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等待（九）

　　沒過幾天，小剛就穿著媽媽新給做的“喇叭”褲上學(xué)了，是紫紅色的。雖然媽媽說不給做，但到買布的時候還是心疼兒子呀。小剛穿著“喇叭”褲走在上學(xué)的路上，拐過一個彎就遇到了二虎。二虎眼睛都直了，盯著小剛的褲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說：“我的哥呀！忒牛了，簡直就是‘大哥大’?！闭f完豎起了大拇指。被二虎這么一夸，小剛這腳下就開始沒根了，一只腿在得瑟著看看二虎：“兄弟，怎么樣？現(xiàn)在最流行的?！闭f完還彈了彈褲角上的灰，抬頭對二虎說：“這就是我媽管著，我才做了個一尺半的喇叭，否則我都想做成二尺的?！倍⑵擦怂谎郏骸斑哼海?，使勁吹，哼，還二尺的，你干脆做個大鍋圈得了唄？”小剛裝出一副大度樣，“嘿嘿”一笑說：“說了你也不懂，走，上學(xué)去。”兩人有說有笑奔向了學(xué)校。剛進校門，小土豆從后面追了上來：“嘿，哥們，等等我?！笨吹叫傂隆袄取毖?，羨慕地說：“老大，行啊，到底混上了？有形！棒！”小剛邊走邊得瑟著自己的腿，還踩著節(jié)奏。一時的粗心腳下踩到了一顆石子，身子一歪就要倒，他立即往下蹲去，只聽得“咔呲”一聲，就覺得屁股后面一股涼風(fēng)，心想：完了，褲子撐壞了。二虎和小土豆見狀哈哈大笑起來，這小剛頭不抬話不說，一捂屁股飛快地向家跑去……
　　時光飛快地流逝，轉(zhuǎn)眼二年的初中生活就要結(jié)束了，小剛也實實在在地混了兩年的光景，下一步怎么走，他還真沒去想。小雨學(xué)習(xí)好，還是要繼續(xù)上高中學(xué)習(xí)的，爸媽也早就為她打算好了。為了給小雨一個更好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小雨爸通過一些關(guān)系調(diào)到了省城工作，小雨也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省城的高中。
　　臨離開小鎮(zhèn)的那天，王嬸帶著小剛一直把小雨一家送到了火車站。王嬸和小雨媽手拉著手話趕著話，總有嘮不完的嗑，心里那是一萬個的舍不得呀。小剛則跟在媽媽的身后，腳步也有些沉重，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感覺，是舍不得？還是無所謂？反正這心理有點酸溜溜的。小雨看到小剛在后面跟著，就故意放慢了腳步湊到小剛跟前：“小剛，你怎么打算的？還繼續(xù)讀書嗎？”小剛抬頭瞧了瞧小雨，搖搖頭嘆了口氣：“讀個屁呀，就我這成績到哪都打狼，丟人呀，天生就不是那塊學(xué)習(xí)的料，要是能考上高中那才怪了喲。”說完，狠狠地用腳踢了一下路邊的一塊小石子。
　　接著說：“我爸說過，他們鐵路招什么集體工，不行我就參加工作，不念了?！毙∮赀€在安慰著小剛：“參加工作也好，可也不能扔了學(xué)習(xí)呀，知識到什么時候都管用的。”“管用管用，到時候我就用知識換錢，哈哈?！毙傄荒樀目嘈?。小雨白了他一眼：“一點正形也沒有，往前看吧，沒有知識也掙不到大錢的?！毙傤┝诵∮暌谎郏骸罢l說的？路邊的小販子就認識錢和稱，一樣掙錢，我爸說了，我這種情況只要認識男女，不走錯廁所，和認識錢別算錯賬就行。”“你…你，你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小雨說完往前追著媽媽去了……
　　列車進站了，小雨踏上車門轉(zhuǎn)回頭對小剛說：“到省城來家里串門呀?！毙傸c點頭，接著問小雨：“還回來嗎？”小雨猶豫了一下，晃了晃頭。小剛沒明白，是不回來了？還是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
　　義務(wù)教育的結(jié)束，也讓小剛失去了升入高中的機會。一天，一家子在飯桌上吃著飯，提起小剛的將來，老王放下手中的杯子：“小剛呀，上不了高中也別整天瞎晃蕩呀，鐵路正在招收工人，跟爸上班去吧，掙點錢多實惠?！崩贤醵似鸨觼砹艘豢?。小剛瞧瞧爸爸，又看看媽：“爸，我到鐵路能干啥？”“啥不能干？當自己還是小孩子呢？”老王話雖粗，卻帶著一種鼓勵的勁?！皟粝钩?，兒子身子骨還沒長硬呢，干重活不得累壞了呀？”王嬸插嘴道。老王夾了一口菜：“這還不硬？你就當小雞崽養(yǎng)活著吧，啥時候能出息呀？”說完，還瞟瞟王嬸，撇了撇嘴?！鞍?，我去，跟你一樣到處闖一闖，不能呆在家里吃閑飯的?！毙偹坪跏浅粤朔Q砣鐵了心。王嬸看著爺倆的情況，也是無可奈何，便隨口說道：“去吧去吧，有個單位管著，省著我操心……”
