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調(diào)位

　　昨天，亞運會閉幕了，這次韓國仁川亞運會羽毛球男單半決賽，馬來西亞名將李宗偉又一次倒在了林丹的拍下。隨著最后一個球的下網(wǎng)，李宗偉隔網(wǎng)與林丹握手，電視臺給了特寫鏡頭，我看到岳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無奈的苦笑。
　　既生瑜，何生亮！
　　一個人究竟能承受多少次打擊？看到李宗偉在林丹瘋狂慶祝的時候，一個人背著包落寞離去的背影，我的思緒就回到了幾十年前：曾幾何時，我也有過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經(jīng)歷……
　　
　　嚴(yán)老師聽我說要求調(diào)位，和韓分開，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變得嚴(yán)肅起來。
　　他盯著我，問：“說說你調(diào)位的理由。”
　　我本來是想趁他這會兒高興的時候，提出要求，他能痛快地答應(yīng)，但現(xiàn)在看到他這樣嚴(yán)肅，我心里不禁有點打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把我昨晚想了一夜的理由端出來。
　　“嗯，我和韓*輝在一起合不來，老吵架，影響學(xué)習(xí)?！?br /> 　　嚴(yán)老師聽了，也不接話，自顧自地走到沙發(fā)那兒坐下，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掏出一根煙，剛要用火柴點上，看到我還站在原地看著他，等他表態(tài)，想了一下，就又把煙放下了。
　　他問我：“就這個原因？還有別的原因嗎？”
　　“沒……沒，沒別的原因?！蔽掖鸬?。
　　嚴(yán)沉吟了一下，對我招招手，示意我在他身邊的沙發(fā)上坐下，然后瞇起眼睛看著我說：“不對吧，你說你兩合不來，吵架，可我怎么好幾次看到你兩放學(xué)都一塊結(jié)伴回家呢？”
　　“嗯……嗯……這個……”我有點語塞，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覺得影響學(xué)習(xí)了？”嚴(yán)看我吞吞吐吐的樣子，顯得好像洞察出我的心理，說了這么一句。
　　我立刻像撈著一顆救命稻草似的，說：“是，是，是！”說的時候，臉上極力擺出一副誠實的表情，其實心里在笑。
　　嚴(yán)老師看我這樣的表現(xiàn)，以為說中了我的內(nèi)心，呵呵一笑，有點得意地接著說：“其實，已經(jīng)有不少同學(xué)反映你兩上課期間，老嘀嘀咕咕的，連幾個任課老師也向我說過這個問題?！闭f到這里，他吧嗒吧嗒嘴唇，好像在思考下面該如何措詞。
　　嚴(yán)老師說的這些情況，我以前就有所耳聞，要不我也不會強烈要求母親給我配眼鏡，因為我和韓嘀咕的東西都是老師在上課的時候?qū)懺诤诎迳系膬?nèi)容，我看不清，問韓的。自從我配上眼鏡，我倆上課的時候就再沒有嘀嘀咕咕的，現(xiàn)在嚴(yán)拿這個說事，我想，這應(yīng)該是過去時了吧。
　　我心里在琢磨，臉上卻掩飾得很好，也沒有出言申辯。嚴(yán)老師很滿意我這個態(tài)度，繼續(xù)說：“本來我也想把你倆分開，可是覺得你兩小小年紀(jì)，也不可能那個什么……”說到這兒，他好像一時半會兒沒有找到一個恰當(dāng)?shù)脑~來取代敏感的詞匯，就頓了一下，又說：“后來，期中考試完開家長會，韓*輝的父母跟我說，不要把你兩調(diào)開，說你學(xué)習(xí)很好，韓*輝跟你同位很好，所以我就沒有給你兩調(diào)開?！?br /> 　　聽嚴(yán)老師這樣說，我才知道上學(xué)期期中考試結(jié)束以后，班里調(diào)整座位，為什么我和韓沒有動的原因：是韓的父母。韓的父親是油田設(shè)計院的總工程師，說話的份量想必嚴(yán)老師還是要考慮的。
　　那現(xiàn)在我主動提出調(diào)座位，嚴(yán)老師會不會同意呢？我突然覺得自己今天干了件很冒失的事。
　　果然，嚴(yán)老師最后是這樣打發(fā)我的：“這樣吧，你先回去，我考慮一下，反正離開學(xué)還有幾天?！薄?br /> 　　從嚴(yán)家出來，我去找顏，在顏家北邊的小窗戶上，我按照約定輕敲了幾下，窗簾拉開，顏俏麗的小臉露了出來。她看到是我，展顏一笑，對我點點頭，又拉上了窗簾。
　　我往西邊走了幾步，站在樓角處的陰影里，等著她。
　　顏走路的姿勢真是很好看：兩腿修長筆直，邁步不疾不徐，腳上的小紅皮棉鞋擦得很亮，顯得很秀氣。
　　聽完我的述說，顏抿嘴不說話，看來對于我的這個結(jié)果，她并不滿意。沉默了半晌，她對我說：“那就等幾天再說吧?！闭f罷也不看我，轉(zhuǎn)身就走。
