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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風(fēng)雨與共

作品名稱:我的今世紅塵      作者:毛六子      發(fā)布時間:2014-10-24 11:14:21      字?jǐn)?shù):4896

  
  
  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夠捧一輩子的飯碗,我和老公也一樣,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哪一天也會和許許多多離鄉(xiāng)背井的打工族一起離開樸實的家鄉(xiāng),來到繁華而焦躁的都市。
    川陶廠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輝煌,也漸漸地開始衰敗,燒陶瓷的窯子接二連三關(guān)閉了好幾條,最困難的時候,只有一條窯子冒出懶洋洋的白煙艱難地勉強(qiáng)證實著這個工廠還沒有完全倒閉。
    為了再尋出路,那年冬天,我們拿出所有的積蓄,還借了一些錢,和朋友一起買了一輛東風(fēng)貨車到城里運(yùn)輸條石。自己聯(lián)系賣家和買家,從中賺一些差價也賺一些運(yùn)費(fèi)。老公在城里開車掙錢,我就在家里帶兒子,準(zhǔn)備等老公在城里安頓好之后,我就到城里找一份工作,慢慢也將兒子接到城里去。
    從來沒有這樣和老公分離過,雖然已算老夫老妻,但還是牽腸掛肚,老公每天都會抽出時間給我們打電話回來,匯報一天的工作。一臺車,承載了太重的希望和重?fù)?dān),老公必須小心謹(jǐn)慎。按他自己的話說,我們只能吃補(bǔ)藥,吃不起瀉藥。
    十天過去了,老公都沒有時間回家一次。而且,我們剛買了車,又還要墊支油錢和買條石的錢,老公必須盡量節(jié)約,節(jié)約再節(jié)約!老公沒有租房子,東西就放在三哥家里。(那時候老公的三嫂和三哥都在城里打工,和別人合租了一套房子,也算是個家。)但是,三哥住的那個舊小區(qū)周圍都沒有停車場,老公每天下班,就把貨車??吭谛^(qū)邊上,到三哥那里洗澡吃飯后,回車?yán)锼X。老公一米七的個子,我都不敢想象他是怎樣蜷縮在駕駛室里熬過的一夜又一夜。
    我真得很想老公,很想很想。兒子每天放學(xué)回家就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那天晚上我們用熱水燙腳的時候,兒子憂傷地說:“媽媽,你覺得什么事幸福?”
    “呵呵,兒子長大了呢,有些多愁善感了?!彪m然我的情緒也很低落,但是還是想盡量岔開兒子對他爸爸的思念,“以后爸爸掙了很多錢回來給你買很多變形金剛,你覺得幸福不幸福?”
    “我不要變形金剛。媽媽,我覺得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在一個腳盆里燙腳就是最最大的幸福!”
    是啊,兒子想要得不多,可是,我們卻連這么小的一個愿望都無法滿足他。我們不是一心看錢的人,但人生很多時候,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那年兒子八歲,過了五六年,到了兒子十四歲的時候,我們才圓了兒子這樣一個簡單的夢,不過,兒子也許已經(jīng)陌生了他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情景,而且,那個他已經(jīng)不再那么祈盼的夢也只那么的閃了一下,就永遠(yuǎn)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是后話。)
    那天星期五,我給老公打了電話,帶著整整十天都沒有見到爸爸的兒子進(jìn)城去看爸爸。想著明天就可以見到爸爸了,兒子激動的一晚上都沒有睡著覺,鬧鐘“嘀嗒嘀嗒”的腳步踩過漫長的黑夜,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兒子就把我叫醒,并且自己打開衣柜開始穿上他昨晚就千挑萬選好的衣服。
    老公是在長途汽車站接到我們的,那時候天還沒有亮,老公就已經(jīng)開始一天的工作了。
    我們坐在車上整整陪了老公一天,兒子唱遍了學(xué)校老師教的每一首歌,唱到興奮的時候,老公就和兒子一起唱。兒子第一次進(jìn)城,第一次走出那個生他養(yǎng)他的小鎮(zhèn),第一次看到這世界的繁華。他說,等以后他長大了,就掙很多很多的錢在城里買套房子,把爸爸媽媽和婆婆還有外婆一起接到城里來住。只是小小年紀(jì)的他哪里懂得生活的艱辛!
