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戶
作品名稱:他走出大墻以后 作者:白大也 發(fā)布時間:2014-11-27 15:12:35 字?jǐn)?shù):12212
1、二嫂庭院干凈利落有生氣
二嫂陳苓的庭院里干凈利落,院子西側(cè)有3間廂房,東側(cè)窗前南北下搭了個三節(jié)棒子倉,金黃色的玉米裝滿了用秫秸編的糧倉。順著三節(jié)棒子倉有兩畦韭菜長的真好,一撮一撮嫩綠苗條,很像軍人連隊在操練,成行成排地精神抖擻。一畦大蔥,懶洋洋地斜靠在壟溝上,向上舉著綠色的長臂,露著白色的肚皮,一個個粗壯挺拔,象是在做佳木斯僵尸舞,比試著看誰做的呆滯有神。院子的南側(cè),有一圈用花鐵皮編制的院落,院落內(nèi),有一排特簡陋面朝北的小倒房子,是雞住的別墅和庭院,幾十只雞散養(yǎng)在糧倉南面的一個圈起來的寨院里面,寨院里面一個角落的墻角,墻上掛了好多鐵絲編成的籠子,里面住滿了幾十只鴿子。
早晨,天剛蒙蒙亮,遠(yuǎn)處不知是誰家的公雞伴隨著狗叫聲遛起了高音嗓子,自家院里的幾十只雞也在窩里睡不著了,咕咕咯咯地鬧個不停。屋檐上下一群麻雀在嬉戲打鬧,成雙成對的老早就在房檐上亂蹦亂跳地,嬉鬧著,打斗著,不時地從屋檐上譏喳譏喳地滾逗著摔落在地上,匆忙地相愛、親吻交配著,又親熱地互相擁抱、攜手一起飛到屋檐上,鳴叫著鬧個不停,真是個幸福的大家庭。
二哥玉璽被噪雜的聲音吵醒了,他在屋內(nèi)的尿罐撒了泡尿,又回到被窩里就再也睡不著了,看看媳婦還在睡,伸過手輕輕地摸摸媳婦那突起的肚子,自己竟嘿嘿地樂出了聲音,他又輕輕地在媳婦的腦們上親了一口,雙手撫摩著媳婦那和突起的肚子一同在脹大的乳房,想做美事卻被媳婦默默地推開了,翻了個身,背朝他又打起來微微的鼾聲。玉璽自言自語的微笑道:為了兒子,罷了罷了。他一邊起床一邊用評戲劉巧兒的調(diào)門小聲哼唱著:“玉璽我,就要有,大胖兒子呀啊......”
他反復(fù)地念著這句臺詞,他興奮,他高興,他32歲的人了,盼的就是這個香火之事。突然他收住腳步,一拍腦門,瞅瞅媳婦還在睡,又跑到西屋,看看小弟玉峽也還在睡,又到外屋的水缸前,拿起水瓢,喝了幾口瓢中的水,出了院門。
天已經(jīng)大亮,太陽在東方爬上了樹梢,火紅火紅的,又大又圓的好看極了。
二嫂陳苓起來后,做好早飯,掀門簾看看玉峽弟還沒醒,就收拾屋子,打掃院落,拌好雞食,打開圈內(nèi)的雞窩,一大群的雞娘們奔向了食曹,那里有它們的早餐。那只雄壯的大公雞,跑出雞窩,先打了一個響快的啼鳴,又伸展開著一只翅膀,圍著那點事物,咕咕地鳴叫著轉(zhuǎn)著弧形的S圈,在外惻來伸開的翅膀象一個特大的羽毛扇,遮擋和保護(hù)著食物,還不斷地用尖尖的嘴擊打著地面。整套動作瀟灑漂亮,引逗著雞娘們前來觀看進(jìn)食。那只雞娘剛剛過來吃地上的食物,就被大公雞迅速地占有,被興沖沖地壓在了身下,完成了它傳宗接代的活計。
陳苓又打開了鴿子的籠子,一群的鴿子咕咕叫著從籠子里飛出,飛出的鴿子在和雞娘們掙奪著食物,它們和平地共進(jìn)早餐。
突然一只貓的跳躍,驚嚇了雞群,雞群的炸窩,又使一群各色的鴿子一溜兒地全飛上了藍(lán)天,只剩下在窩里看護(hù)雛鴿的鴿媽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用它溫暖的羽毛還在畏著無毛的鴿雛,禿禿的鴿雛不時地鉆出媽媽的羽毛,露出肉滾滾的軀體,支凌著驚恐的眼睛,棱蹦著腦袋咕咕地叫著,好象在問它的媽媽,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咕咕......姑姑,爸爸和伯伯,啊姨,大姐姐的都干啥去了呀,我也想出去......咕咕,咕咕咕......”飛翔在藍(lán)天的鴿子們在天空飛轉(zhuǎn)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家里,用嘴啄吃那沒有掃凈的殘飯,同雞娘們共進(jìn)美餐,和平共處的生活著,一群麻雀也在警覺地偷食雞舍院落的殘羹剩飯。
王玉峽在西屋里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大亮,急忙起身穿好衣服,疊好被褥,把延伸到床前拉燈的繩子盤起來,掛在門旁燈閘盒下垂處。昨晚醉醺醺昏昏沉沉的倒床就睡,沒有細(xì)看二嫂家的建設(shè),現(xiàn)在他在屋里環(huán)視一圈,只見屋內(nèi)空空的還沒有盤上土炕,硬白灰的墻面很亮,頂棚還沒有做,檁條,木椽,秫秸,全暴裸著。
