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舞場相會（一）

　　心雄萬夫的胡宗南當“紅娘”吃了閉門羹，并不甘心，思謀良久，以軍事家的小聰明改變戰(zhàn)術，四面出擊對石鳳翔打起了“外圍戰(zhàn)”。結果卻弄巧成拙，惹出諸多麻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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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鳳翔當面拒婚得罪胡宗南，除了舊封建資本家財大氣粗的共性外，是他那種自命清高的倔強性格在特定環(huán)境中的充分表露。因為石鳳翔是一個自信得有點主觀的人，他溺愛唯一的小女兒勝過自己的事業(yè)，感情沖動時看問題難免受世俗和偏見的影響。
　　石鳳翔祖籍湖北省孝昌縣豐山鎮(zhèn)滑石沖，西北方系海拔800多米的黃草山，為孝感第二高峰，巍峨險峻，云蒸霞蔚。東臨黃孝河，潺潺流水，蜿蜒曲折。附近還有一處溫塘，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是聞名遐邇的風景勝地。滑石沖全長11公里，石家居住的滑石村，坐落在東北位置，面朝西南，恰似一個“丁字”形狀。石鳳翔的故居位于古村落的中心地帶滑石嘴，三門兩巷道，四列八重的清代建筑，共80余間房屋，寬闊達47米，院落深度23米，占地1100平方米。青磚灌斗的馬頭墻，高聳的門樓飾以花紋石雕，層肩翹首，頗具江南地域民族特色，在山間低矮的農家屋舍中，如鶴立雞群。1893年3月3日，石鳳翔就出生在這個山區(qū)的古院落里。石家系當?shù)氐拿T望族，石鳳翔的父親石忠懿，膝下生育7個兒子，活下來5個，長子石志泉，早年留學日本，畢業(yè)于東京帝國大學法科，系同盟會會員。歸國后參加過辛亥革命，曾經(jīng)擔任過國民政府司法部次長和總統(tǒng)府資政，是當時舊中國法學界一位很有潛在勢力的人物；次子石端儒，名志道，主持家務；石鳳翔排行老三；老四石志群，畢業(yè)于北京政法大學，歷任地方法院檢察官、推事之職；老五石志鈞，曾留學日本，跟隨石鳳翔經(jīng)商。
　　石忠懿飽讀私塾，是當?shù)赜忻拇笕澹_過學館，教書育人，立志要將下一代培養(yǎng)成才。清末咸豐初年，石忠懿家道中落，棄儒經(jīng)商，力圖重振家業(yè)，并立下遺囑：“余一生行事必懷仗義，濟人之急。凡事先替他人著想，忠厚傳家。（冀）后輩不忘遺訓，刻苦攻讀，不負先輩們厚望，事業(yè)有成?！?br /> 　　1907年，石鳳翔的長兄石志泉從日本留學歸鄉(xiāng)，眼見15歲的三弟少年貪玩，整天在閉塞的山區(qū)大院里瘋跑，就取《論語》子曰：“十有五而志于學”之意，為石鳳翔更名為“志學”，將他帶出山區(qū)，遠赴日本留學，讓他扎進東方工業(yè)王國的技術海洋里，專攻紡織業(yè)。經(jīng)過10年的潛心苦讀，石鳳翔掌握了大量紡織理論和工業(yè)管理知識，為日后辦工廠打下了堅實基礎。
　　1917年，石鳳翔留學歸國，在兄長石志泉的提攜下，進入湖北省工業(yè)廳掛了個技士職銜。僅憑這個職銜，他經(jīng)常到武昌楚興公司租辦的紗、布兩局見習。紗、布兩局最初是由清政府兩湖總督張之洞引進英國設備建成的，另外還建有絲、麻兩局。由于這些局的主管人員都是總督府直接委派的道臺，多半封建官僚思想嚴重，上任后每天只會吃喝玩樂貪污受賄，根本不懂進口洋設備的生產管理之道，因而從開辦之日起就連年虧損，每況愈下。辛亥革命爆發(fā)后，隨著清王朝的覆滅，紗、布兩局才由漢口一個商業(yè)資本集團楚興公司租辦經(jīng)營，并由商人出身的徐榮廷擔任總經(jīng)理。徐榮廷接手后，對以往布局的陳舊設備進行改造，讓4萬多枚紗錠和500臺布機運轉起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因遭受戰(zhàn)爭的影響，歐洲各國尤其是英國出口中國的紗布銳減，使國人紡織的紗布市價比往常抬高了三倍，楚興公司經(jīng)營的紗、布兩局也隨之獲得巨額利潤。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石鳳翔進入紗、布兩局見習的，讓他如魚得水。
