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起往而深(五)
作品名稱:劍之殤 作者:心有所依 發(fā)布時間:2014-11-13 10:49:31 字數(shù):3518
楚柔把個布包兒打開,熄了燈的房間內,多了許許多多的熒光亮點,循環(huán)飛舞的螢火蟲圍繞著她轉,少女玲瓏的心里,那許多的惆悵,霎時間煙消云散。
半個月后的慶云城如意酒樓上,看著桌子上那一大堆盤子,陳乾坤苦笑著搖了搖頭,少宗主肯定吃苦了,見得這美味佳肴便停不下筷子,夜小將軍也是大肚之人,兩人比拼酒力,現(xiàn)已喝下六壇女兒紅了。
小七已覺眼前人影晃動,將要支持不住了,卻聽得夜少傾喊道:“賢弟,再來!”小七甩甩頭,大笑道:“怕你何來!”提起一壇,拍去泥封便大口暢飲。
小七本想使用真氣將酒氣逼出體外,但想到不是自己真本事,贏了也不免乏味,又顯得自己做些不入流的事惹人笑話,便強自支撐著痛飲。
陳乾坤心底高興,自己奔波近二十余載,宗內弟子死傷在自己眼前的不知有多少,現(xiàn)在天上掉下個英雄少年的少宗主,宗門大冤離昭雪之日,許是不遠了。便越看小七越是歡喜,在宗門弟子心里,宗主便是皇帝一般。陳乾坤勸了多次,小七自然不聽,兩人皆豪情萬丈,便也由得他們去了。
樓上眾人此刻都已停箸,看到這里,眾人皆鼓掌喝彩,頃刻兩人酒壇見底,將壇扔在地上,摔個粉碎,撲通兩聲,都醉倒在地。陳乾坤無奈地招呼小二幫忙,將兩人扶進廂房。
楚柔聽得樓下呼喝不斷,秀眉微皺,她是水一般的女子,向來喜靜,這次來慶云走走,也只為散心。她走到窗前,纖指微點,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子正提壇痛飲,火紅的皮甲,讓他看起來豪邁非凡,棱角分明的臉龐略帶幾分成熟的睿智,隨著酒香四溢,男性那標志性的喉結,起起伏伏。
楚柔看呆了眼,不知不覺地陷入了迷茫,眼前再無他物,只有那個豪邁的笑聲,蕩漾在自己眼前。夜少傾似有所覺,回頭看一眼,楚柔嚇得猛然關上了窗子,紅暈悄悄地爬滿了瘦削的臉頰,直紅到耳根后去了,心頭似小鹿亂撞,嘭嘭直跳。呆了許久,她忍不住將窗子開了一條細縫,探頭去看,那人卻不見了。微微地失落襲擊了少女那情竇初開的心扉。
翠屏山因滿山的翠綠青柏得名,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翠綠的屏風,本是人煙稀少,近日卻熱鬧起來,江湖盛傳,翠屏山上有一座當年衍心宗的劍冢,內里有包括衍心訣在內的好幾種江湖絕傳的秘籍。一時間,江湖動搖,各門各派都會聚于此,期望得到秘籍,修成神功。小七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陳乾坤自然是唯小七馬首是瞻,且已從暗里傳書問及宗門弟子,已知消息不是宗內放出,定有人有什么陰謀。夜少傾本來要回葬馬關,他天下聞名的夜家“滴血玫瑰”軍團,自有了葬馬關,便一直守衛(wèi)在那里,此次擅離職守,只是想看雷神帶領銀甲兵團意欲何為,不料,卻機緣巧合救了陳乾坤,又收獲了一位純真的兄弟,自也不愿就此告別。
小七晃晃宿醉的頭顱,走下床來,不經意地掀起窗子,想讓清晨的陽光掃去滿身的酒氣,卻被一個身影吸引去了所有的心神。小七飛身出窗外,向那個身影追去,轉角處,卻無伊人倩影。失落漸漸侵襲,小七茫然四顧,卻無半點蛛絲馬跡可尋。