　　我緊追幾步，趕在前頭攔住她，對她說：“你別生氣，我再讓我媽跟嚴(yán)老師說說?！?br /> 　　顏眼睛亮了一下，點點頭，說“哦，好，你媽去說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我嗯了一聲，心說，唉，這事我怎么跟我媽說還不知道呢。
　　顏看著我的眼，問“你是不是不太好張口？”
　　吼吼，女人的第六感俺是真服了！
　　事情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我也就不想打腫臉裝胖子了，我沖顏點點頭。
　　“方振眉，你知道我媽為什么不同意那件事嗎？”顏竟然這樣問我。我一愣，旋即明白：顏說的是兩家攀兒女親家那件事。
　　顏說的這個問號這些天一直在我的心頭纏繞，我很想知道答案，但苦于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此刻顏突然提出，看來是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嗯？……你快說，你快說！你媽是為什么？”我著急地催促顏。
　　“她說你太瘦，最關(guān)鍵的是個頭也……也不高?！鳖佌f到后面有點吞吐，似乎怕傷了我的自尊心。
　　瘦不是問題，我以后可以多吃，至于個頭嘛，這個問題棘手。我思忖著，沒有接顏的話。
　　顏看我在那兒發(fā)呆，小腳一跺，說：“你干嘛呢？我告訴你這個，是想說我是怎么從我媽那兒問出來的?！?br /> 　　原來，她是這兩天假借幫她媽做飯，娘兩一邊擇菜一邊嘮嗑，她套出來的。她的意思是，讓我也用這個辦法跟我母親說。
　　……
　　和顏分手以后，其實我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和韓調(diào)位這個問題上了，我要猛吃！我要鍛煉！我要長個！我在回家的道上一邊走著，一邊給自己揮著拳頭，發(fā)著狠。
　　隨后的幾天，我睜眼就下床，練啞鈴、練拉力器、練引體向上，下午踢球的間隙，我也不閑著，抓空就趴在地上練俯臥撐。一天三頓飯，我能吃三碗就絕不吃兩碗，臨睡前再喝上一大碗奶，躺在床上，我都感覺那奶就頂在我的嗓子眼上。
　　父母看我這個樣子，也沒有過多干涉，只是提醒我悠著點，我哥還陪著我一起練，時不時在旁指點我。
　　這期間，我沒去找過顏，也不再去韓家打探，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地練肌肉，還打聽了很多長個子的辦法。我在一本雜志上看到一個預(yù)測身高的計算公式，具體的現(xiàn)在想不起來了，反正就是把父母的身高都代進去，然后算出一個得數(shù)，就是自己的最終身高。我趴在紙上，計算了無數(shù)回，最終的數(shù)字都是在1米78左右。
　　但是，讓我氣急敗壞的是：無論我怎么練，胳膊仍然是細(xì)溜溜的，我使勁曲臂，肱二頭肌卻連一點隆起的跡象都沒有；身高也是原地踏步，我每天站在家里客廳門邊，仰頭望著我在門框上畫的那個1米80的刻度唉聲嘆氣。
　　一天下午，在野地里踢球，我司職左邊鋒，一次左突右晃，我把球帶到對方門前，面對門將拔腳就射，球擦著地皮從他的兩腿之間鉆進球門。我興奮地雙臂張開，把自己扔在空中，岳*生和幾個伙伴也高興地圍上來，擁抱我或者拍打我的頭，正在樂呵，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人群外，場地邊上，有雙美目在笑瞇瞇地看著我。
　　啊！是韓！當(dāng)我瞇起近視眼，仔細(xì)看去，是韓，真的是韓！粉紅上衣，白色褲子，小紅皮鞋，美目流盼，烏發(fā)如云，臉白如雪，不是韓，還能是誰？！
　　看到韓，我已經(jīng)無心踢球，找了個借口，我就下場了。岳**看我收拾衣服，披上棉襖，感到很奇怪：“你咋不踢了？天還早呢！”我嗯哈了一聲，也沒做啥解釋，就說了一句：“感覺有點累，踢不動了，休息一下，明天再踢?！?br /> 　　我朝場邊的韓走去。我是迎著陽光的，還有意調(diào)整了的步態(tài)，自覺應(yīng)該還是很瀟灑很玉樹臨風(fēng)的。但是韓后來有一次回憶說，當(dāng)時在她眼里，我整個人顯得黑黑瘦瘦的，汗珠還掛在臉上，衣服也臟兮兮的，簡直就是個丑小鴨。我聽她這樣說，很氣餒，說那你為什么喜歡我，她說她也說不清楚，看我那時候挺可憐唄！
　　我倆好像有默契似的，本能的走向一小的操場。韓伴在我的身邊，身上的香氣時不時地鉆進我的鼻孔，讓我心頭癢癢的。十多天沒有看到我的女神了，再見到她，我既興奮又心虛，興奮不用解釋，心虛是因為韓還不知道，我正遵照顏的指示，在干一件跟她離心離德的事。
　　她比走之前說的初五回來足足晚了7天！她說上海的家里人都舍不得她們?nèi)易撸灾挥兴衷缁貋砹?，而她和她媽、弟弟又多留了幾天。說完，她從口袋里給我拿出一個小紙包，里面裝著的都是大白兔奶糖，還把那支口琴也還給了我。
　　也許南方濕潤的空氣真的養(yǎng)人，韓伸過來的手在我眼里白嫩無比，臉上的皮膚也是水潤潔白。紙包里散發(fā)的奶糖香氣混合著她身上的體香，我一時迷醉，控制不住自己，沒有多想，一下子就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