自己睡的床是哥嫂精心設(shè)計的,是用幾塊木板、木凳搭起的,上面鋪得厚厚的很舒服,用的被褥都是二嫂結(jié)婚時做的,里面三新,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車架還纏著紙,挨窗戶放著,后來才知道是娘家的隨嫁物。
玉峽走出屋子,才知道二哥玉璽這新蓋的房子,是個一拉溜五間的正房,南北長25米的院落,紅磚水泥大瓦。外屋綠色的木門,窗戶鑲著玻璃。他走進(jìn)東屋里,只見,白灰抹的墻壁很舒服,二嫂結(jié)婚時,娘家陪送的嫁妝,就擺在屋里。門后是兩只落在一起的箱子,三節(jié)的躺柜挨著箱子靠北墻擺放著,挨著躺柜還有一個空,那里放著縫紉機(jī),一臺十八英寸“北京牌”彩電就放在躺柜上。迎面的東房山?jīng)]有家具可擺放,空著的地方露著水泥抹的墻裙子。沿南面窗戶是一溜土坯砌的傳統(tǒng)型長炕,炕上鋪著葦皮編成的專用炕席,上面鋪著蘭色舊粗布做的炕被,棉被褥疊起老高放在炕墻兩個角落。
他來到院子,摸摸廂房屋檐下墻上倒掛著的一串串干透了的紫紅色的超天椒,他揪下一個,掰開放在嘴里嘗嘗辣不辣,這一嚼不要緊,辣得玉峽,拼命地打著噴嚏,又猛烈地咳嗉著。安靜的院子突然有了猛烈的響動,驚擾了雞群正常的早餐,它們頸著腦袋四下觀看。一群鴿子被突然的響動驚的飛上了藍(lán)天。
驚的二嫂陳苓趕快跑了過去,見玉峽被辣椒辣的兩眼流著眼淚,彎著腰在猛烈噴吐著辣椒末,樂的她咯咯地大笑著,喊叫著,“快去用涼水漱漱口去?!?br />
玉峽趕忙漱了口,才感覺好多啦。他走到養(yǎng)鴿子的籠子跟前,看了一會兒還在窩里的鴿子。只見母鴿子咕咕地叫著,一個全身沒有羽毛的鴿雛在母鴿子的羽毛里鉆出來,好奇地動著,鴿子媽媽大概怕它著涼,又把它攏了進(jìn)去,消失在媽媽的羽毛里。
玉峽看著鴿子那種親情的母子關(guān)系后,嘖嘖稱道,自言自語地說:
“還是有媽好啊?!?br />
“媽媽不在了,還有二嫂子呢,有啥事情盡管跟二嫂說?!标愜呶怪u,嘴里這么說著。
玉峽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陳苓喂雞。
二嫂陳苓高興地直起腰來,看了玉峽一會兒才說:“玉峽呀,還沒有洗臉吧,睡的還好嗎?......”
她還要說什么,那群鴿子飛回來了,都落在了屋脊上,有只鴿子竟直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輕輕地把它拖在手里,和鴿子逗了起來。
玉峽看著這親如母子的動作,他驚呆了,傻笑著,脫口而出,“二嫂的人品真好,連鴿子都喜歡你呀......”他突然感覺失口,知道還沒有回答二嫂的問話,立刻收住了笑聲,趕忙回答說,“我睡的太好啦。二嫂,鋪的,蓋的,都是新的,謝謝你的照顧?!?br />
陳苓聽后咯咯地笑著。
“二嫂,我二哥那?”
“你哥騎著那輛鐵驢出去溜達(dá)去了?!?br />
“還養(yǎng)了鴿子,太好看了?!?br />
“想吃鴿雛嗎,中午我給你燉一只吃。”
“別,別,吃鴿雛太殘酷了,千萬別弄,我吃不下去。那可是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啊,不行,太血腥了?!?br />
“咯咯......你說的太邪行了,不吃就不吃吧,還說的那樣的滴血,讓人聽了難受。”
“是啊,我看了鴿子那母子后,一輩子都不會吃雛的。”
“玉峽呀,洗臉?biāo)阱伾w上的一個盆子里,飯我已經(jīng)做熟了,鍋蓋上盆子里的水已經(jīng)熱啦,你先洗臉吧,甭等你二哥,他啥水洗臉都行!有時還竟不洗臉吶?!?br />
“還是等等吧?!?br />
此時二哥正好回來了,他放下那輛水管焊的笨重的自行車。見玉峽在院子里和二嫂說話,也和玉峽打了招呼后,說:“起來了玉峽呀,我到地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麥苗長的太沖,我擔(dān)心將來要倒伏的?!?br />
陳苓已經(jīng)走出了雞圈,聽了玉璽的話,回答著說:“咱們那是抗倒伏的優(yōu)種小麥啊?!?br />
玉璽摸著那禿腦門,笑著對玉峽說:“現(xiàn)在竟假貨。管他呢,玉峽,咱們吃飯吧。”
“就知道吃,不知道洗洗臉?!?br />
哥倆洗過臉后。早飯已經(jīng)擺好,黃色的玉米餅,棒子渣粥已經(jīng)盛在了碗里,小蔥拌豆腐,面醬,還有十幾個煮雞蛋擺了一圓桌。
