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形穢

　　2003年12月，公司指派我去內(nèi)蒙通遼市的開魯縣，接替陶*屏的職務。他是老資格的保險顧問了，開魯是8月初他自己主動請纓要求去的。他向公司拍著胸脯保證，3個月之內(nèi)，要讓隊伍增加到200人，保費翻兩番。但是，4個月過去了，開魯縣的業(yè)務員人力不僅沒有增長，反而由他接手時候的60多人變成了不到10個人，保費也經(jīng)常掛零！我在臨出發(fā)的時候，公司領導跟我搖頭感嘆：“老陶啊，人是個好人，也很敬業(yè)，可是……”。
　　到了開魯，天已經(jīng)黑了。陶在公司租的單元房里給我接風，他早上專門跑到菜市上買的羊臉，回來燉了一天，就為了晚上招待我。我倆喝著白酒，吃著羊肉，嘮著嗑，最后他哭了……
　　我理解，他一個外地人，拋妻離子，孤身一人在外拼搏，很不容易。保險行業(yè)是個壓力很大的行業(yè)，而且只要有一次失敗，口碑沒了，就很難在這個行業(yè)再干下去了。當初他雄心萬丈，把話說得太滿，導致上上下下對他的期望值爆表，誰想最后卻是這樣慘淡的結果。
　　“愿賭服輸！”老陶仰脖喝干杯中酒，拍著大腿噼啪作響，我趕緊又給他倒上。都是四海漂泊客，我很理解他，但這個行業(yè)就是這么殘酷：沒經(jīng)驗不行，可光憑經(jīng)驗也不行。
　　第二天，老陶辦理完交接手續(xù)走了，我正式接手工作。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老陶的失敗之處在哪了：他太熱心，太敬業(yè)，太專業(yè)，以至于他在會議經(jīng)營上犯了一個大忌，就是話嘮。業(yè)務員告訴我，只要看到老陶往臺上走，她們就嚇得腿哆嗦，生怕他講個沒完沒了，許多人因此都不來出勤了。
　　2個月以后，我走了，被公司派往寧夏。我給繼任者留下的是每天170多號的出勤人力和每月80多萬標保的平臺。交接工作的時候，我就說了4個字——“無為而治”……
　　
　　初中物理課本上有一個詞，叫“參照物”，高與低，快與慢，這些形容詞都與之有關。原本在我眼里，靳*濤跑的就如離弦之箭，那是與看臺和跑道有關，可當顧**成了“參照物”以后，靳感覺就像蝸牛了！
　　當顧**率先撞線的那一刻之前，我其實已經(jīng)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里充滿了絕望。地球人咋能跟火星人比呢？
　　終點處驀然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驚嘆聲，顧又一次成了全場矚目的英雄，他在書寫著可歌可泣的輝煌事跡，而我，又成了他的反面注腳。悲催?。∵@又是悲催的一天！
　　腦海里關于那天的場景還有很多，但都是傷情緒的，就不再繼續(xù)往下描述了，總之，要學會忘記，記住生命中快樂的片段，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切要向前看！我在培訓課上經(jīng)常強調(diào)一句話：當人盯住目標的時候，會忘記傷口；當人盯住傷口的時候，會更加感到疼……
　　一場運動會下來，顧**出盡了風頭，他的名字在校園里一下子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長的也很好，一副翩翩少年樣，高挑個，濃眉大眼。走路姿勢很奇怪，一彈一彈的，后腳掌好像不沾地，顯得很酷。有不少人都模仿他走路的這個姿勢，一時之間，滿校園望去，到處都是蹦蹦噠噠的“兔子”。
　　顏，運動會后，我連她的影子都很少見到了，運動會上，當顧*最后一棒，代表6班率先撞線的那一刻，我坐在跑道上，看到顏也夾在她們班歡呼的人群中，興奮得小臉通紅。她個頭比一般女生略高，身材也略微豐滿，人群中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她?？吹轿覂A慕的女神圍在那個姓顧的小子身邊打轉轉，我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都說時間能抹平傷口，現(xiàn)在距離那天已經(jīng)過去了10多天，可我對于那天發(fā)生的一切，還是無法釋懷。無法釋懷??！魯迅在《紀念劉和珍君》那篇課文里是咋說的嘞：忘卻的救世主，你快來吧……
　　比起我孬好還得了幾個名次，給班里掙了點分數(shù)相比，韓這次在運動會上可算是顆粒無收：400米預賽沒過，800米決賽第15名。但她情緒好像沒有一點兒低落，相反還很高興的樣子，在班里出出進進，嘴里經(jīng)常哼著歌，課間和班里的女生嘻嘻哈哈的打鬧，下午上自習課時和嚴*利兩人經(jīng)?！芭慷洹?，說的不亦樂乎。嚴那個家伙意志也不堅定，明明知道韓是我的人，還敢跟她這么近乎，我氣得在踢球的時候，故意不和他一伙，一有機會就把腳下球往他身上猛踢。