    星期天一早,我和兒子就回到了老家。一是因為兒子還要上學(xué),再一個是老公手里沒有周轉(zhuǎn)資金了,我得回家想辦法借錢。那時候,大家都正在起步,手里都缺資金,我求到我大姐,大姐答應(yīng)幫我在我姐夫的兄弟那里借一些錢給我,叫我回家就去拿。(這輩子,我真的很感激我大姐,在我每一次遇到困難的時候,她都想盡辦法幫我四處籌錢。在這過于現(xiàn)實的年代,我不是因為我大姐到外面去給我借了多少錢而感動,而是她那份情讓我珍惜。)
    懷揣著從大姐那里借來的幾千塊錢,抱著瘋狂了一天一夜的兒子踏踏實實地睡了一覺。第二天一大早,我打電話給老公,讓他把銀行的帳號發(fā)給我,電話那頭,老公的聲音顯得那樣的萎靡,有氣無力。
    “怎么啦?”我問。
    “虧了。”
    “沒事的?!蔽冶M量安慰著老公,“怎么虧了?是出事了嗎?虧多少?“
    “全部?!闭f到這里,老公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會想辦法的,你把兒子帶好就是?!蔽业男囊幌伦犹岬搅松ぷ友郏骸澳阏f啊,究竟怎么回事?出車禍了?”
    “車沒有了。”老公完全沒有了說下去的力氣,斷斷續(xù)續(xù)的:“昨夜……被……偷了?!?br />     老公已經(jīng)在車?yán)锼耸嗵欤瑢嵲陔y受得厲害,就那天晚上,他在三嫂家里睡了。等到早上他出來,什么都沒有了。報了案,卻沒有上盜竊險。十幾萬啊,對于生活在農(nóng)村的我們來說,那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嫁給老公十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迫切。我們沒有種過莊稼,什么都靠買,每天一打開門,就要吃飯??!這個時候,我只想老公回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風(fēng)雨與共,從新開始!可是,老公不想回家,他無法面對這一夜之間天大的變故。我說了好久,老公才終于愿意回來。那天,我在車站去接了他,還不懂事的兒子不知道我們的家已經(jīng)天翻地覆,拉著他爸爸往商店里走。老公眼睛濕潤了,抱著兒子親了又親,還是給兒子買了個棒棒糖。這個時候,我們是一角錢都要節(jié)約著用??!
    在遭受失敗的時候,或許有人會扶你一把,但也會有人會踢你一腳。也是在這個時候,人才會明白什么叫朋友!
    我太了解婆婆的性格,如果這件事情讓婆婆知道了,婆婆非罵死老公不可。老公已經(jīng)自責(zé)得痛不欲生,我不想再給他一點(diǎn)點(diǎn)思想上的壓力。我讓三嫂和三哥對家里人隱瞞這件事,在婆婆面前盡量裝著輕松。老公對婆婆說工地放假,就回來休息了。這件事也只有老公的朋友陳志華和他老婆鐘蓮芬知道。(我們都叫陳志華華子,叫鐘蓮芬老五)
    可是老公剛剛回家,和他一起買車的朋友就打電話讓老公付了石場老板的條石錢。石場老板是老公那個朋友的哥哥,其實,他只要向老板說一句話,老板也不會緊逼的。何況老板曾對老公說:“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還是我兄弟的老師,帳欠在這里也在。”只是老公感覺剛進(jìn)城,才和別人打交道就這樣不好。
    華子聽了很生氣,打電話給老公的那個朋友說:“他到底差你哥多少錢?你說個數(shù),我給!”那個朋友給華子報了數(shù)目,華子馬上就讓老五到鎮(zhèn)上的銀行給他打了過去。錢打過去后,老五還不忘告訴老公的那個朋友說,每個人都不會一帆風(fēng)順,只是,有人在跌倒之后還會有朋友,有人卻在跌倒之后就爬在地上等死!