　　小剛都不知道怎么就混進了鐵路，在列車上當了一名“列車員”，其實他就是負責(zé)燒水的，可怎么說也是個集體身份呀。這對于小剛來說已經(jīng)很滿足了，全學(xué)年除了一些繼續(xù)求學(xué)的外，像二虎和小土豆他們這樣的還不如小剛這樣幸運呢，跟著火車到處跑，小剛這心里還真有些說不出來的竊喜。
　　跟著火車跑了一段時間，小剛更加感覺到商品大潮在列車上的集中體現(xiàn)了?？蛙嚸刻旎旧隙际侨藵M為患，拎包攜裹的旅客急匆匆上車下車，貨架上、過道里、連接點到處堆滿了小山似的包裹。夾著小包的人急切地詢問著什么，想套點生意經(jīng)；扛著大包的人警惕地盯著自己的包裹，生怕被人家偷了或騙了。
　　一天，一位年輕的小伙子，腋下夾著一個皮夾子，在車廂里竄了一會兒，看準了一位腰間系著一個“老板包”的大姐，挨著她站在過道上主動攀談起來?！按蠼?，你是老板吧？這年頭做生意也不容易吧？”小伙子用羨慕的又帶著吹捧的口吻在問，大姐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又盯了一下頂上行李架上的包裹，輕輕摸了一下腰間的老板包沒理他。小伙子鍥而不舍地還在套著近乎：“大姐，放心我不是壞人，看大姐這么面善的，又是個做生意的人，我就是想學(xué)點經(jīng)驗，這不也想自己干點啥嗎？”大姐還是沒吱聲，用眼睛瞟了一下小伙子，感覺他還不像是什么不正經(jīng)的人，但還是沒說話。小伙子有點急了，臉紅紅地說：“老板大姐，我真不是壞人，就是想學(xué)點生意經(jīng)，準備掙點錢娶媳婦?！甭牭竭@，大姐撲哧一聲笑了，瞬間就露出了滿臉的笑容：“老弟呀，看來你真是個實在人哪，大姐就相信你一回，哪的人呀？”話一搭上小伙子就講起了自己的歷史。
　　小伙子說：“大姐，我是鄰縣的，這都二十好幾了，人家給介紹對象都嫌俺家窮，給不起彩禮呀，這不，沒招了，出來掙點錢，要不老娘天天催呀，鬧心……”小伙子是一通地講，講得有些口干舌燥了?？戳丝床枳郎嫌幸粋€大大的玻璃瓶子，里面裝了半下子的茶水，茶垢已經(jīng)掛得厚厚一層了，他喉嚨蠕動了兩下。大姐順手把瓶子遞給小伙子說：“來，不嫌棄大姐就喝兩口，你這也是被逼無奈呀?！毙』镒咏舆^瓶子“咕咚咚”喝了幾大口，一抹嘴巴，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大姐一擺手：“行了，小伙子，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大姐問你，都做過什么呀？”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不瞞大姐，我初中沒念完就不念了，就這樣在家干呆著，也愁哇?！贝蠼闵舷麓蛄苛诵』镒影胩欤皖^想了想說：“這樣吧，小伙子，如果你想做生意，那就跟大姐先干著，等學(xué)會了路子清了，再單干，現(xiàn)在幫我打下手吧，如何？”大姐喘了口氣，自豪地指指貨架上的包裹，拍拍腰間的老板包：“大姐不是吹，剛開始允許倒騰的時候，我就開始了，上貨、砍價、銷售，那姐是門清，不是吹我上這些貨，保證兩天就賣完?！薄按蠼?，成成，我就跟你學(xué)了，交點學(xué)費都成。”小伙子象是遇到了大救星一樣，似乎未來的媳婦正坐在大花橋上朝他走過來一樣……
　　小剛繼續(xù)著燒鍋爐的工作，跟著車跑到哪里，就利用休息時間到市場逛上一逛，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東西就買點帶回來，生活也很愜意。這天，小剛休息在家，剛睡個懶覺朦朧中伸了個懶腰，就聽外面有人喊：“小剛！小剛，在不？”小剛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二虎和小土豆的聲音。好長時間沒看過他們兩了，究竟多長時間小剛真記不清了，沒看這兩個死黨還真想。翻身就開始套衣服，還沒洗臉就想往外跑。外屋王嬸堵住了門口：“跑跑！這兩個死孩子前幾天就跑來找你，跟叫魂似的，一天天游手好閑，有什么出息，不許去！”小剛著急地說：“媽，我都工作了，是大人了，你別管那么多好不好？我就是去見見老同學(xué)、好伙伴，一會兒就回來。”“回來個屁，我還不知道你？順尿道都跑沒影了?！蓖鯆鸲⒅?。這時，鍋里呼呼往外冒著氣，是給小剛熱的早飯。王嬸轉(zhuǎn)身去揭鍋蓋時，小剛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王嬸在后面喊著：“死崽子，吃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