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埋伏3
作品名稱:天·地·江·湖·人 作者:天木壽 發(fā)布時間:2014-10-31 14:01:00 字數(shù):3970
大業(yè)叫開了姑娘的房門,開門的是老板娘。
“大嫂,您來了。”大業(yè)寒暄了一句。
“呂公子讓我來,我自然得來?!崩习迥锏溃俺虪攣碛惺裁词??”
“我可不敢稱爺,”程大業(yè)道,“我來給江小姐送樣東西?!?br />
姑娘正在床上半臥著休息,見程大業(yè)進來也急忙打招呼:“程大哥?!?br />
“江小姐,我們二少爺吩咐我給您送樣東西。”
程大業(yè)說著把文書給了老板娘,老板娘轉(zhuǎn)到了姑娘手里。
姑娘看著手中文牒,翻看之后,一臉不解地看著程大業(yè)。
“程大業(yè),我不明白,這是……何意?”
“江小姐,現(xiàn)在,你就是趙秀娥了?!?br />
“我?趙秀娥?”姑娘更糊涂了。
“對呀。弘治二年生人,今年……十八,你是京城人,正好,你說話是京城口音。再過關(guān)時,你就有路引了。一定要記熟,千萬別說錯。還有,那份標行的師傅文書,有它你就能帶劍了?!?br />
“可……這是假的吧?”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程大業(yè)本來就不樂意,現(xiàn)在更是不高興了,“這可是二少爺好不容易托人去衙門里辦成的?!?br />
“對不起,程大哥,我不懂這里的事情。我說錯了。”姑娘連忙道歉。
“我們二少爺對你這么關(guān)心,你可千萬別對不起我們二少爺?!?br />
“程大哥,公子的大恩我一定舍命相報?!?br />
“有你這話,我就放點兒心了?!?br />
程大業(yè)分明是話里有話,但姑娘沒聽出來。
第二天一早,下雨了。
雨時下時停,天則一直陰沉沉的。
第三天,陰天。
第四天,下雨。
第五天,陰天。
第六天,天晴了。
金黃的陽光灑下來,到處一股暖陽陽的,人的心里也亮堂起來。
許是因為標行護衛(wèi)嚴密,這幾天再沒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
姑娘獨自站在窗前。
這幾天,她氣色好了許多。
白日里,老板娘要去大廳忙,屋里就剩她一個人。
姑娘對著街景,心里卻想著別的事情。
篤篤篤,有人敲門。
姑娘打開房門,程大業(yè)站在門口。
他一張口就讓姑娘十分意外。
“江小姐,我們要走了。”
“你……公子要走?”
“是啊。馬上就走。二少爺說你賣藝不易,安心養(yǎng)病才重要,要你收下這點錢應急?!?br />
程大業(yè)說著拿過一封銀子遞過來。
姑娘沒接銀子,跨步出了房門。
馬車車頭直指東北方向,京城所在。
呂楠坐在馬車上,只等程大業(yè)回來就啟程。
“呂公子?!?br />
一聲呼喚,姑娘到了車前。
“江小姐,是你啊?!?br />
呂楠見姑娘到來,跳下馬車。
他總是彬彬有禮,又讓人覺得不好接近。
“呂公子,你要走了?”
