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鷹 第二十六章
作品名稱:山鷹(小說) 作者:袁平銀 發(fā)布時間:2014-10-31 12:29:06 字?jǐn)?shù):6013
安葬婆的那天天突然晴了,不但晴得天空沒有了一絲云彩,而且一大早太陽就露出臉來了。不過冬天的太陽并不暖和,盡管陽光把雪山和雪地都照得金燦燦的,但空氣卻仍然冷得令人發(fā)抖。當(dāng)然,這也許是熬了夜的的緣故。人一熬夜不但會覺得很冷,而且還會覺得很累。人們都說熬夜比干活兒還累,這話真是一點兒都不假。打眼看去,凡是熬了夜的人,一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無精打采的,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再也打不起精神了。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要為婆抬靈柩的那些“金剛”們還顯得精神抖擻。
因為抬靈柩的時候一般都是八個人一班,所以就把抬靈柩的人稱作“金剛”或者稱作“八仙”。當(dāng)然這都是尊稱,如果按照當(dāng)?shù)氐姆窖詠矸Q呼,那就稱作喪夫或者杠頭。天剛亮,那些“金剛”們就七手八腳地婆的靈柩捆了起來。他們先把竹子劃成指頭粗的竹篾,編成兩個“龍圈”放在靈柩的兩頭摟住靈柩的底部,再把兩根稱作“龍杠”的大杠子從“龍圈”中穿過去緊緊地夾住靈柩,這就算把靈柩捆好了。
“金剛”們把靈柩捆好之后,就拼命地喝酒,拼命地吃肉,拼命地吃飯。吃飽喝足之后,就一個個紅臉關(guān)公一般圍在了婆的靈柩旁,只等“金剛”頭兒一聲令下,就可以把婆的靈柩抬走了。
干任何事情都得有個頭兒,抬靈柩也得有個頭兒。因為沈幸福是生產(chǎn)隊長,手里掌握著“人權(quán)”,所以他就自告奮勇地當(dāng)了“金剛”頭兒。沈幸福自從知道他和他母親的性命是母親救的之后,就對我們家的人親切了許多。他雖然還當(dāng)著生產(chǎn)隊長,但卻不像以前那樣翻臉不認(rèn)人了。
“金剛”的班數(shù)和人數(shù)都是按照棺材的輕重和路程的遠(yuǎn)近來確定的,如果棺材輕路程近,就安排一個班或者兩個班的“金剛”抬,如果棺材重路程遠(yuǎn),就安排三個班或者四個班的“金剛”抬。因為婆的棺材是用漆樹做的,又要送到水泉坪北面的黃龍廟埋在父親的上首,不但棺材極其沉重,而且路程又遠(yuǎn)又難走,所以沈幸福就安排了四個班的“金剛”一共三十二個人來抬婆的靈柩。
“金剛”們剛把婆的靈柩捆好,母親就從屋里撲出來扒在婆的靈柩上昏天黑地地哭了起來。母親絕對不是假哭做樣子給世人看,而是真心實意的哭,扯心扯肺地哭。假哭是沒有眼淚的,而母親的眼淚一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再加上熬夜和勞累,所以就幾乎成了大風(fēng)地里的油燈,隨時都有了熄滅的危險。但她仍然傷心地哭泣著,好像要把所有的眼淚都哭干似的。誰也勸不住她,誰也拉不開她,直到她哭昏過去了,人們才七手八腳地把她抬進了屋里。
把靈柩從屋里抬到大門外叫“出柩”。把靈柩開始往墓地里抬叫“起柩”。把靈柩往墓穴里放叫“落字”。“出柩”、“起柩”和“落字”的時間都是經(jīng)過陰陽先生認(rèn)真測算了的,絕不能超前也不能推后。人們剛把母親抬進屋里,“起柩”的時間也就到了。沈幸福向“金剛”們揮了揮手,“金剛”們馬上就各就各位作好了“起柩”的準(zhǔn)備。沈幸福又揮了一下手,只聽:“起呀!”一聲斷喝,八個“金剛”就把婆的靈柩穩(wěn)穩(wěn)地抬了起來。那一聲斷喝包含著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給自己鼓勁。據(jù)說人死了都很沉重,如果不用那一聲斷喝來給自己鼓勁,就很有可能把靈柩抬不起來。第二層意思是驅(qū)逐鬼魅。據(jù)說人死以后就變成了一種叫做“惡煞”的東西,那種“惡煞”非常厲害,任誰撞上了都會死亡,所以就要用那一聲斷喝將它壓住。
