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葉一茗誤落夢幻谷
作品名稱:桃花錯 作者:萊蕪六月雪 發(fā)布時間:2015-01-11 15:48:04 字數(shù):4213
如今說天尚未亮,中街盡頭開了東角門,秋丫頭領(lǐng)兩個小廝匆匆抬著轎子從隔月山拐進去直往靜月山下去了,楊志勇(字仲真)忙迎了上來,只急忙道:“來了嗎?”秋丫頭忙道:“來了!”忙回頭道:“放下吧,天亮了!”小廝們放下了,秋丫頭忙開了轎簾子,里面出來一個年輕的書生,但見得:一身黑衫,一雙青靴,發(fā)束玉環(huán)翹馬尾,額口金帶扎紅纓,手中如意寶劍,腰系玉帶墜寶,體材靈巧,又眉清目秀,看似一介武夫,卻還是人間一才人,琴棋書畫各有長,斧鉞鉤叉都見習,可謂是個文武雙全小才子,此人又是誰?乃是沂南三省員外郎侯家的二公子侯沖(字子凌)到了。
楊志勇含淚凝視著滿臉憂郁的侯沖,眼里蓄滿了淚水,只忙上前扶著侯沖的肩膀點頭微微笑道:“可把你盼來了,昨兒提心吊膽一夜都沒敢合眼,怎么如今才到?”秋丫頭揮手讓那兩個小廝抬著轎子下去了,方忙回道:“老爺說有人企圖對咱們家不軌,萬事得小心著點了,沖兒小爺來的路上都是避開大路走的,這樣才行!”志勇急道:“可是說什么事兒了?”侯沖這才含淚搖頭嘆道:“老爺說燕王要造反,惦記上了嶗山的寶藏,建文帝也起了疑,怕是早晚會拖累玄門,索性先往南邊兒去了,只轉(zhuǎn)啟老太太,萬事不可大意了!”志勇一驚,含淚閉上了眼睛,忙又倒吸了口氣,喃喃嘆道:“那沖兒兄弟先到星空皓月歇著,午膳時我隨你去覲見老太太!”秋丫頭也長長地吁了口氣。
午后,楊志勇帶侯沖到了怡夢軒,郝太君正靠在榻上聽著李春慧(字儀亭)說笑,忽有丫頭進來拜道:“仲真大爺和沖兒小爺?shù)搅?!”郝太君凝眉看了來,志勇拉著侯沖過來了。李春慧等人忙站了起來。侯沖含淚跪在了當下,只哭泣道:“老太太!”太君忙道:“我的兒,快起來吧!”李春慧忙把他扶了起來,拉到郝太君身邊去了。太君牽住了他的手,這才含淚搖頭嘆道:“本不該讓兒在外受這個罪,有這滿身的功夫,老爺偏又攆回家去了,回來我去給你討個公道去!”侯沖忙搖頭嘆道:“老爺不嫌兒卑賤,留下了兒,兒怎么會怪他呢,老太太切莫動怒,且安心休養(yǎng)才是了!”李春慧聞言忙圓個場,這才起身急著笑道:“怪道是老太太疼愛著,瞧這通身的氣派,還會體恤人,誰看著都是個好的了!”于是引得一陣笑,志勇微微點了點頭。
看時王子燦(字雁翎)正坐在桃樹下的石凳上發(fā)愣,孟鑫(字心怡)悄悄到了他身后來了,只頑皮的一笑,從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詭笑道:“猜猜我是誰???”子燦搖頭一笑,哼了一聲嘆道:“小猴兒崽子,你是不消停一會兒,這才好些了,就來胡鬧!”孟鑫哼了一聲,忙松開了,撅著嘴坐到了一旁。沒開口說話時,看到了一朵桃花兒,又是那么萬花錦簇的希望之花,于是忙起了來,便過去折。子燦一驚,忙起身拉住了他,鎖眉急道:“我的乖乖,你可別胡鬧了,這可是希望之花,可別折了他!”孟鑫抿嘴驚道:“前時秦系有《山中贈耿拾遺湋兼兩省故人》中說,如今非是秦時世,更隱桃花亦笑人!當今也是太平盛世,何苦來戲弄了他?”子燦聞言搖頭笑道:“這才讀了幾句詩,就賣弄起來了。那秦系秦公緒乃是唐代名士,為避安史之亂隱居了之后才有了這詩,豈不是借物喻世之說?可見他也是罵這亂世的!”于是搖頭急道:“再說了,這話與你這事兒有怎么相連了?”正說著,卻又一怔,陷入了沉思,只暗自嘆道:“果然是希望?他怎么會知道這些……?”孟鑫聽糊涂了一般,疑惑的看著子燦,喃喃問道:“怎么了二哥,你說的是什么……?”子燦一驚,忙微微笑道:“乖,沒什么!”