    幾天后,老公調(diào)整好心情,出去給別人開車了。我給他收拾好行李,把他送出家門?;仡^,我把兒子交給婆婆,我也必須要出去找事做了。一直以來,老公是我的一片天,是一把保護(hù)傘,只是我一直都沒有去想過,我覺得他養(yǎng)家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墒乾F(xiàn)在,老公已經(jīng)一無所有,我知道,是我該和他一起共風(fēng)雨的時候了。從結(jié)婚起,我們一家人這是第一次各在一方。他在離家?guī)资锏囊粋€小鎮(zhèn),我在相反幾十公里的城里,兒子在家。
    沒有技術(shù)沒有文憑沒有特長的我在城里不是那么好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酒樓做打雜。閑慣了的我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一想到還在家里不韻世事的兒子,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天一天地,我還是堅持了下來。我知道,我哪怕掙一塊錢,也可以為老公減輕一塊錢的負(fù)擔(dān)。
    老板是個阿姨,我們叫她王姨。王姨很細(xì)心,藏在我心里的傷痛沒有能逃過她的眼睛,“小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有啊?!蔽覐?qiáng)裝笑笑。
   “你騙不過我,像你這樣的年齡,不適合在廚房洗碗,我本來想讓你出來傳菜的,可是,你知道我們這是服務(wù)行業(yè)。”
    “嗯,我知道?!?br />    “要不你出來做兩天試試?”
    “可以嗎?”
    “你可以的,我眼光不會錯?!?br />     第二天,我走出油膩的廚房,當(dāng)上了一名傳菜生。酒樓來的大多數(shù)都是些有點(diǎn)檔次的回頭客人,除了有錢外,多數(shù)都還很有素質(zhì)有修養(yǎng),我學(xué)做起來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難。在下班空閑之余,我想到了去擺地攤。我把這個想法給同事們說了,沒兩天就被傳到了王姨的耳朵里。她找到我問我是不是很差錢用,出了什么事,讓我給她講,她會給我想辦法。
    我含著眼淚把我們家的遭遇一五一十地給她講了一遍,王姨很同情我,說二樓的浴足中心也是她的,正差一個夜班經(jīng)理。白天我可以在酒樓傳菜,晚上去值夜班,不會太耽誤我的睡覺時間。讓我上午有空的時候去跟白班經(jīng)理學(xué)習(xí)一下,盡早去接任。王姨真的是個難得的好人,當(dāng)即就帶我去介紹給了白班經(jīng)理,囑咐她一定要好好帶我。至于我的工資,當(dāng)天起就是兩份。我知道,這其實是王姨換了個方式對我的施舍,還維護(hù)著我卑微而強(qiáng)烈的自尊。
    為了省錢,我早已經(jīng)停用了我的手機(jī),有什么事情我都是用酒樓吧臺的電話,老公找我,也會把電話打到吧臺,當(dāng)然都是在晚上很晚我們幾乎要下班的時候。所以我叮囑酒樓守吧臺的姐妹,只要有人找我,絕對不要告訴他說我在樓上值夜班。不是怕老公不信任,只是不想讓他為我擔(dān)心。
    沒過幾天,我正式上任。其實只是個經(jīng)理的名號,無非就是接待客人,問他需要什么方式的服務(wù);然后安排服務(wù)技師(在這里我就稱她們技師,不想去評論她們太多的是非對錯,大多數(shù),我相信他們是在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收錢,送客。來這個地方的客人可沒有來酒樓吃飯的客人那樣有修養(yǎng),十個有八個都帶著有色眼鏡在一群服務(wù)技師的身上瞟來瞟去。這種環(huán)境讓我很不適應(yīng),但是,我需要錢,好在我只在吧臺,來了客人只負(fù)責(zé)接待安排就基本完事,與客人的周旋是交給技工去處理的,能忍則忍吧!
    不愉快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那天來了一群客人,五個,我還在暗自高興,今天的營業(yè)額一定會比昨天多?!跋壬愫?!請問需要什么樣的洗腳服務(wù)?”我站在吧臺內(nèi)向來人鞠了個躬問道。
    “你們有些什么樣的服務(wù)呢?”
