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再遇感情

　　 每次下班的時候，同事們的電話會經(jīng)常響起，那么鋒利在我的心口一刀一刀地雕刻著我的孤獨；走在人潮洶涌的城市街頭，那么多成雙成對的臂膀與我擦肩而過，他們那火熱的柔情那么清晰地提醒著我世界的冰涼。我孤單地走在這喧囂的塵世，我的愛，我的情，我的過去，我的曾經(jīng)與這繁華的塵世是那么融恰地交融在一起，而現(xiàn)在，我像一只掉隊的孤雁，在蒼茫的夜空再也找不到歇息的港灣。
　　 我有腰椎間盤突出的老毛病，不能做重一點的力氣活，以前只要提重一點的東西，老公都會搶過去，而現(xiàn)在，我就算是跪著，也得自己爬回家。
　　 那天重百超市周年慶打折，我和同事去買了大袋小袋好多東西，我知道我一個人是不能把這些東西都搬回家的，于是給兒子打了電話，叫他到車站來接我。然而直到我下了車走了很遠，我都沒有看到兒子的身影，要是老公在，他絕對會提前就等候在車站的，想著這些，我的眼淚又禁不住滑落下來。走進小區(qū)的時候，兒子無精打采地出來了，我賭氣不讓他幫我拿一樣東西，自己提著大包小袋回到家里。打開電腦，點開老公的QQ聊天窗口淚如雨下。兒子走過來，一下子跪在我的面前，淚水滑過他幼稚的臉頰，滑落在我的腿上。兒子說：“媽媽，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以后我會像爸爸一樣照顧你的?！蔽肄D過身抱著兒子痛哭，然而這時候我感覺到兒子的頭發(fā)熱得厲害。我連忙把兒子送到診所，一查體溫，兒子已經(jīng)高燒到三十九度！
　　 兒子懂事了，也沉默了，我們家除了電視的聲音幾乎就是一片沉寂。我們都空了的時候，就一起坐在椅子上看電視，與其說看電視，不如說是看電視機，通常從開機到關機都不換一個臺，看到最后也不清楚我們究竟看了什么。很多事情兒子學會了一個人做，一天晚上他去燒開水，突然停氣了，燃氣灶的開關就一直停留在開啟狀態(tài)。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我一覺醒來感覺頭暈暈的，屋子里還有一股濃烈的天然氣味道。我打開臥室的方面，外面的氣味更濃，燃氣灶上正“呼呼”滴漏著天然氣！一次兒子半夜肚子痛，幸好我在家，要是我在上夜班，那可真的是不堪設想。每每遇到這些時候，我總是忍不住落淚，惹得兒子也陪著我跟著淚流滿面。
　　不！這絕對不是老公想看到的，我們的家雖然已經(jīng)不再完整，但是我們一樣要生活得陽光！這世界上又那么多單親家庭，他們都能夠那么陽光地生活，我們?yōu)槭裁淳筒涣丝梢?？我是我兒子唯一的依靠，可我又能為兒子做些什么?br /> 　　 不，我不能沮喪下去，老公走了，就憑我單薄瘦弱的身軀，我也要為兒子撐起一片晴空。又一年大年過后，我便張羅著買房子，把家從農(nóng)村搬到城里，讓我們的子子孫孫從我們這一代起離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村融入繁華的都市，這是老公生前的心愿。因為我要上班，兒子要上學，家里的確沒有人手，我只得買下了一套兩居室的還比較不錯的二手房，只需簡單裝修一下就可以入住，不費精力，交了首付，每月按揭。我和兒子，總算是有了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窩。