“金剛”們剛把婆的靈柩抬走不遠(yuǎn),母親又突然從屋里撲了出來。因為她剛從昏迷中醒來,所以她的衣衫極不整齊。但她顧不得那么多了,一路嚎哭著,跌跌撞撞地向送葬的隊伍趕來了。我見母親臉色蒼白、搖搖晃晃、一副要跌倒的樣子,就連忙和大姐、二姐一起攙扶住了母親。但母親甩開我們的手,很快就趕上婆的靈柩為婆送行去了。這一下可真把我搞懵了,當(dāng)初父親上路的時候母親都沒有送行,為什么婆上路的時候母親非要送行呢?母親和婆僅僅是婆媳關(guān)系,又有多么深厚的情誼呢?古往今來,婆媳之間的關(guān)系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她們之間哪來那么深厚的感情呢?但從現(xiàn)象上看,母親對婆的感情不但是深厚的,而且是真實的。周鐵匠勸母親回去母親不回去,大姐和二姐勸母親回去母親也不回去,其他人勸母親回去母親仍然不回去。母親說她一定把婆送到墓地去心里才踏實。大哥見誰都把母親勸不回去,就怒氣沖沖地說:“娘,你咋就這么不聽話呢?你是想今天埋婆、明天埋你是不是?”
不知道大哥是有意說的那句話還是把話說失口了,反正叫人聽來非常刺耳和不舒服。自從母親阻止了大哥和余應(yīng)鳳結(jié)婚的事情之后大哥就變了,既變得不通情理了,也變得不會說話了。大哥常常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偶爾回家一次也是陰沉著臉,好像誰借了他的陳大麥還了他的老鼠一樣滿臉的怒意,不是指責(zé)二哥、三哥和三姐太懶惰,就是指責(zé)我和房山成太不懂事。有幾次大哥都不讓我到學(xué)校去了,說農(nóng)村人念書沒用。要不是母親在前面為我擋風(fēng)抵浪,也許我早就念不成書了。
母親一瞬間就變了臉色,但卻隱忍著什么也沒說。直到大哥又隨著婆的靈柩離開之后,母親才嘆一口氣對大姐、二姐和我說:“唉,你們哪知道我和你們婆之間的感情吶!她雖然是我的婆婆,實際上她比我的娘對我還要親。我十七歲和你們的伢成親,那時候我啥子都不會做、啥子都不懂,都是你們的婆一手把我?guī)Т蟮?。你們別看她有時候厲害得像只老虎,還打過我,其實她的心眼兒是蠻好的,一直都把我當(dāng)作寶貝蛋兒一樣看待。我們在一起要飯的時候,她總是把干凈的東西和好吃的東西讓我吃,而她自己卻吃人家的飯角子或者豬食。她的眼睛沒瞎的時候從來都不讓我干重活,凡是重活臟活都是她自己干。說來,她也是一個苦命人。你們的公在她四十歲的時候就死了,她整整守了四十二年的寡。再加上你們的大伯和你們的伢又死在了她的前面。中年喪夫、老年喪子這兩大人生憾事都讓她占上了。你們說她可憐不可憐?一個女人一輩子走到這一步咋說都不容易,除了你們這一幫子孫子、孫女,她唯一就我這么一個親人了。如果我這個親親的兒媳不把她送一下,不說我心里不好受,可能她的心里也不好受。人都說養(yǎng)兒防老,種谷防饑,養(yǎng)兒養(yǎng)女究竟為了啥?說穿了就是為了在老得動彈不了了的時候有人給他送一口飯吃、端一口水喝,死了的時候有人為他頂一頭孝布哭上幾聲把他送到地里去埋。唉,人吶,細(xì)想想真沒意思!我和你們的婆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三十年,三十年吶!在一起吃苦,在一起受罪,相濡以沫,朝夕相伴。你們說,她就這么走了,我能不送送她么?”