山路上,帶刀背劍之人物多了起來,楚柔一身勁裝走在路上,輕紗掩面,不疾不徐地隨性游走。她本也不為什么而來,所以也不曾帶得隨從,宮內事務繁忙,多留一人也是好的。奈何這江湖有時候就是這么狗血,總是發(fā)生一些雷同的段子,一個獨眼大漢,端坐于馬上,手下一群打扮各異的人物,上來搭話,說什么朝廷委托,查找一個女子,說是當今郡主出走。
楚柔不愿多生事端,卻被煩得無奈,心想這世上還沒幾人見得自己容貌,這幾個小人物卻來生事,此時正逢大路,須得小徑上解決方為上策,想來自己得自蓮花宮真?zhèn)鳎惠斄藥讉€江湖閑漢。
那幾人見少女不動,卻自顧自地走將來,一人伸手欲將楚柔的紗巾摘下,卻被一顆彈丸擊中手背,慘呼一聲。眾人回頭去看,少傾大笑著走將來,道:“這許多漢子,欺這女子,卻也不嫌丟人?!豹氀廴艘粩[手,眾人呼嘯而來,少傾對身后的小七道:“賢弟,我自小打軍陣出身,出手重,恐打死人不好看,你去如何?”小七再不答應,上前使出天峻山十八脈分筋錯骨手,幾招間,眾人皆手臂脫臼,倒在地上慘呼。那獨眼人飛身而來,小七一招“犀牛望月”打中那人腋下,只把那人擊得飛出數(shù)丈,頭一歪,暈了過去。
楚柔心如鹿撞,只斜眼偷瞄那豐神俊朗的男子,此時少傾鼓掌大笑著道:“好功夫,賢弟,受累了?!背岵桓以倏?,疾步欲走,卻不料少傾走來勸她:“姑娘,此路難行,就此回去也罷,恐前方不是易于之輩……”楚柔不答,轉身欲走,不料腳下一個踉蹌,少傾慌忙去扶,卻誤觸紗巾,一張秀美絕倫的臉龐,讓少傾腦中此時再無他物。
楚柔暗笑,習武之人哪有那樣容易跌跤,她自小聰慧絕頂,大智于心,偏又溫柔賢德,宮內姐妹都服指教,尊為水月之下,此時,卻只想將個如意郎納入懷中,對于水月的安排,想來水月也知道情非所指,那人與自己無緣。
山澗中的流水,也不知流淌過多少歲月了,岸邊的鵝卵石晶瑩、渾圓,祈悅心里說不出的舒暢,自小也沒在這世間游走過幾回,這次爹爹沒防備,自己溜出家來,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那什么禮儀、什么書畫琴棋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她也不嫌沉重,隨意撿些鵝卵石,放在包裹內。
三人隊伍變成了四人,小七也早已換上了陳乾坤買來的衣服,青衣小帽,真似個翩翩佳公子。陳乾坤也做起了跟班的伙計,怕“少宗主”引人注意,便稱呼小七“少爺”,又有許多的金票、銀票供小七花用。小七不從,執(zhí)意大哥相稱。那邊少傾兩人似是身邊再無他物,不管小七兩人怪異地客套,只低聲細語地邊走邊談。
轉過山腳,一條山澗流水展現(xiàn)在眼前,小七正口渴,欲去飲水,被陳乾坤拉住道:“少爺不知江湖兇險,此處人物繁雜,等我試水方可?!闭f罷徑上前去,從袖中掏出一枚銀針,一端放進水里,片刻拿起說道:“可飲?!毙∑哌\氣于指,只一吸,那水便竄起一股絹流,有手指粗細,他張嘴去接,不料,一顆鵝卵石撞在絹流上,只把那水勢擊散開去,撒了小七個滿頭滿臉。
少傾大笑,楚柔亦忍俊不禁,掩嘴嬌笑,只陳乾坤四下戒備。忽聽得一陣女子的笑聲在草叢里響起,銀鈴般的笑語傳入耳邊:“你這個小淫賊,鵝卵石好不好吃?”小七如遭雷擊,定睛去看,那個牽動著心肺的人兒捻著一根狗尾巴草,自草叢中走出。小七抓抓頭,道:“祈悅姑娘莫說渾話,什么小淫賊,多有不好聽之處,我叫小七?!甭牭狡類偯值年惽ぃ眢w微微一震,即恢復正常。
祈悅調皮地答道:“不是淫賊,那青樓妓館之內的是何人?”小七暗自自責,不察覺被誆入那處地方,還被索去一只銀杯,現(xiàn)在又落人口舌,但嘴上不饒道:“哦!是男兒家好奇罷了,但與我同被而臥的又是何人?”祈悅氣急,跺著腳道:“不知羞恥,誰和你同被而臥,人家被人追才沒奈何嘛!”