　　石鳳翔在見習期間，由于工作關系，同楚興公司管事張松樵接觸較多。張松樵原是漢口一家洋貨商店的學徒出身，深諳經(jīng)商之道，多次接觸中，感覺石鳳翔思維敏捷，學識淵博，年輕有為，是辦工廠不可多得的人才。此時，張松樵和總經(jīng)理徐榮廷也都面臨著自身危機，公司租辦的布局生產雖然利潤頗豐，但產權畢竟不屬于自己所有，一旦租期屆滿，隨時都會失去經(jīng)營權。處在艱難環(huán)境中求生存，楚興公司上層充分認識到，不論是繼續(xù)租用場地設備，或是自己創(chuàng)辦工廠，都迫切需要一大批有技術懂管理的內行人才。鑒于此，公司決定創(chuàng)辦一所紡織學校，聘請石鳳翔擔任校長，讓他正式躋身于楚興公司成為一名技術人員，揭開商業(yè)生涯中至關重要的一頁。
　　由石鳳翔執(zhí)教的楚興紡織學校開辦之初，招收了當時湖北甲種工業(yè)學校的一批畢業(yè)生參加培訓，他親自傳授日本紗廠的生產經(jīng)營和管理模式，使這些學生逐漸掌握紡織技術。石鳳翔在教學中，十分注重帶領學生深入到生產車間去實際操作，很快帶出一批技術骨干。1923年，楚興公司引進英國新設備，創(chuàng)辦了武昌裕華紗廠，試車投產后，石鳳翔培養(yǎng)的這批骨干人員充實進去，能夠獨當一面。石鳳翔因此名聲大振，一躍成為裕華紗廠的技師，統(tǒng)攬工廠的生產技術大權。
　　年輕氣盛的石鳳翔正值春風得意，白天參與工廠的生產管理，夜晚時常邀人聚一起打牌熬夜。有一天，他打了大半夜麻將，黎明時分歪在椅子上打個盹，就早早地起來到工廠巡視生產。他走進清花車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部末道清花機因風力不足，值車工人將打手蓋撐開借以加強進風。目睹這一違反安全操作規(guī)程的情景，石鳳翔沒有像往常那樣嚴厲喝令工人去糾正，而是若無其事地背手在車間里來回轉悠。由于連夜打牌睡眠不足，神情恍惚中，他瞅見一束棉花團粘附在末道清花機的打手蓋邊沿，就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指去夾棉花團。豈料，打手蓋里的打手以每秒鐘1200轉的速度所產生的吸引力，頃刻間將他的左手吸了進去，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當時就被打掉兩根手指。石鳳翔被送進醫(yī)院救治，由于外科醫(yī)療水平受限，藥物一直控制不住傷口感染和壞死，一致引起手掌以上部位大面積感染。為了保全性命，醫(yī)生被迫從肘部一下給石鳳翔做了截肢手術，讓他從此成為一個失去左臂的殘疾人。
　　仕途上躊躇滿志的石鳳翔突然遭此厄運，使他的精神受到極大打擊。躺在病床上，當他從麻醉的狀態(tài)中慢慢清醒過來，兩眼癡呆呆凝視著失去半截手臂的殘肢，曾一度對生活感到心灰意冷。
　　然而，石鳳翔畢竟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痛定思痛，理智促使他時常發(fā)呆的大腦很快恢復了冷靜，他由“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髕腳，《兵法》修歷”的古訓中，看到了人生存在的價值和希望。他沒有消沉，而是將這次不幸遭際作為人生的轉折點，更加奮發(fā)圖強。
　　石鳳翔傷愈出院后，適逢楚興公司在河北省石家莊創(chuàng)辦的大興紗廠生產經(jīng)營受挫，總經(jīng)理徐榮廷派公司會計蘇汰余帶領石鳳翔前往石家莊考察生產落后情況。石鳳翔千里奔波到華北，避開各種討好巴結的應酬，抱著一只殘臂鉆進車間里，親自查找原因。他那雙充滿睿智的目光不停地在廠區(qū)設備中間掃視，終于尋找到生產落后的癥結。原來，大興紗廠經(jīng)理張英甫引進的是成套美國低速大卷裝機器，比武昌裕華紗廠的英國機器轉速慢，直接影響了工作效率。石鳳翔大膽向張英甫提出改換車盤，增加細紗錠速的合理化建議。豈料，張英甫也是個有背景的人物，由上海華豐董事長王正廷直接推薦給徐榮廷到石家莊任職的，他雖然留學美國，富有學識，卻不懂紡織技術，只會墨守成規(guī)，照搬美國進口的機器設備操作，并且固執(zhí)己見，壓根不把一只胳膊的石鳳翔放在眼里。幸而蘇汰余是個處事精明果斷之人，既然公司委派他來大興考察，自認為應該具有臨場決斷權，便私下找石鳳翔請教設備技術改造問題。石鳳翔經(jīng)過深思熟慮，將日本、英國和美國的紡織設備性能詳細向蘇汰余作一番比較，然后根據(jù)自己的設想，在一些重要環(huán)節(jié)上對美國設備進行技術改造，加快車速運轉。蘇汰余聽完石鳳翔胸有成竹的推論，心里有了底，就拋開張英甫，自己做主讓石鳳翔改換車盤。石鳳翔精心設計改裝了幾部紗機部件，經(jīng)過調試，車速明顯加快，生產效率得以提高。張英甫自感威信下降，迫于無奈，自動向楚興公司提出辭職。石鳳翔因改裝紗機有功，受到總公司的器重，隨之取代張英甫，輕而易舉坐上了大興紗廠經(jīng)理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