玉璽沖著玉峽笑著,指點著說:
“你二嫂子養(yǎng)雞下的雞蛋,自己從不舍得吃,連我都盼著來親戚,有親戚來才能吃到個雞蛋,今天全是為了你,吃飯吧。”
飯桌上玉峽吃著飯,低著頭和哥嫂商量說:
“飯后,我去村委會,還要到鎮(zhèn)派出所落戶口,還要看看朋友,中午吃飯不要等我?!?br />
玉璽說:
“去看朋友要當(dāng)心,過去的狐朋狗友就不要在來往了,千萬要多長幾個心眼?!?br />
“二哥,我知道,辦完事我還要去看大姐?!?br />
“那好,我也好久每見她啦,讓她有空來,告訴她,就說我想她?!?br />
陳苓剝了個雞蛋,遞給玉峽:
“兄弟,你吃雞蛋呀?!?br />
她又開始剝著一個雞蛋,嘴里還一個勁地嘟囔著,“這個給你!你不是總想吃雞蛋嗎?瞅瞅,饞得流了口水不是。”她撥著蛋皮,見玉璽等著吃,她撲哧一聲樂了,“象個三歲的孩子,就那張嘴等著,沒出息的料。這剛下的雞蛋皮呀,就是不好剝呀,還是你自己動手吧,啊……”
一片雞蛋皮帶著一塊蛋青,她小心地用手卡著蛋皮,把帶蛋青的一面送到嘴邊,連舔帶啃地吸了個干凈,她瞅瞅玉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陳芩美美地吃了3個雞蛋,又喝了碗棒子渣粥,她吃的快,看著大家都吃完了,她又微笑地把帶肉的雞蛋皮用嘴遛了一遍。
玉峽說:“二嫂,等我養(yǎng)雞時,我讓你吃個夠。”
陳苓聽了高興地一笑,慢吞吞地站起身,收拾了桌子后,她又走到里屋打開柜子,拿出個錢包,從里面拿出兩張票子說:
“小弟,這是200元錢,你拿著在外面吃飯用,今后,你就在二嫂這里住下去。爹媽沒得早,我們年齡雖然一邊大,可我是你的二嫂子呀,以后有啥事跟嫂嫂說,哥嫂雖剛蓋的房子,家里不寬松,這30多只雞還是個銀行,等我賺了錢我給你攢著,幫你蓋房子,在娶個漂亮的媳婦。咯咯......還有,家里有個自行車,是娘家的陪嫁物,你外出有事就騎,你二哥和我商量了,西屋里放的那輛新自行車就給你了?!?br />
陳苓的一席話,使這個剛強(qiáng)的漢子心里熱乎乎的,玉峽心里很難受,不好意思地小聲說:
“二嫂,我回來沒有給你買什麼東西,本來我是想給你買點東西的,但不知買什麼好,也想給你錢讓你自己去買,還沒來得及表示,你就先了一步,你們很困難,這錢我不要......”
“玉峽呀,我是你嫂子,嫂子第一次見小叔子不應(yīng)該表示一下嗎?你要是出國或者是上班回來,你不給嫂子買東西,我還得跟你爭那是吧。”
玉璽也說:
“玉峽呀,拿著吧,你那有錢那,這是你嫂子的一點心意,陳苓你把老宅的鑰匙交給玉峽吧?!?br />
玉峽的眼睛潮濕了,眼淚吧唧吧唧的向心里流淌著,含淚收下了錢,拿了鑰匙,出了家門,又回來說:
“二哥,二嫂,我去大哥家打個招呼,中午我到大姐那吃飯,不要等我了,也可能住上兩天。”
王玉生家已經(jīng)吃過早飯。小禿,小繡上學(xué)去了。
大哥玉生用紙卷了廣播,點著,他吸口煙,說:“小禿媽,你給老二他們送點剩菜去。”
“送啥,破剩菜的?!蓖醴挤瘩g著說。
“那不還有燉肉那嗎?!?br />
“要送,你送去,把我也送出去?!?br />
“要不,中午你把他們都叫過來,把肥熟肉剁成餡,包餃子吃,另外,玉峽還沒個著落,我想讓他在咱家跟小禿一屋住幾天,省得村里人們笑話,指咱們的后脊頸骨。”
“放屁!一個刑滿釋放分子住我這,我怕他把小禿給帶壞了,他不是有家嗎?又不是石頭逢蹦出來的,在他媽留下的土屋里住不是挺好的嗎?在有我爸還沒有死那,我不想在多個爹。他愛在誰家吃就在那吃,反正別攪和我,一個30歲的壯漢子,我還閑不方便那。”
大嫂王芳的尖叫聲,被走進(jìn)大門的王玉峽聽了個滿灌,他站住腳步猶豫了一下,咳嗽一聲后,還是進(jìn)了外屋,挑門簾進(jìn)了里屋。
玉生見弟弟來了,眼里放著亮光,高興地馬上站了起來,讓他坐下,剛想讓他吃飯。就被王芳大嫂搶了先,她從戰(zhàn)爭到和平時期,面目轉(zhuǎn)換是那樣的快,她熱情地招呼著玉峽。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老兄弟,吃了嗎?我正想去給你們送點肉去,叫你到這來吃早飯來,這還沒有去呢,你就來了,快吃飯吧?!?br />
玉峽面無表情,沒有正眼看她,只是用眼角瞟了她一眼,只見那張還漂亮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讓人惡心。
他對著哥哥說:“我已經(jīng)吃了。小繡、小禿哪?”