到了花廳坐下了,孟鑫坐在子燦一旁,撅著嘴飲了口茶時,忽有丫頭來報道:“二爺,不好了二爺!”子燦一驚,凝眉急道:“怎么了?”那丫頭忙道:“秋姐姐才剛來說,茗姑娘不見了!”孟鑫驚道:“茗姐姐?”那丫頭忙道:“凝大爺和源小爺啟程往東昌尋樹小爺去了,老太太說多照看著茗姑娘點兒,今兒一早大奶奶過去,卻只見了一封留書,茗姑娘說她也去了,這會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呢,怕是也往東昌去了!”子燦急道:“什么?茗丫頭……?”于是猛地站了起來,拍案喝道:“胡鬧!”因忙匆匆去了。
回看葉一茗(字子歡)出了泰安,便直往東昌方向去了。路遇大河時,不想風雨大作,就下了馬來,躲到了河邊一座小屋暫避。半夜,一茗倚在墻角正害怕時,忽聞一聲吼叫。她忙攥緊了手里的寶劍,悄悄起了身來。到了窗邊往外看去,一聲馬嘶,卻見河中心卷起一陣旋風,一條比小屋還大的鯉魚翻了個身,縱身躍起,河水瞬間撲了上來,一茗躲不及了,整座小房子早被打散,整個河沿被水淹沒了。
再醒來時,已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葉一茗傻傻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不由得發(fā)起呆來。這是一個山谷,長滿了奇花異草。聞聲笑道:“你醒了?”回頭望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簡單的衣衫,赤腳露著臂膀,修長的頭發(fā),俊秀的容貌,微笑著天真爛漫,舉止間稚氣無邪,正是這夢幻谷的野孩子戴佳澤(字風連)。一茗見勢嚇了一跳,低聲問道:“你是誰?”佳澤像一個世外的人一般,微微笑道:“我叫戴佳澤,從小在這里長大的,你叫什么?”一茗聞言搖頭嘲笑一般冷冷問道:“你從小在這兒長大?就你一人……?”佳澤頑皮的伸了伸舌頭,聳了聳肩微微笑道:“怎么不行?小時候隨爺爺去泰山,回來遇到了風浪,船被打翻了,就漂流到了這里!”一茗鎖眉急道:“這里……?”佳澤點頭笑道:“對啊,這是我的夢幻谷,我也不知道自己來了多少年了,總之悶了就和鳥雀、花兒說說話,玩一玩兒,可巧你來了,你還走嗎?”一茗抿嘴倒吸了口氣,嘆道:“我不走,還和你這小子在這兒常住不成嗎?”于是欲起身來,卻是一陣疼痛,不由的慘叫一聲,看去時,裙衫上一片血漬,原來是腿傷了。
佳澤鎖眉驚道:“咦?你怎么了?”一茗痛得緊皺著眉頭,帶著哭腔回道:“腿,好痛!”佳澤見勢跑了過來,便去掀她衣衫,一茗急道:“你干什么?”于是舉掌欲打,佳澤卻沒有躲閃,只天真的看著一茗的傷口,撅起了小嘴。一茗看著他孩子氣的樣子,收回手去了,正見佳澤忽又做了個鬼臉,微微笑道:“有了!”于是忙起身跑了去,好一會兒才跑了回來。一茗鎖緊了眉頭,見佳澤手里拿著幾片青青的葉子,輕輕笑道:“來,用這個!”一茗疑惑的看著佳澤把葉子放進了嘴里,嚼了嚼,取出來敷在了一茗腿上的傷口上,這才詭笑道:“以前林子里的那些小動物們受了傷,我都用這些替它們療傷的,這么按著,一會兒就不流血了,這樣貼上幾片兒,傷口慢慢就好了!”一茗聞言鎖眉急道:“你拿給畜生用的東西來給我?”佳澤抿嘴驚道:“怎么了?”一茗一怔,卻又不說話了,只低聲道:“沒,沒什么……!”因而看了看正認真給自己治傷的這個孩子似的陌生人,莞爾一笑,眼里噙滿了淚花。
夜深了,一茗坐在草房子的窗前正發(fā)呆,戴佳澤坐在門口的大青石上吹著短笛。這曲子,好生悠揚,聽得葉一茗不由的微微一笑,想起王樹棟(字子諾)陪他下棋的情景來,于是含淚咬緊了嘴唇,傻傻的落下淚來了。