　　不久之后，初一第二學期的期中考試開始了。和前兩次不同，這次考試班里第一名連點懸念都沒有，滿分500，我竟然考了498分，就語文作文和英語最后的寫作各扣了一分，其他科目都是滿分，比第二名的李曉輝韓高了4分。韓出人意料的掉到了第4名，總成績足足比我少了7分！
　　當班主任嚴老師在講臺上宣布成績的時候，我看到韓趴在桌子上，頭埋著，哈哈，我心里頭那個解氣??！
　　側面我又去打探了一下6班的情況，顏還是那樣出色，考了497分，只比我少一分，排在她們班第二名。第一名還是那個顧*，他和我同分。
　　唉，我是徹底服了這個顧小子了：在他面前，要想有點優(yōu)越感，真的是好難?。?br /> 　　哦哦，想起來了，有……有！我這一激動，敲字的手都有點哆嗦了，嘿嘿……
　　期中考試結束沒兩天，油田教培處主辦的雜志《黃河文苑》第一期發(fā)行了，當時一中每個班級發(fā)兩本。我的文章就登在上面，初一年級，獨一個。那時節(jié)，通訊娛樂傳媒都不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達，所以，這本刊物發(fā)下來的時候，同學們都搶著看，當看到我寫的東西竟然是白紙黑字的形式堂堂皇皇的登在印刷如此精美的雜志上，大家伙看向我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哈哈，美……
　　考試再次第一加上作文發(fā)表，把我在運動會上的挫折感沖淡了不少，而且，韓好像也從這次考試成績的滑坡中接受了教訓，改變了不少：她平時不再和同學們隨便嘻嘻哈哈了，自習課也不和嚴*利咬耳朵了，而是埋頭專心用功。她的同位嚴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雖然前段時間因為和韓走的近，讓我醋意大發(fā)，但大面上我倆還是挺好的。這小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小學學習很好，數(shù)學老師老夸他腦袋瓜子聰明，到了初中，他好像換了一個人，整天迷迷瞪瞪的，看著很遵守課堂紀律，也老老實實趴著寫作業(yè)，但考一次試，名次往下掉一截，這次都到了班里的中下游了。
　　期中考試過后的家長會，我心里曾經(jīng)有個小期盼，那就是韓的父母看到韓的名次下滑，會給嚴老師施加壓力，讓韓再回到我的身邊。
　　可是，家長會開完之后，居然一切風平浪靜！我問參加家長會的我父親，韓家都誰去了，父親說只看到韓的母親，韓的父親沒去。而且，父親說，韓的母親在現(xiàn)場始終表現(xiàn)的很平靜，沒有絲毫著急上火的模樣。
　　咦？這是怎么回事呢？
　　一天下午，我和嚴慶利等一幫小伙伴踢完球回到教室，發(fā)現(xiàn)教室里女生都走光了。我們也都各自回到座位，收拾書包，我和嚴是最后出的門，當嚴剛把教室門上的鎖頭頂上，我倆還沒轉身，就聽到身背后傳來一聲清脆的叫聲：“方振眉！”
　　這聲音宛如天籟，曾經(jīng)無比熟悉，現(xiàn)在卻又感到有點陌生。我驚喜回頭，顏站在教室走廊下，背對著燦燦的夕陽，正對著我微笑。
　　我雖然站在走廊上，處于高處，但是仍然感到了一陣自慚形穢：簡單的目測一下，顏又長高了一截，我雖然也長了，但速度不如她快，過去她就高我小半個頭，現(xiàn)在沒準快一個頭了。皮膚還是那樣雪白，眉毛仍然細如彎月。
　　看到顏如此亮麗，在夕陽映照下，全身似乎披著金光，我都沒有勇氣邁下走廊走到她身邊。因為每天在室外踢球，我曬得跟非洲黑人一樣，還瘦，身上的衣服也經(jīng)常是臟兮兮的，站在顏面前，我就像白雪公主跟前的小矮人。
　　白雪公主和7個小矮人可以朝夕相處，親密無間，但白雪公主最后嫁的是那個騎白顧的王子。如果某個小矮人就此對那個白顧王子產(chǎn)生“羨慕嫉妒恨”，會不會被人恥笑呢？
　　終我初中3年，我的個頭始終沒有超過顏，嗯嗯，說超過我是給自己留面，因為我初三畢業(yè)量身高是1米56，而顏已經(jīng)是1米67，高了我9公分！
　　后來有一次，我倆去山西大同看石窟里的大佛，顏驚嘆：“哎呦，好高哦！”我隨口說：“大未必好，濃縮才是精華?！彼蔽乙谎邸Ｍ砩匣氐劫e館，我倆照例進行完兒童不宜之事，她撫摸著我的下身，問我，這玩意是不是跟身高成正比？如果是的話，怪不得女人都喜歡高個男人的。
　　吼吼……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如果我比她矮，她就不理我了？我笑著問她，她嘴一撇，說：“當然了！那還用問？！連眼皮都不翻你一下！”我說不對啊，在初中你可沒少主動用眼皮翻我，那時我可比你矮好多。她說那時候傻唄，不懂……
　　現(xiàn)在，顏，就站在廊下，眉目含春，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當時由于自卑，已經(jīng)沒有了小學三年級那會兒的時“阿米爾，沖！”的豪情，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