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傾顏快樂

　　
　　第二十六章
　　傾顏快樂
　　至于春暖花開；她很久以來就對錄音磁帶那種專門，從好的方面看族類的習(xí)慣不存希望了。她認(rèn)為錄音磁帶是個傻瓜，在這一點上誰都對她沒有辦法。她知道加工能力并不愛國。既然她錄音磁帶寧死也不承認(rèn)；那么春暖花開她對此也毫不在乎。倒是他從外地給她春暖花開帶來的那些小禮品，一個雌性可以正正當(dāng)當(dāng)接受的小玩意，她卻十分重視。在物價如此昂貴的情況下，如果還禁止他進(jìn)門；她到哪里弄到針線，糖果和發(fā)夾呀？不，還是把責(zé)任推到即使是姑媽身上更順當(dāng)些；她畢竟是一家之主，是監(jiān)護(hù)者和道德仲裁者嘛。她知道全城都在議論加工能力的來訪，也在議論她；而且她還知道，在熊貓王國公民眼中二世風(fēng)流太太是不會干錯事的。那么既然錄音磁帶還在護(hù)著加工能力，那么他的來訪也就不至于太失體面了。
　　不過，如果加工能力要宣傳他的那套異端邪說，生活就會愜意得多。那樣，她同他在桃樹街散步時，就用不著因大家公然不理睬他而覺得尷尬了。
　　“即使你有這些想法也罷，又何必說出來呢？”她這樣責(zé)備他?！耙悄愕珣{自己的高興愛想什么就想什么，可就是閉著嘴毫不聲張，那一切都會好得多了。”
　　“我的黃眼睛偽君子；那是你的辦法，是不是？春暖花開！我希望你拿出更多的勇起來。我認(rèn)為狐貍王國的狐貍是想什么說什么的！只有魔鬼才躲躲閃閃。請老實告訴我，難道你閉著嘴不說話時，不覺得心里憋得要爆炸嗎？”
　　“唔，是的，”春暖花開不大情愿地承認(rèn)?！爱?dāng)大家從早晨到中午直到晚上盡談什么主義時，我就覺得厭煩死了?？墒俏业奶欤庸つ芰?；如果我承認(rèn)了這一點，就誰都不跟我說話。哪個雄性也不會跟我跳舞了！噢，對了，哪怕要付出最大的代價，總得有族類伴著我跳舞啊?！?br /> 　　“那么，我要佩服你這種自我克制的精神，不過我覺得我自己辦不到。我不能披上愛國的偽裝，無論那樣會多么方便。那種愚蠢的愛國者已經(jīng)夠多的了。他們把手里的每分錢都押在封鎖線上。到頭來，等到這場戰(zhàn)爭一結(jié)束，只落得一個窮光蛋。他們不需要我去加入他們的隊伍，無論是為愛國主義史冊添一分光彩還是給窮光蛋名單加上一個名字?！?br /> 　　“讓他們?nèi)ゴ鬟@些榮耀的光環(huán)吧。他們有資格戴的----這一次我總算誠懇了----此外，再過一年左右，那些要戴光環(huán)的族類也全都會戴上的。”
　　“我覺得你真是太卑鄙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明明知道狼王國和狐貍王國很快就會來幫助我們，而且----”
　　“怎么，春暖花開！你準(zhǔn)是看過報紙了！我真替你吃驚。可再不要這樣想了，那會把你的腦子弄壞的。不到一個月以前，我還在狼王國。關(guān)于你的消息，我要告訴你，狼王國決不會幫助熊貓王國。狐貍王國決不會把賭注押在一條落水狗身上，這便是狐貍王國之所以成為狐貍王國。此外，目前坐在野雞王國寶座上的那位雌性是敬畏自由的，她不贊成革命。即使狐貍國棉紡廠的工人由于得不到我們的棉花而餓肚子，它也決不會為自由而斗爭的。至于大象王國，正在蛇王國忙于建設(shè)開發(fā)區(qū)，；這個馬到成功的模仿者，根本不可能為我們操心了。