　　 房子一過戶，我便張羅著簡單的裝修，置辦一些必要的家具。以前的一個同事給我介紹了一個家裝的師傅，她的家也是那個師傅裝修的，說價錢便宜質量還不錯。師傅名陳釗，外地人，三十多歲，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個子，偏胖，說話做事有種成熟男人的穩(wěn)重與社會交際的干練。他本來是做工程裝修的，也接一些家庭裝修的小業(yè)務，在工地上抽出兩個人，一月半月就做完了，按他所說，家庭裝修好收錢，沒什么拖欠的。因為是同事介紹的，加上我也不懂裝修，所以我只是每天下班或者休息的時候去看一下進度，順便也買一些材料什么的，一些材料也讓工人幫我買。陳釗只接下我房子的裝修業(yè)務，不怎么來，只是派了兩名工人在做。幾天過去，兩名工人有些詫異地問我：“怎么都是你來看??？你老公不在家嗎？一個人又上班有裝修房子是很辛苦的?！薄耙膊辉趺葱量喟。€是你們辛苦了?！蔽掖鸱撬鶈枺幌雽δ膫€都去講我的遭遇。
一天我下班后又去看我房子的裝修，陳釗也在，還親自動手在做，臉上身上都布滿了厚厚的灰塵，空氣里彌漫著厚重的粉塵的味道，見到我進來，也沒人說一句話，氣氛有些壓抑。
“喲，陳總還親自做呀？”我打著招呼。
“嗯，這兩間屋子的墻面需要返工。”
“為什么？”
“材料要不得?！?br /> “墻面的材料是師傅買的，他們也會買到假貨嗎？”
“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我們的過錯我們自己承擔，明天我去重買，不用你出錢?！?br /> 我沒有說話，事情本來錯不在我。我天天去看裝修的進展，和兩個工人也熟悉了些。兩個工人向我道了歉，我也不去追究，畢竟現(xiàn)在的假產(chǎn)品太多了，何況我也沒有什么損失，無非晚兩天裝好而已。漸漸的，兩個工人和我拉起了家常，還講起了他們老板陳釗的一些事情。說陳釗這個人本來對人還是很好的，在他的手下做了這么多年的事情，對他們都是和和氣氣的。那天是因為他打電話也不知怎么知道他的老婆和他手下的一個工人好上了，又遇到我房子的材料買到了假產(chǎn)品，所以心情不好，還把他們兩個罵了一頓。還說這是他第二個老婆，聽說第一個也是因為這樣的事情離婚的。是啊，哪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心情會好的。
在裝修快要完工的前幾天，我下班后去看裝修情況，陳釗也在，他這次只是來檢查的，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 ，看到我一進屋他就笑著和我打起了招呼：“看看吧，怎么樣？”
“挺好的，師傅們辛苦了?！?我四處望了一下回答。
“放心，我們會盡力做好的?！比缓笥謮旱土寺曇糇匝宰哉Z的咕嚕了一句：“一個女人也不容易?！?
“你說什么？”我吃了一驚。
“沒什么?！?他笑笑。
那幾天，陳釗天天都守在我的房子里監(jiān)督著兩個工人，時不時也做一點兩個工人師傅沒有做到位的地方。他很健談，談到他上學的時候，他的家鄉(xiāng) ，到重慶來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過程。不過，我明顯的發(fā)現(xiàn)了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
房子裝修完成，按我們這里的規(guī)矩，也該請師傅們 吃頓飯，順便算了工錢結賬。因為我實在是有些忙，也不想請幾個大男人在家里吃飯，所以便邀請他們在外面吃了頓火鍋，飯桌上，我給他們結清了裝修款?？墒浅酝觑埼胰セ疱伒臧膳_結賬的時候，收銀員告訴我說已經(jīng)結過賬了，我問陳釗，的確是他已經(jīng)結過了：“沒什么啊，我還希望你給我介紹你們朋友同事那些的業(yè)務呢！”
“你都是做大工程的，這種小業(yè)務，委屈你了。這頓飯錢我還得給你，你付，不合乎規(guī)矩?！?我把錢給他，可是他硬是不要。說裝修這東西還有些后續(xù)事情，如果以后發(fā)現(xiàn)有什么裝修的地方有什么問題，要我通知他。
