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斗氣

　　2012年初，受公司指派，我去山東招遠國壽做項目，住在金都大廈1個月的時間，樓下就有個麥當勞，但我一次也沒進去過，因為對這種垃圾食品不感興趣。哪想到今年在那里發(fā)生了一件轟動全國的事情：一個信仰全能神的河北家庭團伙在那里面將一個女人活活打死。看著電視新聞畫面，我想，如果當時我在場，我會不會站出來見義勇為？“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這是形容山東好漢的一首歌，可是，當時在場的山東男兒卻選擇了回避和逃跑。
　　世界就是這么辯證：缺什么就會本能的吆喝什么。整天把“誰不說俺家鄉(xiāng)好”這首歌掛在嘴頭上唱的，他的家鄉(xiāng)其實又窮又落后；見天喊著“團結(jié)就是力量”，你放心，那個團隊一定勾心斗角，爾虞我詐。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言了，說明本身其實不美。
　　大享無味，大愛無言，清清楚楚說出來的愛，有多少能是真的呢？……
　　
　　顏和韓都是學生大隊干部，她們經(jīng)常在一起開會，不過，兩人相處的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我從小學到大學，縱貫學生時代，最大就是個課代表，哦，大學期間做過一年的班級文娛委員，反正從來沒有混到過顏和韓所處的“上層社會”。班主任嚴老師經(jīng)常守著全班在講臺上下通知：“放學后，班委留下來開會?！边@時候，我只能背著書包隨著大隊同學走出教室，邊走邊側(cè)頭用羨慕嫉妒的眼光看著韓、李曉輝、靳*濤等寥寥幾個坐在各自座位上不動的同學，那時候，我認為開會一定是一件很美妙、很光榮的事，直到工作以后我進入保險公司，徹底領(lǐng)教了什么是會議經(jīng)營，才知道開會原來不是什么好活，到后來甚至發(fā)展到一開會腦瓜子就疼，學生時代積攢下來的對于開會的那種向往之情蕩然無存。
　　顏和韓因為去年勘探院的國慶晚會，兩人之間結(jié)下了梁子，在校園里我從沒看到她兩說過話，而且，有好幾次，我看到她倆即使走路面對面，也是各自偏頭，裝著誰也看不見誰，就那么擦身而過，連句招呼都沒有。
　　怎么，今天咋了？她倆居然站在一起，絲毫不顧身旁那么多陸陸續(xù)續(xù)走過的同學，就這樣對我怒目而視。
　　真是莫名其妙??！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有點忐忑。
　　可能是看到我身旁還跟著英語老師，她倆誰也沒說話，只是用眼睛瞪著我。
　　“咦？你倆站在這干什么？怎么還不回家？”英語老師問。他對她倆不陌生，韓自不必說，顏當時是年級英語課外小組的一員。我，慚愧的很，沒能混進去，因為初一剛開始的時候，我的英語水平還很差。
　　“嗯，老師，我倆找方振眉有點事?！表n開的口，顏在一旁只是點了點頭。
　　“哦……”英語老師扭頭好奇地看了我一下，然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對我說：“那你們聊吧，別忘了下午的事?！闭f罷，他又對顏和韓笑了一下，走了。
　　長長的教室走廊上現(xiàn)在只剩下了我們3個人。當時已是6月天，正午的陽光很毒，氣溫挺高的，三個人都穿著短袖，我看到韓的鼻尖上已經(jīng)滲出細密的汗珠，而顏，臉上顴骨處有一抹緋紅。
　　“你倆怎么了？”看到她兩的臉色都很不善，我不明所以，于是先開口問。
　　韓性子比顏急，不等顏開口，搶在前頭問我：“方振眉，你今天下午要去干什么？”
　　我挺奇怪韓問這個問題，這都多長時間了，我和她一直都沒來往，她關(guān)心這個干什么。我實話實說：“吹琴啊，咋？”
　　“??？！”沒想到我這話一出口，韓和顏同時發(fā)出一聲驚呼。
　　在我面前的韓臉色一片晦暗，而她身邊的顏則臉露喜色，雙眼放光，看向我的眼神里再也不見一點怒意，相反好像還有一絲感激的意味。
　　她倆聽到我的回答，嘴里發(fā)出的感嘆詞是一樣的，但表情卻是這樣的截然不同：韓是極度失望和傷心，而顏卻是驚喜，這讓我一時搞不清楚是什么狀況。
　　韓什么話沒說，一轉(zhuǎn)身，下了走廊，跑進了陽光里。我在她背后，看到她抬起右手，用手背在眼上擦了一下。
　　顏此時卻迎上來，隔斷了我看向韓的視線，她歡悅地對我說：“太好了！你答應(yīng)我了？昨天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不答應(yīng)呢！”
　　“答應(yīng)？答應(yīng)你什么？”我茫然地看著她一張俏臉上洋溢著興奮得緋紅，大惑不解。
　　“你昨天不是說今天下午要踢球嗎？”顏見到我這樣的反應(yīng)，也愣了。
　　“哦，踢不成了，英語老師約我下午一起練琴?！蔽业坏卣f。