王芳搶著說:“上學(xué)去了,每人要了一塊錢,可能是買方便面吃了,咳!蓋房欠下一大屁股帳,哪有錢吶,天天要錢,真讓人夠戧?!?br />
玉峽默默地聽完,大哥讓弟弟坐,玉峽沒有坐,他掏出1張百元大票,沖著王芳說:
“我這次回來,也沒空給你和小繡、小禿買什麼東西,昨晚又叫你們破費了,你們?yōu)槲遗艘蛔谰骑垼艺娴靡x謝你們,我沒有更多的錢,這100元錢算是表點心意吧,你拿著,也算是個見面禮吧,我也沒有給大嫂買啥,這錢你隨便買點什么吧?!?br />
玉峽的大哥、大嫂推扯著,還是接過了錢。大嫂王芳接了錢,抿著嘴地樂著,高興地把錢掖進(jìn)了兜里。她那蠟黃的面額上泛起了紅暈,兩只眼睛放射著奪人光芒,忽悠忽悠地看著這個從監(jiān)獄剛剛出來的壯漢子,她張嘴說,“大兄弟,要不,你晚上就到大嫂家來住吧,天天住都行?!彼炎约簞偛耪f的不中聽的話,全忘了,現(xiàn)在,她見了這100元錢,心里美滋滋的別提好受了。她又含情脈脈地對玉峽說,“老兄弟,中午,在我家吃吧!我給你包肉餃子吃?!?br />
王玉峽鷹一樣的眼睛,早已經(jīng)穿透了這熱烘烘的閘門,一直看到她的內(nèi)心世界。趕忙說,“別了,我還有事,我一會到墳地去看媽,去給媽燒點紙,在給媽擺點供品。大哥你要有空就和我一起去吧?你要沒空我就和二哥一塊去?!?br />
大哥玉生吸了最后一口煙,把煙痞扔在地上說:“我和人家約好了,一會到鎮(zhèn)上商量干活的事,不能給人家耽誤了,你過兩天在去不行嗎?”
“那就算了吧,二哥沒事,讓他跟我去!還有,上午我到派出所落戶口,還要去看看朋友,吃飯和睡覺的事情就不用你們管了?!?br />
玉峽說完便拎著從監(jiān)獄帶回來的大提包走出了他大哥、大嫂的家門。
2、墳地墓前祭奠母親心欲碎
“風(fēng)吹新綠草芽折,雨灑輕黃柳條濕”。
清明節(jié)剛過時間不長,這天上午早飯后,大地霧氣繚繞,溫濕的地氣使萬物復(fù)蘇,生氣勃勃,黃色的土地上每天都在以驚人的頻率更換著時尚的新衣,點綴著大地的美麗,各色花蕊散發(fā)著醉人的芳香。唧唧喳喳的鳥兒歡快地相互追逐著,跳躍著。小蜜蜂在飛來飛去地奔忙著,還不時的展開著翅膀拍打著節(jié)奏,停留在空中欣賞那大自然的美麗,聆聽那萬物獨奏攪合在一起的交響樂章。
玉峽跟著二哥玉璽,迎著溫暖的春風(fēng),走在通向大堤壩的土路上。
這是一條村里修整的土路,路的兩邊是參天的百葉楊,嫩綠的樹葉被風(fēng)吹的嘩嘩作響。在外面,是原來修路取土留下的深溝,修整的渠溝子,年長日久,溝已經(jīng)很淺了,沒有水,卻長滿了嫩綠的小草。溝邊樹對面的斜坡上,有農(nóng)家的牛羊在吃草,母羊或大牛用繩子和木橛栓釘在溝里。
哥倆來到大道咀處大渠的閘口橋上,這是去大堤壩和去墓地必經(jīng)的一個通道。
王玉峽站在閘橋上,向大堤壩看去,有如一條高聳著綠色的長城橫在眼前,向北張望,樹木成林,墓地就在眼前。青龍灣大堤壩坡面上,一群綿羊大家庭在認(rèn)真地肯吃著嫩綠的早餐,幾個小羊羔子在頑皮的嬉戲打斗,老母羊不時地呼喚著掉隊的羊仔,小羊羔子們蹦跳著也“嘛——媽,嘛——媽,嘛媽嘛媽”的呼喊著媽媽們,一派生機(jī)盎然。玉峽扭頭羨慕的看著羊群,呆滯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哪一絲絲少見的微笑。
青龍灣大河?xùn)|大堤壩外側(cè),這條路至大道咀的岔道北側(cè),穿過一片樹林,便是百家莊村的帶狀公墓。這片公墓在地理上因為是順著青龍灣大堤南北朝向,緊靠大堤遮擋著西北風(fēng),這是一片風(fēng)水寶地,是文化大革命后確立的,在選這塊墓地時,還請了一位看風(fēng)水的先生,后經(jīng)村黨支部、村委會和老人代表研究決定的。
墓地里,這里長眠著村里的辭世者,一個一個的墳頭高出地面,平地上長滿了嫩草,一個一個的石碑或水泥碑上,刻著他們的名字。
大片的墓地,光禿禿的,生長著幾棵孤零零的柳樹和楊樹。八九棵一群,三四棵一伙,奇形怪狀的樹木,從來沒有人修整過。每棵樹都是胡子頭發(fā)的連在一起,從樹根到樹干在到樹貌,全身都長滿了枝條。
樹梢上面的低空中盤旋著一群黑色的烏鴉,烏鴉俯視著關(guān)切著這里的動向,不時的發(fā)出“啊、啊、啊”的呼號聲。