“是啊?!?br />
“呂公子,你的大恩我還沒報答,你突然離開,我……”
姑娘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也不知道該些什么。
“天下人管天下事,江小姐不必在意?!?br />
“二少爺?!背檀髽I(yè)從一旁過來,手里還拿著那封銀子。
呂楠接過銀子,遞給了姑娘。
“江小姐,你現(xiàn)在有難處,收下吧?!?br />
“公子,我不能收?!?br />
“四海之內(nèi),皆為兄弟。”
呂楠說完把銀子塞到姑娘手里,他沖姑娘點點頭,轉(zhuǎn)身登上馬車。
“呂公子,請受小女子一拜?!?br />
姑娘說著行大禮拜在車旁。
“萬萬不可,折煞在下了?!?br />
呂楠急忙跳下車扶起了姑娘。
“青天不改,綠水長流。我們?nèi)粲芯?,還會再見?!眳伍f完,上了馬車。
馭手一甩鞭子,馬車起程。
“公子,保重?!?br />
大道上的木橋斷了,大概是幾天下雨的緣故吧。
呂楠一行只好繞小路過河。
小路的土道泥濘許多,馬車走在上面顛簸得很厲害。
為防貨物散落,大伙又把貨箱纏了幾道索。
處置好貨物,車隊又前進了。
呂楠坐在車里,手執(zhí)著本《道德經(jīng)》。
其實這本書他能倒背如流,但他還是再看了一遍。
一個人總是重復做相同的事情通常只有兩個原因:無聊和喜愛。
呂楠喜歡讀書,從小就喜歡。他能過目不忘,他能出口成章。
所以,他很容易就成了秀才。
然后,他就能很容易地成為舉人。
再然后,他就能很容易地殿試。
再再然后,他就能很容易地當上狀元——也許不容易,但至少當上進士是有望的。
再再再然后,他就會入仕。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胡思亂想。
呂楠是秀才,卻不是舉人。
考上舉人就有入仕的機會,呂楠不愿意。
他沒有走士人入仕這條路,而是棄學為商。
這在士人里不多,但也還有同行者,原因各不相同。
對于呂楠,他喜歡讀書,卻不喜歡做官,更不喜歡官場。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
他考取秀才是有別的原因的,就如同他棄學從商一樣,有別的原因。
蔡猛騎在馬上,護衛(wèi)著呂楠的馬車,目光不住向小路兩旁的樹林中觀看。
別看蔡猛長得五大三粗,卻絕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
由于走小路,為免事變,他要大家把帶來的標旗插在貨車上。一陣風吹來,標旗抖動,顯出“四義”兩個字來。
四義標行老當家在時,蔡猛就在標行做師傅。如今標行的當家人是老當家的兒子,對他極為禮遇,開口閉口都叫他聲蔡大哥,所以他做事十分認真。
他已經(jīng)決定要老死在標行了。
這趟標不容有失。
呂楠可不是一般人。
于公,他是標行的客人,而且是老主顧;于私,他可不是標行的外人。
內(nèi)外兩層關(guān)系,這趟標要是出了事,自己就現(xiàn)了大眼了。
天黑下來,正逢月初,新月如鉤。
小路旁孤零零地座落著一家小客棧。
這家店標行從來沒住過。
按走標的規(guī)矩是絕不住生店的。但今天這個情形,如果不住這里,就只剩趕夜路了。
住吧,只要不是黑店就住下來。
“這什么味兒啊?!?br />
一進大門,一股異味。
“哎喲,住店哪,客官?!毙《灰妬砣耍s忙迎上來。
“店家,這怎么這個味兒?”蔡猛皺起眉。
“對不住,各位,我看你們還是去別家吧?!毙《?。
“這可新鮮,還有開客棧的往外轟人的。怎么,客滿了?”程大業(yè)問。
“跟您回,沒有幾個客人在店里。”小二說。
“那為什么?”
“您聞著這味兒了吧。今天收拾茅廁,住店的都熏跑了。本來前幾天就想收拾,可連了幾天雨,就今天這么一個好天兒。您要能受得了,就住下。不行呢,就再往前個幾十里地的,那兒也有開店的。這是大廳,味還輕點兒,客房厲害著呢?!?br />
“這樣啊?!辈堂椭鴮崬殡y,他看了眼呂楠。
“蔡大哥,沒關(guān)系。”呂楠道。
“有上房吧?!辈堂蛦?。
“有,后面套院。”小二道。
“后面套院還有別的客人嗎?”蔡猛問。
“沒有。有幾個客人也搬出來了,茅廁在后面,味兒太大?!毙《馈?br />
“那好,后面套院我們?nèi)?。?br />
“全要?”
“對,全要。”
呂楠一行人住進了后院高間上房。
蔡猛把呂楠安排在正中院子的正房,他和另外幾位師傅就住在呂楠臥房的外邊。里外一門之隔。呂楠帶來的伙計們和標行的小徒弟們分別住在套院的廂房內(nèi)。
后院的味確實很大,不開窗子這味兒都能透進來。
“過了今夜就好了?!辈堂妥匝宰哉Z。
一會兒,小二來了,拿來幾包香。
“各位客官,我們掌柜的說了,今天這實在對不住諸位。這讓我給大伙送點香來。好歹也能去去味兒?!?br />
“也好。我們還沒吃飯呢,麻煩灶上大師傅準備些飯菜?!?br />
“好說好說,那各位吃點兒什么?”
“揀好的上吧。不過,不要酒?!?br />
“稍等,稍等。”
小二說著退出去了。
“蔡大哥,”一位標師問,“這個味道什么也吃不下去呀。你怎么還點好飯好菜呢?”