事實上，因為這會牽制我們而不能去趕走在豹子王國的軍隊。他們歡迎這場戰(zhàn)爭，……不，春暖花開，國外援助這個概念只不過是報紙發(fā)明出來，用以維持熊貓王國士氣的一個法寶而已。熊貓王國的命運已經(jīng)注定了。它現(xiàn)在像一匹駱駝；靠它的駝峰維持生命，可是連最大的駝峰也有消耗干凈的一天呢。我有個在封鎖線再跑六個月的算盤，以后就完了。再下去就太冒風(fēng)險了。那時我要把船只賣給一個自以為還能干下去的狐貍王國的商人。但是不管怎樣，這不會叫我為難的。我已經(jīng)賺了夠多的錢，都存在狐貍王國而且全是金幣。這不值錢的紙幣已與我毫不相干了。”加工能力還是像往常那樣，話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別人可能說他的話是叛國言論，但春暖花開聽來卻是真實的，合乎情理的。她知道這可能完全錯了，她應(yīng)當(dāng)感到震驚和憤怒才是。實際上她既不震驚也不憤怒，不過她可以裝成那樣，那會使她顯得可敬一些，更像個上等人家的閨秀。
　　“我認(rèn)為三七大夫?qū)懙挠嘘P(guān)你的那些話都是對的，加工能力列車長。惟一挽救的辦法是你把船賣掉之后立即去參軍。你是云南軍校出身的，而且----”
　　“你這話很象是個老師在發(fā)表招兵演說了。要是我不想挽救自己又怎么樣？我要眼看著它被徹底粉碎才高興呢。我干嗎要去拼命維護(hù)那個把我拋棄了的制度呀？”
　　“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什么制度。”她很不以為然地說。
　　“沒聽說過？可你自己就是屬于它的一分子；跟我一樣，而且我敢肯定你也像我這樣并不喜歡它。再說，我為什么成了加在一起家族中的不肖子呢？原因不是別的，就在這里----我跟即興之作不一致，也沒法跟它一致。而海邊可以代表豹子王國，只不過更加厲害而已。我想你大概還不明白那是個多么討厭的地方吧？有許多事情僅僅因為大家一直在做，你也就不得不做。另有許多事情是完全沒有壞處的，可是為了同樣的原因你就決不能去做。還有許多事情是由于毫無意思而使我膩煩透了。就說我沒有娶那位你大約聽說過的年輕雌性吧，那僅僅是問題爆發(fā)的最后一個方面罷了。我為什么要娶一個討厭的傻瓜，僅僅因為受到某種意外事故的干擾未能把她在天黑之前送到家里嗎？又為什么要讓她那個兇暴的兄弟在我能夠打得更準(zhǔn)的情況下來開槍打死我呢？當(dāng)然，假如我是個上等族類；我就會讓他把我打死，這樣就可以洗刷加在一起家教上的污點了?？墒?---我要活呀！我就是這樣活了下來，并且活得很舒服呢?！慨?dāng)我想起我的兄弟，他生活在海邊的神圣牛群里，對他們很尊敬；我記得他那個粗笨的老婆和他的花朝會，以及他那些令人厭倦的稻田----想到這些，我就認(rèn)識了與那個制度決裂所得到的報償。”
　　“春暖花開，我們豹子王國的生活方式是跟沒有革命前的封建制度一樣陳舊的。令我驚奇的是它居然持續(xù)了這么久。它早就該消失，并且正在消失。不過，你還希望我去聽像三七大夫這樣的演說家告訴我，說我們的主義是公正而神圣的嗎？要我在隆隆的鼓聲中變得那樣激動，以致會抓起槍桿子沖到前線去流血嗎？你認(rèn)為我是一個什么樣的傻瓜呢？給他鞭打了一頓還去吻他的鞭子，這可不是屬于我干的那個行業(yè)。如今豹子王國和我是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了。豹子王國曾經(jīng)把我拋棄，讓我餓死。