    “我們是專業(yè)浴足,只是泡腳的藥水不同而收費(fèi)不同?!苯又冶憬o他們詳細(xì)介紹了價格。
    “我們可以挑你們的小姐給我們洗腳嗎?”
    “當(dāng)然可以!我們這里都是技師,都在那邊茶樓等著為各位服務(wù)?!蔽抑噶艘幌潞桶膳_相通的茶樓,平時沒事,洗腳的技師都在茶樓坐著聊天打牌。來了客人,我按照他們牌子的先后順序叫到誰,便由誰去為客人服務(wù)。
    一伙人在茶樓圍著技師們色迷迷的轉(zhuǎn)了一圈,各自挑了一個技師,由技師們帶進(jìn)洗腳房了。一個身材壯實的客人卻走出茶樓來到吧臺,背著身靠在吧臺邊,抽出煙點(diǎn)燃,吐出一圈圈嗆人的煙霧。
    “怎么先生,沒有挑到合適的技師嗎?”我問。客人不說話,搖了兩下頭算是回答?!耙晃医o你選一個?我們這里的技師都是經(jīng)專業(yè)培訓(xùn)過,技術(shù)非常好的?!蔽依^續(xù)問道??腿宿D(zhuǎn)過身來:“你,可以嗎?”
    “先生你開玩笑了,我不會。我們的技師才是經(jīng)過專門培訓(xùn)的?!?br />     “沒關(guān)系,你隨便給我洗就行,呵呵呵......”他瞇著眼睛盯著我,一臉讓人膽顫的奸笑。
    “那可不行!我不會洗腳,不會砸自己的牌子?!蔽覊褐饸?。
    “可我不在乎洗腳,我只在乎人。”
    “先生,你恐怕沒有仔細(xì)看清楚,我們這里是洗腳城,專業(yè)洗腳!”
    “清楚啊!我只要你洗!”看到我態(tài)度有些冷,他也強(qiáng)硬起來:“要不我叫我兄弟伙們都走!”
    “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買單嗎?”我也火了。
    “買單?笑話!才多長時間?他們洗完腳了嗎?”
    “可以等他們洗完了再買?!?br />     “可是他們現(xiàn)在不洗了?!?br />     “如果是你們自愿的,我也沒有辦法,你的朋友都已經(jīng)在享受我們技師的服務(wù)了,最多只能給你們打折。”
    “如果我們不結(jié)賬呢?”
    “對不起!你們必須結(jié)了再走!”
    那人拿出手機(jī)打了個電話,一會兒,已經(jīng)進(jìn)去洗腳的幾個客人便陸續(xù)走出來,都在吧臺前圍住。
    “幾位,是對我們的技師服務(wù)不滿意嗎?”我問。
    “沒有?!薄案缃形覀儾幌戳说??!薄白?!”幾個人說著。
    “既然是各位有事要走,我也很遺憾!買單吧!”
    “什么?我們腳都沒有洗完。”
    “我們很樂意為各位服務(wù),只是各位有事,責(zé)任不在我們這里?!?br />     “我......”“我們......”一群人語無倫次?!袄献咏裉炀筒毁I單,你能把老子怎么樣?”一個人“啪”的一下把手拍在吧臺上。
    “那沒辦法,我們只有報警了!”說完我拿起吧臺的座機(jī)。
    “算了,小妹?!庇腥碎_始軟了下來?!熬褪?,算了。你看我們又沒有洗完,是不是給我們打個折?”
    “你們誰買單?”
    “都一樣都一樣?!蹦侨诉呎f邊從包里掏出錢來。
    結(jié)了帳,一群人轉(zhuǎn)身離去。挑事的那人丟下一句話,“不過一個媽咪,有什么好拽的!”幾個人恨恨離去,留下了一屋子壓抑得快要窒息的沉悶。我低下頭,淚眼朦朧了吧臺里的一切,也掩蓋住了心里無聲的嗚咽。
    人都會說工作不分貴賤,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一連幾天,心里都像是壓著一塊石頭,堵在胸口發(fā)慌,連白天到酒樓傳菜,職業(yè)性的微笑都顯得是那樣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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