“試試他們,畢竟是生店,看看路數(shù)?!?br />
晚飯送來了。
蔡猛好好查了一遍,沒什么問題。
即便如此,這些飯菜他們也沒動,吃的都是標行自己帶的干糧,連水都是自帶的。
呂楠也吃的是標行的東西,不過他是在里間屋吃的。他從來不和別人同吃,不是他擺架子,更不是吃什么美味珍饈,只是因為他好清靜。
說起美味珍饈,呂楠可是帶著大師傅,但他從來不讓大師傅做東西,因為他不吃。這一點讓同行一路的蔡猛頗為奇怪。既然不用這大師傅,為什么帶著同行,既然帶來了,為什么不用?雖然心中疑問,但蔡猛卻沒問。他這人不好打聽這些。
程大業(yè)敲了兩聲門,沒什么回應,他推門進來。
窗子開著。
這一扇窗是向客棧外面開的,這里的空氣要好得多。
呂楠正站在窗邊發(fā)呆。
他一出神的時候,眼神就變得深邃起來。
深深的憂傷。
每個人都有不開心的事情,這世上難有真正的開心人。
“二少爺,吃飯了?!背檀髽I(yè)故意提高聲音,打斷了呂楠的思緒。
呂楠回過神,眼光仍看著窗外。
“今天天氣不錯。”
“是啊,二少爺,沒風沒雨的?!?br />
“我想給娘寫封信?!?br />
“天這么晚了,不行吧?”
“蔡大哥說他有個寶貝。”
程大業(yè)已經(jīng)把飯菜擺好,聽到這話,馬上把飯菜收到托盤里,給呂楠擺上筆墨紙硯。
寶貝就是一只鴿子。
標行傳書用的都是鴿子,走遠路的標隊都是要帶著許多鴿子報平安的。
但是,鴿子不能夜飛,再好的鴿子,黑燈瞎火也不行。就像人,沒有光什么也看不見,多多少少得有點兒亮兒。
今天還是有點兒亮的,雖然月亮不大。
這個光亮人可以,鴿子不行,雀盲眼。
程大業(yè)摸到鴿子籠,里面有一個掛牌子的籠子。
就是這個。
程大業(yè)摸出了鴿子。
有極少數(shù)的信鴿敢在夜里飛,就靠著月光,這是寶貝,活寶。
程大業(yè)把小竹管拴在鴿子腿上。鴿子帶不了多少東西,一張小字條就是封信。呂楠只報了個平安。這信不是給標行看的,是給自家。
用力一拋。
啪啪幾聲清脆的叫膀,鴿子飛起來了。
不過……
它飛得也太低了,而且,也太慢了。
這不是飛,這是爬,在空中爬。
這就是那個金不換的寶貝?
程大業(yè)覺得有點兒不對。
他急忙出了院子。
鴿子落下來了,站在野地里。
不飛了。
“原來你也不行啊。”
程大業(yè)搖了搖頭,走了過去。鴿子得拿回去,信也不能落在外人手里,就算是平安家書也不能隨便讓別人看。
他剛到近前,鴿子一下又飛起來了,飛了幾步遠,又落下來了。
“這玩意兒!”
程大業(yè)咒罵一聲,再過去抓。
鴿子又飛,又是幾步遠,又落下來。
“耍我!”
程大業(yè)又追。
鴿子又飛。
越追離客棧越遠。
“傻狗攆飛禽?!?br />
程大業(yè)嘣出來這么一句話。
“我是傻狗嗎?”
還聰明嗎?
程大業(yè)暗罵自己蠢。
他摸起一塊石頭,石頭不大,只能叫石子。
給它一下子,也打不重,它不飛了,就能抓住了。
就這個主意。
往前走。
靠得近點兒。
別看我呀,往別處看。
對對對,就這樣。
行了,夠近了,再近就又飛了。
一甩手,石子出去了。
啪,打著了,正打在身上。
鴿子一驚,使勁飛起來,直躥出去。
嘭……撲楞……
鴿子徑直撞到路旁一棵樹上,直直跌了下來。
“壞了壞了,這下可壞了,闖了禍了?!?br />
程大業(yè)趕忙跑上去,把鴿子捧了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沒氣兒了。都是蔡大哥,說什么寶貝。二少爺也是,聽他這瞎話?!?br />
鴿子是活不過來了?;仡^看看,已經(jīng)出了客棧遠遠一截了。
捧著死鴿子往回趕吧。
那黑影是怎么回事?
還不是一個。
那亮晃晃是……刀?
刀、斧、木棍和長槍。
一伙人正在往客棧后院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