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司令紅娘(四)
作品名稱:紅顏恨 作者:竹林子 發(fā)布時間:2015-02-07 21:31:42 字數(shù):1836
四
胡宗南對西安大華紗廠總經(jīng)理石鳳翔并不陌生,曾幾次在宴會上與石鳳翔推杯換盞把酒共飲,深為其處亂不驚潛心發(fā)展實業(yè)的精神所欽佩,但也對這位老先生的古怪脾氣略知一二,財大氣粗的資本家十分傲慢,表面上熱情應酬,實際上很少將那些俗氣的達官顯貴放在眼里。
胡宗南自信地認為,自己坐鎮(zhèn)大西北獨攬軍政大權,可謂一言九鼎,連遠在重慶的蔣介石都對他另眼相待,這西安城中還有誰能駁的老臉面呢。石鳳翔縱然財大氣粗難以接近,可終歸還得依靠他胡宗南的槍桿子保地盤,倘若沒有第八戰(zhàn)區(qū)幾十萬將士守土抗戰(zhàn)保國安民,恐怕日本人的鐵蹄早已踏進了西安城。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石鳳翔屈就在東洋小鬼子的刺刀下能紅紅火火的辦工廠嗎?再者說,石鳳翔的大華紗廠已作為戰(zhàn)時的軍工廠被國民政府重點保護起來,所生產(chǎn)的布匹大部分通過他胡宗南的防區(qū)源源不斷地調往全國各個戰(zhàn)區(qū)部隊的軍需部門,財帛也源源不斷地從國統(tǒng)區(qū)流入到石鳳翔的腰包,使他迅速崛起成為大西北的工業(yè)巨子。基于此,石鳳翔絕對不敢當面得罪他胡宗南,況且,這又是一樁天底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與國民政府領袖攀“皇親”的好姻緣。
權衡一番利弊,辦事性急的胡宗南轉動矮胖的軀體疾步走向辦公室,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電話撥通大華紗廠經(jīng)理府,對著話筒大大咧咧嚷道:“喂,我是第八戰(zhàn)區(qū)副長官部,請石經(jīng)理接電話?!?br />
聽筒里傳來一陣嘩嘩啦啦搓麻將的響聲,稍頃,一個女人對著話筒說道:“石經(jīng)理剛才出去了,您等一會兒再打電話吧?!?br />
“我是胡宗南,有要事找石經(jīng)理商談。”胡宗南一報姓名,那邊石鳳翔的太太接過電話十分客氣地說道:“哎呀,真對不起,胡長官,我馬上打發(fā)人去找他,呆一會兒讓他給您回電話吧。”搓麻將上癮的石太太沒等胡宗南答話,就急匆匆將電話給掛斷了,氣得胡宗南鼻子一哼,心里忿忿說:“媽的,這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臭婆娘,整天就知道擠在一堆瞎樂呵!”
胡宗南撂下電話,無所事事地在室內背手度起了方步,他不時抬頭瞥一眼墻壁上的掛鐘,巴望著石鳳翔盡快回音。
臨近中午時分,胡宗南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三步并作兩步奔上前伸手拎起話筒,立時雙眉緊蹙,對著話筒大發(fā)雷霆。原來,他手下的一名貼身侍衛(wèi)被提拔為侍衛(wèi)隊小頭目,住在1號院對面的效忠里。這個侍衛(wèi)倚仗著胡宗南對他的寵信,一向飛揚跋扈,到處惹是生非,居然酗酒滋事,夜不歸宿,嚴重違犯了軍紀。胡宗南一氣之下,命令侍衛(wèi)隊長將這名侍衛(wèi)就地禁閉起來。
胡宗南生氣地將話筒扣在座機上,誰知電話剛被壓下,又叮鈴鈴地想起來,他以為又是效忠里侍衛(wèi)隊打過來的,這幫人一天到晚就是事多,一會兒唱黑臉打小報告,一會兒又唱白臉替人求情。胡宗南抓起話筒正要發(fā)脾氣,臟話到嘴邊冷丁憋一口氣,老臉上隨即陰轉晴笑得兩只膿泡泡眼瞇成一條縫。
“哎喲,石經(jīng)理,您可是個大忙人呀,找您一回真不容易?!焙谀虾吆吖c石鳳翔直套近乎。
石鳳翔盡管瞅不見胡宗南的表情,出于禮貌,在電話中畢恭畢敬地問道:“胡長官有何指教,請您明示,鳳翔當洗耳恭聽?!?br />
“豈敢,豈敢,石經(jīng)理太客氣了。請您稍候片刻,我馬上到府上去有要事相商?!焙谀瞎室庠陔娫捴匈u個關子,吊起石鳳翔的胃口,讓他一時揣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到時候再來個突然襲擊,不愁這個老頑固不就范。
胡宗南撂下電話走出辦公室,沖著院子里的另一間屋子喊副官備車,上尉侍從副官熊彙荃身手敏捷地應聲而出,即刻通知勤務兵去安排警衛(wèi)。
趁著安排車輛的機會,胡宗南轉身進入臥室,開始穿衣戴帽整理軍容。
出身山區(qū)貧寒家庭的胡宗南,發(fā)跡后性格變得具有多重性。他一方面崇拜敬仰清末的陜甘總督左宗棠,左大帥坐鎮(zhèn)西北,擁重兵巨餉,不貪占分文。胡宗南效法左宗棠,平時與普通軍官一樣,穿舊衣服,吃家常飯,過著儉樸的生活。而另一方面卻又愛慕虛榮,招待客人時出手大方。據(jù)當年在東倉門1號院供職的軍需官褚應祺先生回憶,胡宗南設宴招待客人抽煙必要“三五”或者“大炮臺”,酒必喝威士忌,山珍海味的菜肴,則由重慶或別處購買,空運到西安,每隔些日子就運來多種,供胡宗南招待之用。大凡胡宗南需要的生活和辦公用品,事前都由準尉特務長陳子平找褚應祺領取,而另一名準尉特務長兼小灶廚師王慧峰則找褚應祺領錢購買菜蔬,事后報賬。至于每月開銷花費多少錢,胡宗南從不過問,一副自命清廉的左大帥形象。
此刻,胡宗南穿上那套帶中將軍銜的半舊草綠色嗶嘰呢料軍服,臨時脫下腳上穿的一雙尖口布鞋,換上一雙擦得锃亮的黑皮鞋,對鏡抻衣正冠,系上風紀扣,那矮胖的身軀上架著一副濃眉橫臉,倒顯出幾分威嚴氣勢,與方才那個蔫腦夾脖子的小老頭相比較,簡直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