就這樣,戴佳澤每天來給葉一茗換葉子敷傷口,每天打水來給葉一茗端水來清洗傷口,每天送來才摘得新鮮果子。不知過了多少日子,葉一茗終于自己站了起來。清晨,霧氣才散去了,葉一茗到了林子里,正閑逛時,忽然看見戴佳澤正倚在一棵樹下還睡著。一茗一驚,含淚鎖緊了眉頭,只低聲喃喃嘆道:“風連……?”于是不由自主的上了前去,拿出汗巾子擦了擦他額頭上的灰塵。含淚輕輕一笑時,佳澤一怔醒了來,撅著小嘴嬌聲喃喃道:“姐姐,你醒了……?”一茗含淚微微笑道:“是我住了你的小屋,讓你在這里挨凍受冷的!”佳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鬼笑道:“哪有啊,我以前也喜歡這樣呢,不是姐姐呢!”于是傻傻的一笑,起了身來。
葉一茗一邊給他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草葉兒,方才微微笑道:“對了,你不是問我什么時候走嗎?現(xiàn)在我的傷已痊愈了,你現(xiàn)在就帶我出去吧,我還有急事兒,等我回來一定帶你出去玩兒!怎么樣?”看她微微一笑時,卻見佳澤凝眉又撅起了嘴。一茗見他沒有說話,忙扶著他肩膀驚道:“怎么了?”于是微微笑道:“是不是舍不得姐姐了?”佳澤輕輕搖了搖頭,低下了頭。一茗驚道:“到底怎么了?”那戴佳澤這才抬頭低聲道:“其實,我也還不知道怎么走出去呢!”一茗驚道:“什么……?”又縮緊了眉頭。
星空皓月長廊下,楊志勇正和侯沖飲茶,正聞志勇鎖眉嘆道:“凝大哥哥和源小子出去好些日子了,怎么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侯沖聞言一怔,低聲嘆道:“自小便聽說凝大哥哥武藝高強,智謀才德兼?zhèn)?,想必不會出什么岔子,哥哥自然放心才是!”志勇急道:“可是……?子凌……?”侯沖含淚搖了搖頭,志勇也鎖緊了眉頭,倒吸了口氣時,微微嘆道:“但愿吧,但愿凝大哥哥此去一路平安!”侯沖輕輕點了點頭,卻含淚閉上了眼睛,忽聞山下有丫頭笑道:“秋姐姐來了!”看去時,秋丫頭踱步來了。
志勇和侯沖忙起了身來,見秋丫頭忙上來笑道:“我的小爺兒,你們可是好興致呢!”志勇忙笑道:“姐姐說的哪里話,想請姐姐們來飲茶都不得閑呢,姐姐只管常來才是?。 鼻镅绢^忙道:“快別這么說,你們是主子爺兒,我雖在大奶奶老太太身邊伺候著,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下人,可受不起爺們兒這個!”各自一笑時,又見秋丫頭拉起侯沖笑道:“顏妹妹不是說讓你過去學曲子嗎?怎么?年紀輕輕的都學著喝起茶來,便忘了正經(jīng)事兒了不是?”志勇噗哧一笑,侯沖方才拍了拍自己后腦勺嘆道:“哎呀,我怎么把這個事兒忘記了,可不是顏姐姐說了好幾次了,昨兒還打發(fā)人來問過了,今兒我就忘了!”秋丫頭忙笑道:“好了好了,快些去吧,可別得罪了那個愛作怪的!”侯沖微微一笑,志勇忙道:“那就快些去吧!”便見侯沖急道:“那姐姐且喝茶,我這就過去看看了!”便忙轉(zhuǎn)身往山下跑去,志勇急道:“往哪兒跑呢?茗園往西邊兒去才是呢!”于是又都笑了。
再說到許凝(字子旭)和丁力源(字譽涵)悄悄到了王家大院一旁,在附近酒樓上靠窗盯了好幾天,不見一點兒動靜。各自一嘆時,力源喃喃嘆道:“難道,子諾還沒回來嗎?”許凝搖頭嘆道:“泰安至此,不過一日路程,論理早該到了,不然……?”正說著,忽聞門外有人議論道:“他回來落個什么好?還不是枉送了性命?”有人回道:“誰?。俊边@人哼了一聲笑道:“還能有誰?王家小公子唄,自小跟著方閣老享盡了富貴,原來他王家還有這么個勾當!”又一人急道:“不是聽說是和青州的齊王有什么瓜葛嗎?朝廷準備押解進京正審了,想來是必死無疑了!”那人驚道:“押解進京?”旁邊人笑道:“可不是?這會兒才有人說囚車出了西南門兒,往京城方向去呢!”聽到這里,許凝鎖眉驚道:“子諾……?”力源急道:“大師兄,追吧!”許凝一怔,鎖緊了眉頭。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