清明節(jié)剛過去一個多星期,老天一直還沒有下過雨,人們祭奠的痕跡還很濃厚,墳頭上新添的土還沒有長出青草,土墳的頂尖上用鐵锨在硬草地上挖出修整好的硬土塊,硬土塊壓著長長的白紙條,紙條上剪著去了肉的大錢圖印,紙條的尾端剪成燕尾形,隨風(fēng)飄動,有的被風(fēng)吹的纏繞在墳帽上。這種樣式的祭奠和掃墓傳統(tǒng),已經(jīng)很多年了,顯得墳?zāi)箵Q了新衣,顯得有后人祭奠過,路人也感到欣慰和高興。
墓地東側(cè)有條大渠,這條大渠是58年大躍進(jìn)時期公社組織人工挖掘的,名字叫革命渠。它的走向,是南北順著大堤壩外側(cè)100多米的地方平行而臥,它貫通三個鄉(xiāng)鎮(zhèn),有三個揚(yáng)水站連通著。是這一帶農(nóng)民們澆灌和排澇的一條主宰生命的大渠,年景澇時有揚(yáng)水站的大泵向青龍灣大河排泄。大渠兩邊生長著茂盛的楊樹林帶,高大的楊樹枝條閃動著綠色的嫩葉,綠葉掩護(hù)著樹上歇息著的小鳥兒,有幾棵高大的樹叉上還搭了很大的喜鵲窩,喜鵲在樹枝上跳來跳去。
微風(fēng)發(fā)出輕輕的呼喚,垂柳吻著水面,淘氣地把水面攪碎,渠水泛著銀光,水面泛起一波一波的褳漪。
王玉峽在二哥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合葬父親和母親的葬墳?zāi)骨?,大地與土墳的周圍長出了多種嫩草,還有好多野菜,家鄉(xiāng)習(xí)慣的叫法有婆姑丁,老鴰筋,苦麻子,頃蒙菜,達(dá)大蒜,刺菜,車轱轆圓,老頭喝燒酒等。墳的南側(cè)埋有一塊墓石,上面刻著一溜大字:
“父親王永聚,母親高氏、劉氏之合墓。”
石碑的左下角,刻有一行小字:
“女:王玉風(fēng)、兒:王玉生、王玉璽、王玉峽,1985年立。”
二哥玉璽在石碑前面,畫了個方塊,算是供桌。他把帶來大米,小米等糧食,在地上擺放了幾小堆。王玉峽擺上監(jiān)獄的朋友送的獼猴桃、糕點、罐頭、火腿腸和一只燒烤好的,用塑料袋包裝的草原綠鳥雞,還有一瓶米酒和一袋花生仁也擺放在地上。酒是江蘇老家的黃獄警送給他的,今天,玉峽要獻(xiàn)給自己的父母親。
王玉峽和二哥又把剛在小賣鋪買的一大打陰間使用的刻有金錢的黃色燒紙點燃,還點燃一柱香。玉璽用木棍在火里一掀一掀地助燃著燒紙,嘴里叨念著讓父母前來使錢。
玉峽面對著墳?zāi)?,心里不是個滋味,在媽媽的墳前,他小心翼翼跟著二哥燒紙,心里叨念著:
“爸爸,媽媽,您的兒子小峽從監(jiān)獄回來了,和二哥一起來看您們。我給您們帶來了好吃得啦,您看,就擺在這里,爸爸、媽媽吃吧。媽媽您最愛吃的花生仁,兒子給您買來了,還有你們沒有吃過的東西,媽媽爸爸您們都吃了吧。”
玉峽忍著悲痛,內(nèi)心里不是個滋味,眼里含淚水,繼續(xù)念叨著向媽媽述說中心里話:
“小峽對不起媽媽呀!這12年高墻里的日子小峽熬過來了,媽媽您知道我想很您呀,惦記您,我時刻都在想您和家里的親人們,我對不起您呀,是我把您的話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才走上了犯罪,兒子知道錯了。今個我要給您磕上120個孝頭,來洗刷這12年您對我的惦記,媽呀,沒想到我們娘倆竟在這墳地里相聚,兒子的心不好受哇,媽呀,兒子該死!”。
玉峽兩眼含著淚水,認(rèn)真地?zé)鵁?,把手里最后的一打燒紙放進(jìn)火里,便雙膝跪下,兩手支地,面對著墳?zāi)怪械陌职趾蛬寢尶钠鹆诵㈩^。
磕著磕著,王玉峽的淚水在也忍不住的涌了出來,一串串地順著面額流淌下來,濕了面前的土地。
他不斷重復(fù)地哭喊著,“媽呀,小峽回來了,兒子看你來了?!?br />
他悲痛萬分,顫抖的雙手努力支掌著這顆悔恨的身軀,用磕頭的方式在努力向媽媽贖罪,突然,玉峽猛的一頭栽在了地上不再動,雙腿而跪,額頭親吻著大地,他昏厥了過去。
玉璽下了一大跳,慌忙抱他,他突然又雙手拍打著黃色的土地,瘋狂地哭叫著:媽呀......小峽回來了,媽呀,您的小壞孩回來了……
媽呀,我回來了
媽呀
是您雙手捧著的心肝
是您白頭上珍貴的一根黑發(fā)
是您眼睛里含著的淚花
是您嘴里常掛念的小三
是您口頭常罵著的渾蛋
媽呀,是我呀,
我已經(jīng)回來了
小壞孩
跪在您的面前
贖罪
媽呀
是您寒冷的冬夜
為我烤著掉進(jìn)冰窟的棉褲鞋
是您炎熱的酷日
為我滾燙的身子驅(qū)趕著焦急
是您暗淡的燈光
為我破爛的書本張張的粘貼
是您嚴(yán)肅的目光
為我修補(bǔ)著心靈深處的創(chuàng)傷
媽媽,是我呀
我已經(jīng)回來了
小壞孩
跪在您的面前
贖罪
媽呀
是您心頭跳動的希望
是您心里滾動的血漿
是您的愛
是您的恨
