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女王

　　泉都面向大海，依山而建，高溫不超過二十八度，最低溫在十五度以上，四季溫暖如春是個舒適宜居，草木蔥蘢繁花似錦的地方。
　　皇宮設在泉都的中心位置，所在區(qū)域被尊為泉都首區(qū)。
　　這幾天些有署氣，傍晚十分，女王當門坐在一張圓形靠背高腳藤椅上，任悠悠晚風浮面。
　　太陽己下到山頂上，依然發(fā)出白色的光芒，顫顫悠悠地灑下優(yōu)柔的光線，高大的宮殿建筑物象巨人一樣遮擋了背面的光線，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眼前的光景一半明亮耀眼，一半黑暗陰沉。
　　她手里拿著一只拳頭大小的桃木骷髏精靈把玩著，這只骷髏精靈是藍玫上午送給她的護身符，受過得道人的加持，據(jù)說是一件極靈驗的法器。懷揣此物，千年飛僵也不能傷害其毫發(fā)。
　　藍玫不僅是送給她這只護身符，她還在女王床下加了四只黑驢蹄子床腳墊子，寢宮內(nèi)外各處暗藏鎮(zhèn)妖桃木劍。這些東西與骷髏精靈一樣由高人賦予了靈咒，邪靈休想靠近女王。
　　女王誦讀著骷髏精靈上的細字，這是一句道家的靈符，經(jīng)常誦記可得到上神的庇佑，具有無窮威力。
　　她肢體前傾，一只手肘擱上腿上，時不時眄視逸親王一眼。逸親王就是玉教教主，女王與他有十來年的夫妻關系，至目前這種關系仍然保持著。
　　逸親王則遠遠站在夕陽投下宮殿的深厚陰影里，看蝙蝠忽左忽右上下翻飛。
　　立在某個陰暗角落，豎起尖尖耳朵，聽蝙蝠在瓦楞下竊竊私語，看黃昏的大幕徐徐拉開，直到暮色加深，天幕成為一面半透明的帷幕，幕上顯現(xiàn)成群的蝙蝠精當動感的剪影，這一陶然入醉的神色，成為逸親王夏秋傍晚靜止的雕像。他每到這個時刻顯得精神抖擻，沒有倦意，不知不覺地他的心情會從陰郁轉(zhuǎn)入暢快；從焦慮轉(zhuǎn)為和顏悅色。
　　女王身體朝后仰仰，把手從腿上移開，順便將手里的玩物丟在身旁的一張漆光油的古樹墩桌子上，右腳蹺上左腳，深深地嘆了口氣。
　　因為藍玫掌握了玉教大量觸目驚心的罪證，其中一條就是五天后，玉教一萬信徒，要在英雄廣場進行集體放血升天。
　　最令女王不寒而栗的是，藍玫查實到他的真實來歷，他是一具千年僵尸，這與十多年前一位和尚對他宣說的吻合，那時女王與逸親王感情如花似蜜，未加置信。
　　藍枚還查清了逸親王三十年前參與了侵略女王國家的戰(zhàn)爭。她記得那場戰(zhàn)爭，前后持續(xù)了十來年。
　　逸親王是一等飛僵，具有刀槍不傷，雷霆不毀，翱翔九天，入海斬龍的功力，此物還修煉了僵尸高等法術(shù)，功能異常強大。
　　他的法力取得了紫云星米鬧國人的信任，互相結(jié)成盟友，他領受同盟任務，要組建一支超靈部隊參戰(zhàn)。
　　藍玫說，盡管逸親王有這么高的功力，只因為他會的是僵尸法術(shù)，不能應用來開發(fā)出人的潛能，所以不能指導教友象道士那樣修煉。
　　他不能正常開發(fā)出人類的潛能，又要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組建這支超靈部隊的任務，所以只能將人殺害，再施以藍色或紫色的尸液，持咒超度將這些人全變?yōu)榻┦唇┦ㄐg(shù)提升。這樣那些升天的人都具有人類不能達到的超能力，參與戰(zhàn)斗刀槍不入，沖鋒陷陣子彈打不穿，力量無比神奇。
　　不能將活生生的人輔助成仙，是因為他本來不是人類，修煉的是僵尸法術(shù)，估計僵尸法術(shù)他能得心應手，能夠組建一支異能軍，完成與米帝國的合作使命。
　　此刻，女王心思沉重地觀望他從前令她最動人最具迷人的神態(tài)，現(xiàn)在是恐怖猙獰至極。
　　當時聽藍玫一說，感情難以自持。她自愿穩(wěn)住他，不使他看出一點變化來，好在他完全鬼迷心竅，一門心思地投入在修煉法術(shù)冥狀中。
　　在藍玫報告這件事之前，女王發(fā)現(xiàn)過一些跡象，故此早不跟她住在一個寢宮內(nèi)。他只是以教主的身份與女王接觸。
　　說到女王與他分居，可追溯到很早以前，她早就應該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可沒有朝這方面細想。誰會想得到呢？
　　那有天清晨，逸親王招來的這些夜暗之物把女王嚇壞了。當時他還在鼾睡，女王起床看到廊檐下、房頂上，甚至是窗欞上到處倒掛著蝙蝠，碩大的蝙蝠聚集在一起，遠遠看去它們象蝴蝶一樣顫動翅膀，細聽象暖房里剛孵出的小雞吱吱嘰嘰地刺刺尖叫不停，還有一次女王見他一個人單獨呆在房屋的一角全身到處爬滿蝙蝠，只當是一種游戲。