　　“??？！”顏又是一句驚叫?！澳悴皇呛臀摇?？”
　　女人是種奇怪的動物，當她罵你的時候，其實是在喜歡你；在打你的時候，其實是在表達她對你的愛慕；給你臉色冷淡你的時候，其實是欲擒故縱?？桌戏蜃诱f“女人難養(yǎng)”意思就是說女人的言行經(jīng)常是不一致的。韓開學后，除了上次運動會期間在教室里和我說了幾句話，踢了我一腳以外，平時對我根本連眼皮也不翻一下；顏昨天聽到我的拒絕，整個人一下子對我冷若冰霜，轉(zhuǎn)身就走，我當時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還以為此生我和她的緣份就此完結(jié)了。
　　但是今天，這兩位女神居然站在了一起，等著我，問我，雖然是質(zhì)問，態(tài)度也不夠好，但畢竟還是有交流了嘛。
　　只是目前看來，這交流的局面有些不妙：韓已經(jīng)傷心地走了，而顏，此刻一雙眼睛瞪得像包子，臉龐因為氣憤已經(jīng)變得鐵青，剛才的緋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著我的解釋和詢問，才知道剛剛顏和韓兩個人為什么站在了一起：下課后，顏早早就站在我們班的教室門外等我，韓先從教室里出來，問她，顏就說等我，還說下午約好了一塊吹琴唱歌。韓不相信顏的話，誰知道她是咋想的，竟然說她下午和我約好了，去新建的公園玩。
　　這是她倆屈指可數(shù)的斗氣交鋒。在上海，韓曾經(jīng)說過，顏是個老實人，不會說謊，她如果說謊，說話的時候，眼神是游離的，根本不敢和你對視，她當時就是根據(jù)這個判斷出顏的心虛，所以她執(zhí)意留下來等著我驗證。
　　若沒有英語老師的要求，我會選擇踢球，不會答應(yīng)顏的請求，至于韓說的去公園玩，更是沒影的事，那只不過是韓和顏斗氣，隨口說的產(chǎn)物。
　　顏也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沒有了剛剛的怒氣，而且韓走的早，不知道這里面的內(nèi)幕，顏也算掙了面子。我倆還像昨天一樣，一起放學回家。路上，有說有笑，氣氛比起昨天好了很多，臨分開的時候，顏說下午她也要去我媽辦公室，看我和英語老師練琴，讓我還像過去一樣，敲敲她家的北邊小屋窗戶叫著她。
　　得罪了韓，顏呢，算失而復得。年少的我，對于情感這個東西只是懵懵懂懂，對于處理我和兩位女神的辦法更是一點兒沒有，左右逢源，駕輕就熟，左哄右騙，這樣的高手我現(xiàn)在都不是，哪位能告訴我，如何才能達到那樣的境界？
　　唉，告訴也晚了，俺現(xiàn)在是四大皆空，風流早就隨流水落花而去。你們大家一定要相信我！
　　下午，我和顏準時趕到學校，我媽去教培處開會，不在辦公室，但門是開著的，我倆走進去，還沒推開樂器室的門，就已經(jīng)聽到里面的風琴聲了。推開門進去，發(fā)現(xiàn)英語老師坐在琴凳上，貌似很陶醉，兩手在琴盤上飛快的盤旋，眼睛微閉，在他身旁，還站著一位打扮入時的姑娘，正用欣賞的眼神看著他。
　　我和顏進去，英語老師沒看到，那個姑娘先看到了，她很大方，一點兒也不扭捏，身子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沖我們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一曲彈罷，英語老師才看到我和顏，他笑著站起介紹，我和顏才知道那個姑娘是他的對象，在中心醫(yī)院工作。那個姑娘性格很好，嘴很甜，一下午總是夸我琴吹得好，夸顏長得漂亮。我對她印象不錯，覺得她和英語老師很般配。
　　那天下午我們練了一首新靳子，叫《九九艷陽天》，是英語老師提議的，也許對我來說是新靳子，對他來說不是，因為他彈得很流利。這首歌我只是在看電影《柳堡的故事》里聽到過一回，旋律確實很優(yōu)美。
　　口琴我拿的是那支全鋼新口琴，舊的沒敢拿，之前我跟顏說那支舊琴已經(jīng)摔碎了。我在音樂方面確實有點天賦，曲子才吹了兩遍，就全記住了，和英語老師的合奏，很快就達到了珠聯(lián)璧合的程度?？谇俾曇舾呖亨诹粒L琴低沉婉轉(zhuǎn)，旁邊站著的那個姑娘和顏聽得如癡如醉，連連叫好……
　　天色快黑的時候，我們才意猶未盡的結(jié)束。我和顏一起走回家，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全黑，初夏時節(jié)，夜風徐徐，很是涼爽，不知什么時候，顏和我的雙手又拉在了一起?？措娪啊度Α返臅r候，我倆的手第一次拉過，已經(jīng)過去那么長時間了，現(xiàn)在我倆這是第二次拉手。前段時間我們之間的不愉快，已經(jīng)煙消云散。馬路兩旁的路燈此時漸漸亮起，顏忽然停下腳步，站住身子，兩眼瞪大看著前方，嘴里不可置信的喊道：“韓**，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