母親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婆的靈柩在眾“金剛”和送葬的人群中緩緩地移動著,就像一頭巨大的黑牛在山路上一起一伏。由于山路崎嶇、狹窄又鋪滿了積雪和冰溜子,所以“金剛”們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腳踩失使靈柩落了地。據(jù)說靈柩抬起來以后不到墓地是不能落地的,一旦落地,就會使死者的后代一落千丈,永不興旺。所以所有“金剛”在抬靈柩的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都必須全神貫注全力以赴全心全意地確保靈柩不落到地上。但是,繩子往往就從細(xì)處斷,不該發(fā)生的事卻偏偏發(fā)生了。正當(dāng)“金剛”們抬著婆的靈柩走到大石板茅棚子的時候,抬靈柩大頭的一根杠子卻突然發(fā)出了一陣嘎巴嘎巴地斷裂聲。那種聲音不但使“金剛”們大吃了一驚,而且也使所有送葬的人都大吃了一驚。事情明擺著,一旦杠子斷成兩截,棺材立刻就會落到地上。這可是大不吉利的事,一旦靈柩落到了地上,不但對孝子不利,而且“金剛”們永遠(yuǎn)都別想抬靈柩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不知道母親從哪里來的力氣,她突然向“金剛”們大吼一聲說:“請你們快在兩邊捧??!”然后幾個箭步就跳到靈柩的前面,“撲通”一聲就給“金剛”們在雪地上跪下了。孝子們見母親給“金剛”們跪下了,就也一齊給“金剛”們跪下了。孝子們都清楚,這時候只有以孝子廉價的下跪和磕頭來乞求“金剛”們用雙手捧住靈柩,才能確保靈柩不落到地上。那些“金剛”大多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也大多都把母親叫長輩,他們一見母親給他們下了跪,就一個個都羞紅了臉。他們也真不愧是能征慣戰(zhàn)的“金剛”,只聽他們“起呀”一聲大吼,竟把婆重逾千斤的靈柩舉到了半空中。
母親擦著冷汗站起身來給“金剛”們作了幾個揖,一時間竟又恢復(fù)了病殃殃的老樣子。母親此刻的心理非常復(fù)雜,總有一團陰影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因為雖然靈柩沒有落到地上,但一根杠子卻斷了。杠子斷了也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母親一生迷信,嘴上雖然沒說什么,但心里很不痛快,所以她不但在一瞬間就變得病態(tài)畢露了,而且臉上也呈現(xiàn)出了一種驚恐萬狀的表情。
一個“金剛”很快就砍來了一根新杠子,婆的靈柩又按部就班地上了路。走出大黑溝雖然沒有了積雪也沒有了冰溜子,但道路卻泥濘得如同進了沼澤地?!敖饎偂眰兘?jīng)過斷杠子的驚嚇,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了,八個人抬著,還有二十四個人在兩邊捧著,生怕一步不慎又出現(xiàn)問題。
母親被大姐和二姐攙扶著一步三喘,終于隨著“金剛”們有序的腳步把婆的靈柩送到了墓地。當(dāng)把婆的靈柩埋進墓穴的時候,母親又撕心裂膽地哭了起來。大哥和二姐也陪著母親哭了一陣,才強行把母親拉回了家。