　　對此怪僻女王實在驚怖得難以忍受想把他趕走。
　　但事發(fā)得很突然。逸親王作了很多種解釋，并保證再不與女王共寢。她對這種事情也是很矛盾的，她習慣了與逸親王在一起，在處理一些大事上少不了要聽起逸親王的意見，她與逸親王感情如蜜餞一樣甜美，她敬佩他是位機智過人志在千里的人中豪杰。
　　而且此后這種事情再也沒有碰到過。
　　聯(lián)想起以前的這些事情，最初相識的一幕浮現(xiàn)出來。
　　十多年前的那個初夏傍晚，女王正當青春貌美的年齡，也是這樣一個人當門坐著，正當夕陽落山，一身黑色穩(wěn)重裝扮的男士，從宮墻的陰影里向她走過來，此人思維敏捷，學識博雅，妙語連珠。而最讓她傾心的是，他彬彬有禮高雅得體的舉止，那隨身攜帶一種高雅氣質(zhì)，一種親和的懾服人心的魅力，這是在一般人身上發(fā)現(xiàn)不了的。她似乎等待了好久，以致于她一見到他就愛上了他。
　　接下來了日子女王更言聽計從，甚至于對他的一些令她疑惑不解的習性也覺得奇妙。比喻說每日黃昏，逸親王總要觀賞蝙蝠，女王不知道為何這么一群似鳥非鳥，似獸非獸，喜歡在荒郊叢冢出沒，在蛛網(wǎng)塵封的舊房子的背景里穿梭，倒懸在房梁下睡覺的夜暗精靈，一團小小的黑乎乎的東西，竟能讓他神魂顛倒，愁腸百結(jié)，黯然神傷。她把他的這種神秘特質(zhì)也看成是一種魅力。
　　蝙蝠飛到哪兒，逸親王就在哪兒，反過來說也是恰當?shù)?，逸親王在哪兒，蝙蝠就飛到哪兒！
　　那時的日子是多么美好?。槭裁炊蜻\躲也躲不掉！就算逸親王是藍玫說的這樣，只要五日后逸親王不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她暗暗發(fā)誓要制止所有針對逸親五的進一步行動。
　　女王哪里知道最近逸親王心中的煎熬呢？就算在黃昏時刻，逸親王仍是焦躁不減，老是心神不寧的樣子，他不時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受到難以忍耐的饑腸轆轆的致命誘惑，就是莫明其妙地心生緊張感，使他即使在睡夢中也會驚醒過來。這種緊張揮之不去，內(nèi)心始終無法平復。
　　還無端有張稚嫩的臉孔怒目金剛似地瞪著他，使他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位道法勝他一酬的少年。此人讓他百般受挫，當時自信心正處在低谷。
　　他知道這位英雄的塑像高高聳立在泉城人的心中。由于不安感揮之不去，他想盡一切辦法要搗毀這尊像，但每次都被人阻滯而付之東流?，F(xiàn)在這種感覺又在他腦子里忽隱忽現(xiàn)，記不起在哪里見過，好象是夢里的情境。這張臉孔會引起內(nèi)心不寧，無緣無故地覺得那張臉背后游移著令人恐怖的致命的威脅。
　　這次回泉都，蝙蝠飛起來也不象從前那么群體龐大，旁若無人徐緩安閑了。幾只倏地從眼前竄去，轉(zhuǎn)眼躲藏得無影無蹤。
　　在逸親王低頭思忖的情景中，似乎每只翅膀都驚魂未定，一抹浮躁氣息在黃昏的光里不和諧地漫揚著。
　　有時半夜起來他立在宮墻內(nèi)靜聽，遠遠有夜狼在嚎叫，他不能判斷是虛妄還是真實，宮外邊傳來的狼奔豕突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女王把玩著骷髏精靈，望著逸親王尋找驚弓之鳥的蝙蝠蹤影，喚醒了對逸親王復雜的感情。
　　他聽藍玫說嗜血是僵尸的本性，對人對已都十分慘毒，女王從未親見過他吸過人血，只發(fā)現(xiàn)一些難以相處的怪僻。有時睡覺時，不經(jīng)意間女王發(fā)現(xiàn)他在睡夢中突然長出了長而尖的犬齒，精神煥發(fā)的時候，半夜會偷偷出宮，化為蝙蝠與同類比翼翱翔。
　　照這樣說，他吸不吸血應作兩種看待：他吸食人血肯定是對人類的一種毒害，卻是這類生物的本性；如果他不食人血那真是對自己心靈的殘酷。
　　逸親王注意到女王在風里靜坐，似乎滿有心事，沒有走向這邊，悄悄消失在陰暗里。
　　在上午，王給藍枚交待了一項任務，要她與紅豆去研究院找院長，向他要曾指明逸親王身份的和尚并把和尚帶回來。
　　王還給院長寫了一封信，信上的內(nèi)容未對藍枚講明，只要求她們親手交到院長手里。
　　女王待逸親王離去后，也靜靜地進入了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