幾人具不問來歷,一路潛行,轉過幾個山包,只見漫山遍野都是武林人士,各人都在細細地巡查。陳乾坤俯近小七耳邊道:“這江湖四莊九門十八派,還有多少賢德之人,大都伏在朝廷腳下了,只幾個早先聞說的邪派,卻行的江湖正義之道?!毙∑唿c點頭,正邪有什么分別?凡說正義之人,自是行那正義之事。
小七想起一事遂問道:“陳大哥,我宗中還有多少弟子?這里可有人在?”陳乾坤嘆道:“百不存十,有些早已退出,隱姓埋名度日子去了,至今還有幾個有名在冊的被我?guī)讉€老兄弟帶領,止有七十九人,且這些年我宗已被禁令提起,但凡沾惹,便被那人麾下的“幽冥畫廊”無孔不入地探察發(fā)覺,橫遭慘禍,是以我輩均如過街之鼠一般,躲躲藏藏,此次恐是針對我宗而來,故此曾令他們嚴守門戶,不得妄動?!?br />
小七黯然垂淚,想到師傅定是有千般苦楚,才棄這許多人而去,自己養(yǎng)育之恩難報,便替師傅完成功業(yè)也是好的,但自己勢孤力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祈悅跟在后邊,抬頭看著滿天的云,細碎的蟲鳴,直滌蕩著心尖,那個小子很壞的吧!卻又很真實,是啊!是真實,不似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公子哥們,滿嘴油舌,有時候自己感覺離那許多人很遠,面前似是隔著紗,從沒向現(xiàn)在一樣,看得這樣真實的人。他的背影很好看,陽光從云層里透出來,照耀在他的身上,為他的輪廓披上了一層金邊。他也像自己一樣頑皮,走著路還時不時的東跑一下、西跑一下,抓幾個石頭、拿幾只蟲兒,忽然又想起那天房間內他和那個不干凈的女人掏摸的情景,又心生暗氣,罵聲“登徒子”揮腳踢起一顆石頭。
小七回頭將飛來得石子抓在手里,遞給祈悅道:“你扔多遠,我也接得住。”祈悅不答,少女初開的心扉正暗生著無名的氣。小七心里一疼,看不得她生氣的樣子,就故做姿態(tài)道:“你扔便是,我看書上說,主人扔什么東西,小狗也能接住,我便做個小狗,你扔我接?!毙∑邔⑸囝^伸出口外,故做狗樣,祈悅忍俊不禁,嗔怒著笑道:“誰要你做小狗。”手卻一指天上道:“你看那邊。”小七抬頭去看,祈悅卻將那石子遠遠地拋了出去,小七醒悟,邊使身法去追,邊喊道:“你使詐!”
陳乾坤欲言又止,微嘆口氣,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如林間散步一般墜在后面的少傾兩人,自語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