給婆砌好墳臺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黃昏時分,“金剛”們害怕再走大黑溝那一段遙遠(yuǎn)而又陡峭的山路,也就不到我家去吃“回喪”飯了,都疲憊之極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二哥和三哥在婆的墳前燒了一堆大火,就也精疲力盡地回了大黑溝。但大哥卻沒有立刻回家,當(dāng)二哥、三哥、三姐、我和房山成往家里走去的時候,大哥卻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我們。當(dāng)我們走進三元溝的時候,大哥還在水泉坪的防洪大堤上徜徉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我想喊大哥一起回家去,但卻被三哥攔住了。三哥說反正大哥不在家里的日子多,喊也不一定能喊得回去。
我們回到家里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大姐和二姐已經(jīng)幫母親做好了飯,正等著我們回家吃。剛過完喪事,家里還剩下了少許的酒肉和糧食。因為大姐和二姐很少回娘家,所以母親就狠狠心叫大姐和二姐幫著煮了一鍋干飯。雖然是包谷米干飯,但仍然是稀奇飯,要不是婆死以后親戚朋友和生產(chǎn)隊的社員們送了一些糧食,我們家哪能吃上干飯呢?我老遠(yuǎn)就聞到了干飯的香氣,也很快就勾起了我的饞蟲。我不僅覺得肚子嘀嘀咕咕地叫了起來,而且口水也流出來了。我看了看大姐和二姐,又看了看二哥、三哥、三姐和弟弟,見他們也都眼巴巴地盯著飯鍋看,也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也和我一樣的餓了。早上雖然也煮的是包谷米干飯,但那是給抬靈柩的“金剛”們煮的,根本就沒有我們自己人吃的份兒。直到“金剛”們吃結(jié)束以后,我們自己人才揀了一點兒湯湯水水的喝了了事。經(jīng)過一天地奔波和勞累,早上喝的那一點兒湯湯水水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
我悄悄地對母親說:“娘,吃飯吧,我肚子餓了!”
母親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大家一眼,說:“等一下吧,等你們的大哥回來一塊兒吃?!?br />
我家有個習(xí)慣,也是母親給我們制定下的一條規(guī)矩,那就是無論吃什么飯都必須等全家人一起吃。除非其中某一個人確實不能回來吃飯了、其余的人才能吃,除此而外誰想提前吃那是絕對不行的。
但二哥卻等不住了,他不管不顧地就拿起一個碗來不聲不響地就要舀飯。他一貫都是那樣,每頓飯都要舀第一碗。也不管家里有沒有客人,也不管別人吃不吃,反正他要吃飽吃好。
母親見二哥已經(jīng)揭開了鍋蓋,就及時地把二哥攔住了。母親瞪了二哥一眼說:“都沒吃飯呢,你急啥呀?難得吃一頓干飯,還是等你大哥回來一起吃吧!”
二哥“咣當(dāng)”一聲把碗扔到灶上,生氣地說:“等他做啥?誰知道他回來不回來?”
二哥是個不醒事的蠢人,脾氣也倔,家里除了母親,沒有誰能管得下他。
母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坐下來說:“山樹也真是,這天都黑了咋還不回來吃飯呢?好好的一個人,咋就變得像掉了魂似的呢?”