是您日夜想念中的小三
媽媽,是我呀
我已經(jīng)回來了
小壞孩
跪在您的面前
贖罪
媽呀
兒子曾經(jīng)是個難于駕馭的浪子
12個春秋的高墻教悔
按摩了我僵硬的心房
我失去了自由
方知自由的可貴
我一定痛改前
悔恨我的沖動
悔恨我的無知
一切都已經(jīng)晚矣
您再也不為兒子操心了
媽媽,是我呀
我已經(jīng)回來了
小壞孩
就跪在了您的面前
贖罪
淚水伴隨著鼻涕流了一地,他繼續(xù)支掌著高大的身軀,抽搐著不斷地磕著孝頭。
二哥王玉璽在旁邊看著,心里難受極了,他強(qiáng)忍著眼淚,看看弟弟那摯韌的勁頭,想想媽媽那可憐的死去,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淌落著,再也憋不住了,他失聲地痛哭起來,大聲地嚎叫著:“媽媽呀,就原諒小峽吧”。二哥痛哭一會,還是理智地勸起玉峽:
“小峽不要磕啦,媽從不怨恨你,你安全地回來,媽就很高興的啦。”
“好的,我不哭了”,
“咱們回去吧”,
“不,我一定磕完這個數(shù)?!彼靠囊粋€,就站起來一次,然后再跪拜磕頭
王玉峽磕了120個孝頭后,哥倆在媽媽墳前把還沒有燒完的燒紙燒完,口里又念叨著讓媽媽收到錢,叫媽媽為爸爸多買好吃的,二哥又把酒瓶打開,把酒轉(zhuǎn)圈全部淋在了燒紙周圍,叫著爸爸喝酒。一切都做完了,哥倆收拾了供品。
玉峽掏出鐵柱的手帕,擦了擦臉。說:
“二哥,你把供桌東西帶回家,在我磕頭時,媽媽跟我說話了,她讓把這些吃剩的好東西拿給沒見過面的二兒媳婦吃,你給二嫂帶回去,給他加點營養(yǎng),好生個大胖小子。”
玉璽收拾著供品,嘴里還叨咕著,自言自語的說著話:“人們從來不拿走供過的大米小米之類的五谷雜糧,其他的我?guī)Щ厝ァ!?br />
玉峽又對玉璽說:“二哥,你回家去吧,我到河堤上透透風(fēng),到渡口那走走,還要到村委會去,然后到鎮(zhèn)里的派出所落戶口,還想到姐姐那住兩天。”
“行,早點回家啊,回來住我那去?!?br />
玉璽和玉峽說著話兒,一起走出了墓地。
一群低空盤旋的烏鴉等鳥類,終于降落在地上......
3、青龍河畔吐出陰霾心舒暢
王玉峽向西走上了十幾米高的大堤壩,回頭向東望去,薄霧之中但見自己的家鄉(xiāng)。
百家莊村,就在這條大河?xùn)|堤壩外面,向東300米處,村里的良田有三分之一在青龍灣河畔,這里的村民祖祖輩輩,吃著青龍灣河畔黃土地的碩果雜糧,品味著青龍灣大河賜予的美味佳肴,這里的農(nóng)民祖祖輩輩繁衍、生息著,人們習(xí)慣了這里生活的酸甜苦辣,活的有滋有味,充滿了快樂和幸福。
青龍灣河畔兩側(cè)高聳著的兩條高大的大堤壩,堤壩坡長約達(dá)二三十米,堤頂約寬十米開外,提頂?shù)闹虚g有一條土路,路兩側(cè)一邊寬一邊窄,長滿了嫩綠的青草和莊稼,莊稼是勤快人的開墾地。
這是一條沙性土路,就是天下大雨也可以跑車和騎自行車,對面如果有馬車、汽車碰了頭,只要有一輛車主動到路邊躲避,對面的車就可以安全通過去。
通向大堤頂端的路面,是斜著鏟平的一條路面,堅硬得很,從地面到堤頂很寬,解放牌的大貨汽車跑上跑下的沒有問題。
玉峽走到堤頂上已經(jīng)氣喘噓噓了,他站在大堤上環(huán)視一會兒,見到小時侯就有的看護(hù)大堤壩人住的小土房子還在,他高興地走了過去。這個土屋非常土,是用大土坯從地面壘起來的,里外的墻面抹著花秸泥,幾根木檁條上鋪著秫秸,上面也是花秸泥和麥淤泥罩著,門口沒有門,小窗戶上也找不到木頭,因為不潮濕,在加上低矮,這個小屋竟保存幾十年了。
玉峽對小土屋子很是親切,就好奇地彎腰走了進(jìn)去。只見看護(hù)大堤壩的那個光棍漢子還鍵在,正在土炕旁邊喝面粥。他退了出來,記得他一直也沒有說上媳婦,中年時和鄰村的呆傻女性小歪脖偷雞摸狗,看樣子現(xiàn)在還是獨身一人生活著。老人還是那個樣子,耳不聾,眼不花,幾顆黃黑色的牙齒還堅持在陣地上。身板瘦瘦的有點駝背,他赤裸著上身,紫紅色松弛的肉皮包裹著突出來的肋骨。別看瘦,身子骨還是滿硬楞,穿著灰色傳統(tǒng)免襠褲子,臟乎乎的打了好幾個補(bǔ)丁,一條臟的黑黃色锃亮的麻繩充當(dāng)腰帶,系在上下約有半尺寬還能看出來是白色的褲腰上,穿在他的身上顯的是那樣的協(xié)調(diào),舒服。他還是那個臟不垃圾的樣子,要說變化,就只是長在那黝黑臉膛上的胡子,全都變白了,禿禿的頭頂還殘留幾根花白的短發(fā)。
玉峽和老人家在土屋的門前站立著,攀談起來。
“大伯,您還看堤壩呀?”