裝修好房子，我一個人做了好幾天的清潔，終于可以搬家了，我和兒子對我們這套房子非常的滿意，在這個繁華的都市，我們終于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的空間自己的家。
搬家后的幾天里，陳釗打了好幾個電話來關心裝修在質量問題，我是外行，看著還是好好的，沒什么問題，在電話里我也對他表示了感謝。 一天陳釗打來電話，說看到我家里的客廳還差一臺空調柜機，他的一個朋友手里有臺柜機的展品，可以便宜賣，問我要不要。我問了價格，要比市場上的便宜一千多，而且他的朋友也信誓旦旦的包了質量的，我便訂了下來。安裝空調的那天，陳釗再次和裝空調的師傅來到我家，策劃著內機按在哪里，外機該怎么掛。安裝空調那里的墻體沒有管道通過的洞子，他還打電話請打洞子的師傅，完全不用我操一點心。安裝師傅們完全把他當成了這個家的主人，什么事情都問他，到把我涼到了一邊。安裝工人們需要什么工具的時候，都會問陳釗，陳釗也會吩咐我去找。安裝完了，付了錢，陳釗儼然像一個主人一樣把師傅門送出門：“慢走啊，辛苦了?！薄昂玫模惱习迥惴判?，這臺空調你是買好了的，我們聽我們老板說過，這個質量很好，只是款式舊了點。”“開玩笑，我和你們老板是老朋友了?！标愥摵芷届o地說，我愣在了一邊。
“怎么啦？”陳釗問。我沒有說話，有些生氣也有些感動。在這人來人往的大都市，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我想就算沒有什么感動也有些感觸吧。但是，他的舉動來得太突然，讓我有些難以適從更難以接受。
“傻瓜，我們是朋友呀?！彼f。
“我等會還有事，就不請你吃飯了?！蔽艺f。
“我又沒有想到你會請我吃飯。呵呵，以后有什么辦不了的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
“我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謝我，以后都不許說謝了?！?br /> 憑心而論，這么久沒有老公臂膀呵護的時間里，我真的感受到了被一個男人呵護的感覺，但是，和感情，完全是兩碼事。
這些年在加油站，已經(jīng)相處了好多年同事們都非常的熟悉了，彼此之間都喜歡開玩笑，自從老公出事后我再去上班，同事們開玩笑也會避開我，不想讓我難堪。有時一個同事不小心和我開玩笑，另外的同事們便會使眼色警告他這些玩笑不能對我開的。在加油站里，我完全成了另類，有我在的空氣都會壓抑得快要凝固快要讓同事們窒息。有同事語重心長地說我該從新找一個了，畢竟還年輕，遇到的困難還會很多，更有同事好心地給我介紹起了對象。但是，要走出一個感情的陰影已經(jīng)讓我撕心裂肺了，我不想輕易再踏進感情的世界。
挖機還在經(jīng)營著，我不懂，也沒有時間與精力去為挖機做什么事情，兩個合伙人雖然嘴上不計較，但是時間久了，他們也有意無意地提醒我該找個人了，說要是再有一個像我老公一樣的駕駛員就好了。自從老公出事以來，什么事情都總是他們做，難免心里有些不平，難不成你一輩子不再嫁人挖機就一輩子都要讓他們管下去？
媽媽七十多歲了，以前老公對她十分的孝順，時不時給她些錢用?，F(xiàn)在老公不在了，我也不得不向到我的將來，兒子還小，要讀書，以后還要成家立業(yè)，用錢的地方是在是太多了。有人說只有父母對孩子的付出是無私的，孩子對父母的付出是有限的，這句話一點不假，為了兒子為了我們這個殘缺的家，我很少拿錢給我的媽媽，就是拿了，媽媽也會變著方法給我還回來，她理解，她女兒的困難還多著呢！
每天兒子都要比我早些放學回家，他會很懂事的把飯蒸好，然后自己做作業(yè)，把通屋的燈都亮著，客廳的電視業(yè)開著，他說這樣會感覺家里鬧熱一點。我們這個家啊，說實話，真的只算是幾間房子而已。生活，于我來說只是一種必須完成任務生存，生活質量于我來說再也與我無關；世界于我來說只有白天和黑夜，再沒有了五彩的顏色。