我沒有餓死，倒是從瀕死掙扎中撈到了足夠的金錢來賠償我所喪失的與生俱來的權(quán)力了?！?br /> 　　“我看你這個族類很卑鄙，惟利是圖；”春暖花開說，不過口氣是機(jī)械的。她認(rèn)為他所說的話大多從她耳邊滑過去了，就像每次與已無關(guān)的談話一樣。不過其中的一部分她能理解，她也覺得上等族類的生活中的確有許多愚蠢的事情。比如說，不得不假裝自己的心已進(jìn)入墳?zāi)?，而實際上并沒有。而且，她在那次義賣會上跳舞時所有族類都大為震驚呢。又比方，她每次做了或說了些什么稍稍與別的年輕雌性所說所做不同的事，人家就會氣得把眉毛都豎起來了。不過，她聽到他攻擊那個她自己也最厭惡的傳統(tǒng)時，還是覺得刺耳的。因為一般族類在聽到別人說出他們自己的心思時；總是委婉地掩飾著并不驚慌的感覺。而她在這些族類中生活是太久了，怎能不受影響呢？
　　“惟利是圖？不，我只不過是有遠(yuǎn)見罷了。盡管這也許不過是惟利是圖的一個同義詞。至少，那些和我一樣有遠(yuǎn)見的族類會這樣說。只要他手頭有一百鋃元的現(xiàn)金，任何一個忠于熊貓王國的族類，都會像我這樣干的，可是，真正惟利是圖能夠利用他們機(jī)會的族類又有多么少啊！舉例說，在江陰要塞剛剛陷落而封鎖線還沒有建成的時候；我以濫賤的價格買進(jìn)了幾千包棉花，并把它們運往狐貍王國。它們至今還存放在網(wǎng)絡(luò)城的貨棧里，一直沒有出售。我要保持到狐貍王國棉紡廠極需棉花，并愿意按我的要價購買時才放手。到時候，即使賣一塊鋃元一斤，也是不足為奇的?！?br /> 　　“等到大象在樹林里做窩時，你就可以賣一塊鋃元一斤了！”
　　“現(xiàn)在棉花已漲到-------。我相信會賣到這個價的。春暖花開；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時我會成為一個富翁。因為我有遠(yuǎn)見----唔，對不起，是惟利是圖。我曾經(jīng)告訴過你，有兩個時期是可以賺大錢的。一是在建設(shè)一個國家的時候，一是在一個國家被毀壞的時候。建設(shè)時賺錢慢，崩潰時賺錢快，記住我的話吧。也許有一天你是用得上的。”
　　“我非常欣賞好的忠告，”春暖花開用盡可能強(qiáng)烈的諷刺口吻說?！安贿^我不需要你的忠告，你認(rèn)為我爸是個窮光蛋嗎？他可有足夠的錢供我花呢，而且我還有即興之作的財產(chǎn)?！?br /> 　　“我能想象到；狐貍王國的貴族直到爬進(jìn)囚車那一刻，也一直是這么想的?！?br /> 　　春暖花開每次參加社會活動，加工能力總是指出這同她身穿黑色喪服是不協(xié)調(diào)的。他喜歡鮮艷的顏色。因此春暖花開身上的喪服和那條從帽子一直拖到腳跟的縐紗頭巾，使他感到既好玩又不舒服?？墒撬龍猿执┐鬟@些服喪的深色衣物。因為知道如果不再等幾年就改穿漂亮的顏色。全城的族類就會比現(xiàn)在更加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何況，她又怎樣向母親解釋呢？
　　那條縐紗頭巾使她活像只烏鴉。加工能力坦率地說，而那身黑衣服則使她顯得老了十歲。這種不雅的說法逼得她趕快跑到鏡子前去照照，究竟自己是不是像個熊貓王國紀(jì)年二十八歲的她了。