“不了,是在這里住呢。你是那家的后生呀?”
“我是王玉峽?!?br />
“是玉峽呀,我知道你,要不報名,我是不敢認(rèn)你了。我說下面墳地剛才有哭媽的,感情是你呀!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哇!你媽可想你了,現(xiàn)在和你爸在一起,你就不用惦記著了?!?br />
“是啊,可苦了我媽了,不說我媽了?!?br />
玉峽話題一轉(zhuǎn)“您這褲子有年號了吧?”
“這條褲子還是我媽頭死前給我親手織的布,親手縫做的小粗布褲子,還有襖,大概有40年了,縫縫補(bǔ)補(bǔ)的,還能穿上幾年呢!還是有媽好哇,我總想去找我媽去?!?br />
玉峽就怕提媽媽,他就偏說“她臨走那年給我縫了好幾條,這是當(dāng)中一條,哈哈哈哈哈哈要穿到死了?!?br />
玉峽再次轉(zhuǎn)話題,問:
“您今年高壽哇?”
“歲數(shù)哇,八十有余啦,自己光棍一人,口糧地和戶口都在侄子名下,侄子接了幾次,讓我回家去住,我不下去,怕侄子的媳婦、兒媳婦們膈應(yīng),去了人家不舒心呀,給人家添膩味不說,我一去他家里就打仗,家里住房也挺緊張,回去咋也得占一間屋吧,那不是給人家填麻煩嗎?索性就在大堤壩上居住了,哈哈哈哈哈,這一住就是一輩子呀。原來生產(chǎn)隊時,我是看堤壩兼看青的,住在這,隊里給工分,村里到年底還獎勵幾十個工吶,我不管都落在侄子家,因為我過繼給侄子養(yǎng)老。生產(chǎn)隊散了后,我的地歸了侄子,我更是光棍了,啥也沒有了。書記說我,家里如果不方便,可以住下去,嗨!沒想到這一住就是一輩子呀?!?br />
“吃的咋辦呀?”
“過年過節(jié)的,侄子給送點好吃的,主要是自己在堤壩上開墾點地,種點糧食,蔬菜什么的,也就夠吃了。好歹的吃飽就行了,是自己做著吃,饑一頓飽一頓也習(xí)慣了,我不在呼吃啥,很在呼自由,這里自由自在的沒氣生,空氣又好,我才活了這么大把的歲數(shù)哇。這個土房子每年抹抹,還很結(jié)實的,老支書說了,讓我白住到死。不過,我給他們村干部當(dāng)了義務(wù)看堤員是不是呀。你說那,哈哈......”
“干活的人才長壽吶,你說是不是呀?”
“是這個理啊?!?br />
老人家敘敘叨叨地說個沒完,他們又攀談了一會兒,玉峽才告別了老人,告別了小土屋。
玉峽通過剛才的攀談,心里的霧霾也得到了較大的釋放,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心想必須比他混得好,要混出個樣子,要娶媳生子,要干一番事業(yè)。他站在大堤上看著薄霧大開的青龍灣河畔,綠色的田野,白色河流,蘭色的天空,他百思萬感,思想聯(lián)翩,好象又回到了童年,心情格外的舒暢,一切煩惱,一切憂愁全消失在九霄云外。
這是他兒時嬉戲玩水的一條河流,也是生他養(yǎng)他,勞動、生息的地方。
大堤壩的兩個側(cè)面,一行行敦實的灌木綠幽幽成林,一棵棵高大的楊樹、榆樹向衛(wèi)仕高嗷挺拔;一排排垂柳樹嫩綠色的枝條向淑女的長發(fā)和風(fēng)擺動,盡顯英姿;整個大堤壩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如兩條綠色的長龍,順著青龍灣長河那靚麗的玉體而臥,靜靜地守護(hù)著,保護(hù)著那條流動的河流。
青龍灣那玉帶般的長河里,漁民在小船上撒網(wǎng)逮魚,有三五成群的農(nóng)民和孩子們在用潑網(wǎng)逮魚。
青龍灣河畔兩邊的河灘地上,青綠色一望無際的麥苗,隨風(fēng)擺動泛著綠色的潑濤,一起一浮的彼浪,托著蘭色的天,吻著白色的云,一群群灰白色的魚鷹鳥穿插飛翔在河床上。
河對面是武清縣,有個隔河相望的行政村,叫南口哨村。相鄰的兩個村與河為界,雖在一個土臺勞作,在一個河畔上耕耘收獲,兩個縣的兩個村,口音卻不一樣,在頻繁的接觸中形成了親戚,結(jié)成了血緣親屬關(guān)系卻源源流長。
渡口連接著兩縣的村、鄉(xiāng)鎮(zhèn)的政治、經(jīng)濟(jì)、社會關(guān)系的來往。
玉峽走到渡口處,現(xiàn)在水不多,只見大約100多米寬的河道上,有一條大船,小型拖拉機(jī)都可以開上去,在來回的擺渡。幾條小船上的人在撲魚,船上撒下的魚鷹忙忙碌碌的為船主送魚,在遠(yuǎn)處有人用潑網(wǎng)得魚,一群群銀白色的魚鷹鳥在飛翔、俯沖,十分繁忙地捉魚。
河的兩岸有兩個大木樁,連著一條鐵索,鐵索系著大船,來往的人們交了船錢,船老板拿著竹篙,站在船頭掌舵,人們手拽鐵索就可以過到河對岸去。
船老板是玉峽童年的伙伴楊賀記,倆人相見,分外高興,他們說過去,談現(xiàn)在,聊得很起勁,船老大非得拉玉峽上船體會一下快感,玉峽幫著一位大嫂把自行車上的貨物搬上船后,就站在船板上,船到河心,真是水清見魚,微風(fēng)吹起的波浪,前撲后續(xù)地撞擊著船幫。一股清新、涼爽的感覺頓時而生,他叫了一聲,“真痛快!”仿佛又年輕了十幾歲,兒童時嬉水玩耍的情景又展現(xiàn)在眼前......