每天，加油站和家兩點一線，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單調的重復。那天下班回家，剛下車，就有個人叫住了我，回頭一看，是陳釗，手里提了一大袋水果。
“陳老板?！蔽艺泻舻?。
“叫我陳釗吧，我也只不過是個打工的?！?br /> “呵呵呵，這么晚了到哪里去？”
“剛從工地回來，回辦公室。”說著把水果遞給我：“給，你們拿去吃吧，別人送的，我一個人哪里吃得完?！?br /> “不了不了，謝謝，家里有?！?br /> “拿著?！彼艘徊?，好像有點生氣地說：“實在吃不完扔了就是。”
我接過那袋水果，還沒有來得及說聲謝，他便上車離去了。幾天后我休息，那袋水果還沒有吃完，兒子又提著一大袋水果回來了，說是在樓下看到了給我們裝修房子的陳叔叔，是陳叔叔送的。我告訴兒子，“以后陳叔叔再送水果不要收，要吃什么水果媽媽給你買，雖然我們沒有錢，但是買幾個水果嘗嘗還是可以的，我們少買點就是了?！笨墒?，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我們家里的水果幾乎都是陳釗拿來的。兒子說他也推辭了的，但陳叔叔硬是要給。
一個雷電交加的晚上，我在上夜班。都半夜了，陳釗打來電話，問我在沒在上班，我說在上班啊，問他有什么事，他也沒說什么，只是說下雨了，還打雷，自己注意安全?？傻诙煳蚁掳嗷氐郊?，兒子就問我看沒看到陳叔叔，說陳叔叔剛走。
“什么？這么早他來干什么？”
“他是昨晚半夜來的，他擔心我一個人在家里害怕?！?
“你害怕嗎？”
“不怕，我都睡著了，他按了好久的門鈴我才聽到的?！?
“那你還要他留下來陪你？”
“又打雷又下雨的，人家來的時候衣服都淋濕了，大半夜的，叫人家走啊？”
我語塞，告誡兒子以后無論誰來我們家，都要給我打招呼，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來我家。幾天后，媽媽給我打來電話，高興地說陳釗給她打過電話了，她覺得這個年輕人挺不錯，說話很得體，還那么關心孩子。是啊，自從老公走了以后，我一個人忙里忙外的，對兒子的確關心太少了。能有一個男人像兒子的爸爸一樣關心著兒子，對我怎么樣我完全不在乎。
于是，我不再刻意去抵觸陳釗對我的感情，一切順其自然。陳釗打來的電話多了，在我剛要起床的時候，在我下班的路上，睡覺的時候。我一休息，他會買些菜到家里來和我們一起吃一頓，說天天在外面吃，也吃膩了。在我家里，他會打電話給他的親戚朋友，說他現(xiàn)在在他女朋友家里，她女朋友剛買了房，自己還經(jīng)營著一臺挖機，還要上班，他也是在給他女朋友裝修房子的時候認識的，說她女朋友多么多么的能干，說話多么多么的得體，有多么多么的重情和善良，總之，在他的嘴里，我簡直就是完美的代表。
不管你的生活怎么樣，時間的步法總是不回停留，夏去秋葉黃，落葉飛盡冬風涼，轉眼間，新年的腳步又走近了。城里的人都漸漸回農(nóng)村過年去了，兒子也放假回了老家。這種孤獨的春節(jié)于我來說已經(jīng)不再陌生，但也難免心生清冷的失落。那天陳釗打電話來，說他今年不回家了，要留在重慶陪我過年。
“你還是回去吧，你的孩子這么久沒有見到你了，還有你爸媽。”
“沒事，孩子我爸媽帶著呢，我放心得很。倒是你，我放心不下。”
“我過年也要上班呀，難不成你到加油站陪我？”
“你上你的班，但是回家有口熱飯吃啊?！?
“我在加油站吃?！?br /> “過年了，人人都在團圓，你就在加油站啊？我今年是不會回去的了，一定要留下來陪你。我給家里打電話了，媽媽也叫我不用回去，在重慶陪你?！?br /> 我真的很感動，雖然心里的傷痛還在，但卻那么真實地感覺到了久違的溫存，我以為這會是我今生終究的歸宿，卻萬萬沒有想到是我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