是一一一為了整個城里平民能過上一種和平幸福生活，而戰(zhàn)死。而把自己犧牲的革命烈士經(jīng)歷的事和戰(zhàn)斗寫下了來，讓人們在想起他們，說起他們，而這是解放軍張營長的希望。我覺得，他就是這樣想的。
　　我立刻看著張營長看著我的眼光，說：“解放軍同志，你有什么要說就說吧?！?br /> 　　然后，張營長好像并不完全明白我的心態(tài)，只聽我讓他說。就立刻說：“阿明同志，我對你有一個不情之請。”張營長非常干脆，這時，我看到了那種用在打仗時他的果斷的氣勢。
　　兩只眼睛熱忱厚道看著我?？晌腋械竭@眼光是一種熱烈的懇求。他說：“我希望你能為我的那些在兩天前犧牲的戰(zhàn)友寫一本書。”我本來想說，你們部隊上不是有人寫嗎？可是，馬上我就把自己話咽回去。我明白：他信任我，就像他喊一個戰(zhàn)士，去做一件戰(zhàn)斗任務似的那種充滿信任的目光，我立刻向他應承：
　　“我一定會做的?！?br /> 　　沒有想到，張春營長霍地從桌子旁站來，立刻朝我敬了個軍禮。
　　我立刻說：“請不要這樣，我什么都沒有干?！?br /> 　　“請你一定要幫我完成這個心愿?！?br /> 　　“那你就跟我講講，你們營里和部隊上的戰(zhàn)斗和生活吧?！蔽艺f。
　　“好?！睆垹I長慨然應允。然后，張營長又坐下。這時，張營長沉默了一下，似乎又有些不知所措，嘴唇略張開，想說來著，可剛張開嘴巴，目光迷離，臉微動了，接著閉上嘴。我覺得他是想說，他是被內(nèi)心里自己戰(zhàn)友許多事弄得來，顯然不知怎么說，又該從哪里說起。
　　我已經(jīng)打定主意，因為他們是從中國東部一路走過來的解放軍。據(jù)說沿途解放了一些城鎮(zhèn)等這樣說來就太長。覺得，應該從他們進入西南開始，這樣他印象也深，在過后再讓他補充講講解放軍在中國別的戰(zhàn)場上的一些著名戰(zhàn)事。就說：“你就從來到西南開始說?！?br /> 　　他認為這行，說：“好吧。我就從我們二野從湖北宜昌進入西南開始吧?！?br /> 　　“不過，也請你補充講講幾個解放軍經(jīng)歷的著名的戰(zhàn)事?！蔽艺埱笳f。
　　“好吧?！?br /> 　　張營長抬起頭，開始講起來，他邊講邊想，目光深沉，眼光閃爍剛毅和略動感情的神態(tài)，他在講著一一一他和他的那些解放軍戰(zhàn)士和指揮官經(jīng)歷的戰(zhàn)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