他突然想起堂兄給他寫的一首贊美渡口的詩歌。
還是三年前,在縣城生活年長他二十多歲的堂兄王玉浩給他寄到獄中的一首詩歌,他還清楚的記得堂兄用詩的形式,回憶他們童年生活和贊美家鄉(xiāng)渡口的手法,以喚起玉峽對生活的留戀,鼓勵他在獄中好好改造,誘導(dǎo)他增強(qiáng)早日回歸家鄉(xiāng)的欲望,起到了好的效果。玉峽一直把這首詩詞當(dāng)成寶物,珍藏在心里,家鄉(xiāng)的水,家鄉(xiāng)的土、家鄉(xiāng)的風(fēng),家鄉(xiāng)的云,家鄉(xiāng)的人,家鄉(xiāng)的情,家鄉(xiāng)的一切都勾引著王玉峽的靈魂。
所以這首詩玉峽很喜歡,在獄中他沒事就背,現(xiàn)在還能背誦出來,就連詩的導(dǎo)語他都記得非常清楚:
“小峽弟:......
借家侄兒結(jié)婚之即,又到青龍灣河畔家鄉(xiāng)的渡口,望著那條長長的青龍灣大河,被綠色環(huán)抱,自然,純真,美麗,真促我陶醉,激我吟詩寫詞,但借靈氣,暢言詠嘆,即興吟詩詞一首?!?br />
王玉峽情緒頗濃,他高興地說:“船老板,我給你背誦一首詩歌吧,是寫你這個渡口的,你聽不聽?!?br />
“峽子,你朗誦吧,有你和我呆著,我快樂的簡直要死了,你說吧?!睏钯R記那淳樸的面容微笑著,支靈著耳朵等待著。
玉峽站在船頭上,河風(fēng)縛面,心情舒暢,他用勁嗖嗖嗓子,大聲地朗誦起來:
渡口
銀泊、魚鷗、渡船
青龍灣河畔家鄉(xiāng)的渡口
一伙伙的少年嘻水打鬧
捉魚摸蝦
麥浪、河流、藍(lán)天遠(yuǎn)遠(yuǎn)相連
河水系著生息的兩岸
頂烈日踏歲月
木船兒雙臂撥浪撐起了運輸線
踏浪中絮著童年的夢
載著歡樂往返于兩岸
河流、木船、纖繩
青龍灣河畔童年的渡口
一群群的社員參加勞動
背麥拉纖
收糧、運麥、裝船垛垛磐山
收獲奏響生活的節(jié)拍
頂烈日踏碎月
木船兒潛身踏浪撐起了運輸線
崩緊的纖繩勒著肩膀
涉足丈量著黃色沙灘
咸菜、粗饃、河水
青龍灣河畔歇息的渡口
一個個的孩童息地圍坐
共進(jìn)午餐
面餅、米餅、咸菜頓頓香甜
手捧河水漲鼓了肚皮
頂烈日逗田蜥
木船兒挺胸踏浪撐起了運輸線
浪花拌著童年的呼喊
船兒載著孩兒的期盼
笑語、河流、大船
青龍灣河畔歡鬧的渡口
一雙雙的姑娘伴靚小伙
探親訪友
手機(jī)、摩托、拌著笑語歌唱
時代吹起幸福的樂章
頂烈日放歌喉
木船兒揚(yáng)帆踏浪撐起了運輸線
歌聲飛繞金色的口岸
青龍灣擁抱新的紀(jì)元
船老板興奮地鼓起手掌,嘴里叫著:“好!這是歌頌我們渡口的呀,玉峽有空時,你給我寫出來,我要背熟,朗誦給所有過度的人們聽?!?br />
玉峽告別了童年的伙伴。告別了百家莊村的渡口,告別了特別酷愛的青龍灣河畔。他非常喜愛青龍灣河畔,因為那里有他童年的故事,有最美好的回憶......嬉戲玩水,捉蟹捕魚,扦墑耙地,金秋收貨,等等,等等......
王玉峽用勁拉回了思想,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青龍灣河畔,離開了青龍灣大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