大約等了半個小時,不見大哥回來。大約又等了半個小時,仍然不見大哥回來。這時,母親也沉不住氣了,她站起身來,就拿起婆曾經(jīng)用過的那個大老碗揭開鍋蓋舀起飯來。母親往那個大老碗里舀飯的方式非常特殊,她每往那個大老碗里舀一鏟子飯都要用力地筑一下,就像筑土墻一樣一層一層地往上筑,直到筑到冒了尖了,沒有地方筑了,才在飯面上扒一個小坑,夾一些菜放在小坑里。她做得極其認(rèn)真,極其專注,似乎在精心地雕刻著一件價值連城的紀(jì)念品。我們都以為她是在給大哥留飯,所以就眼巴巴地心里很不舒服地看著她筑。但同時心里又充滿了欣喜和期待,因為只要母親把大哥的飯留好,往灶頭上一放,就該我們吃飯了。
但母親并沒有把飯到灶頭上,而是用一雙手捧著送進了婆原來睡過的房里。婆睡過的房里已經(jīng)人去房空,除了還充斥著一股子臭氣之外,到處都是亂糟糟的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母親把那碗飯送進婆原來住的房里之后愣怔了一下,就又猛地從房里鉆了出來。母親從房里鉆出來以后,就把飯碗重重地放在灶頭上,坐在灶前盯著那一老碗干飯抖動著雙肩傷心而又可憐地哭了起來。原來母親在那一刻竟忘記婆已經(jīng)死了,仍然按照慣例給婆送飯去,當(dāng)猛然想起婆已經(jīng)死了的時候,她就十分沮喪地把飯捧了回來。她可能是神經(jīng)出了問題,不然的話她怎么能忘記婆已經(jīng)死了呢?
母親哭了一陣,就又把那碗干飯倒進了鍋里,然后就盯著那只老碗喃喃地說:“他婆,你還好嗎?我知道你肚子大,飯少了吃不飽。如果你以后在陰間吃不飽的話就回來吃吧!”
母親雖然還只有四十七歲,但已經(jīng)明顯的蒼老了,不但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而且頭發(fā)也白得差不多了。她說著說著就又哭了起來,不但把我說哭了,而且把所有的人都說哭了。
但正在這時,那個大老碗?yún)s突然響起了一陣嘎嘎巴巴的炸裂聲。那聲音雖然非常細(xì)小,但聽起來卻非常清脆。母親“啊”地一聲驚呼就站了起來,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個大老碗就象受了凍的玻璃杯子猛然遇到了滾燙的開水一樣,霎時間就炸成了一個個大小一致的三角形碎片。全家人都愣住了,誰也不知道那個大老碗為什么突然就破了。我愣怔了片刻,就把那些碎片一個一個地揀了起來。我一邊揀一邊數(shù),數(shù)完后,剛好是九九八十一塊。母親看著那一堆碎片沉痛地對我說:“這大老碗是你婆拿去了,你快用紙把那些碎片都包起來,明天上學(xué)的時候送到她的墳上去。”
油燈里的桐油已經(jīng)快燒干了,大哥仍然沒有回來。母親想了一下,終于陰郁不快地說:“不等了,吃飯吧!”
我們立即搬的搬桌子、舀的舀飯雀躍起來了,但剛把碗捧到手上,周鐵匠卻氣喘吁吁地撞了進來。周鐵匠一進門就急切地對母親說:“黃嫂子,我這時候來是有一件急事要告訴你,但你必須要向我保證你能承受得了這件事!”
母親愣了一下,很平靜地問:“啥子事?是不是我家山樹出了啥事了?”
周鐵匠沉穩(wěn)地點點頭說:“是的。他被趙關(guān)強綁起來了!”
“是不是又犯了風(fēng)流韻事?”
“是的。他正在和趙關(guān)強的媳婦余應(yīng)珍睡覺,被趙關(guān)強回來碰上了,所以就被趙關(guān)強綁起來了,現(xiàn)在正被綁在趙家大院子里受凍。我聽到消息后去看了一下,又給趙關(guān)強說了一通好話,叫他別太為難山樹,才上大黑溝的?!?br />
母親聽了周鐵匠的述說,立刻就青著臉說:“他活該!我不管!就讓他受罪去!我把嘴唇都磨破了,他總是不聽,這下好,撞到刀刃上了!”
母親話雖這么說,而實際上卻已經(jīng)動身找起了火把。我們自然不會讓母親一個人去,也顧不得吃飯了,就和母親一起趕到趙家大院子去了,就連回娘家來趕事的大姐和二姐也跟著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