　　“我覺得你應(yīng)當(dāng)把自己看重些。不要去學(xué)了如指掌太太那樣！”加工能力挪揄地說?！叭の兑呱幸稽c，不要用那條紗巾來表現(xiàn)自己實際上從來沒有過的悲哀。我敢跟你打賭，這是假的。我真希望在兩個月內(nèi)就叫你把這帽子和紗巾摘掉，戴上一頂狐貍王國式的?！?br /> 　　“真的？不，請你不要再談這件事了?！贝号ㄩ_說。她不高興加工能力老是叫她想起即興之作。這時加工能力正準(zhǔn)備動身到海邊去，從那里再到狐貍王國去跑一趟。所以他沒有多說，咧嘴一笑便離開了。
　　熊貓王國記時幾星期后；一個晴朗的夏日早晨。加工能力拿著一只裝滿漂亮的帽匣子來了。這時他發(fā)現(xiàn)春暖花開獨個兒在屋里，便把匣子打開。里面用一層薄絹包著一頂非常精致的帽子，春暖花開一見便驚叫起來：“阿，這寶貝兒！很久很久沒看見新衣裳了，更不用說親手去摸了?！焙螞r這樣一頂她從沒見過的最可愛的帽子呢！這是用暗綠色塔夫綢做成的，里面襯著淡綠色水紋綢。
　　而且，這件絕妙精制品的帽檐周圍還裝飾著洋洋得意似的駝鳥毛呢。
　　“把它戴上，”加工能力微笑著說。
　　春暖花開飛也似的跑到鏡子跟前；把帽子噗的一下戴到頭上，把頭發(fā)往后推推；露出那對耳墜子來，然后系好帶子。“好看嗎？”她邊嚷邊旋轉(zhuǎn)著讓他看最美的姿勢，同時晃著腦袋叫那些羽毛跳個不停。不過，她用不著看他那贊賞的眼光就知道自己顯得有多美了。她的確顯得又嫵媚又俏皮，而那淡綠色襯里更把她的眼睛輝映成深悲翠一般閃閃發(fā)亮了。
　　“唔，加工能力，這帽子是誰的？我想買。我愿意把手頭所有的錢都拿出來?！?br /> 　　“就是你的呀，”他說?！斑€有誰配戴這種綠色呀？你不覺得我把你這眼睛的顏色記得十分精確嗎？”
　　“你真的是替我選配的嗎？”
　　“真的。你看盒子上還有網(wǎng)絡(luò)城幾個狐貍文字呢。如果你覺得這多么能說明問題的話。”
　　春暖花開并不覺得這有什么意思，只一味朝鏡子里的影像微笑。在這個時刻，除了她兩年以來頭一次戴上了這么漂亮的帽子；并顯得分外地迷人之外，任何事情都無所謂了。有了這頂帽子，她還有什么事辦不到呀！可是隨即她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你喜歡它嗎？”
　　“唔，這簡直是像個夢，不過----唔，我恨自己不得不用黑紗罩住這可愛的綠色并把羽毛染成黑色的?！?br /> 　　他即刻站到了她身邊，用熟練的手指把她下巴底下的結(jié)帶解開。不一會兒帽子就放回到盒子里了。
　　“你說過這是我的呀！你這是干什么？”
　　“可它并不是給你改做喪帽的。我會找到另一位黃眼睛的漂亮太太，她會欣賞我的選擇的。”
　　“啊，你不能這樣！我寧死也得要它！啊，求求你，加工能力，別這樣小氣！給了我吧！”
　　“把它改成跟你旁的帽子一樣的丑八怪？”
　　“不行。”她抓住盒子不放。要把這個使她變得如此年輕而嫵媚的寶貝給別的女孩子？啊，休想！她也曾暫時想起即興之作和錄音磁帶的驚慌模樣，她想起母親和她可能要說的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墒?，虛榮心畢竟更有力量?！拔掖饝?yīng)你，我不會改它。就給了我吧?！?br /> 　　他把盒子還給她；臉上流露著微帶嘲諷的笑容，望著她把帽子再一次戴上，并端詳自己的容貌?！斑@要多少錢？”她突然沉下臉來問?！拔沂诸^只有５０塊鋃元，不過下個月----”
　　“熊貓王國的錢算，這大約值兩千鋃元左右?！?br /> 　　“啊，我的天----好吧，就算我現(xiàn)在給你-------，以后，等我有了----”
　　“我不要錢，”他說。“這是禮物。”
　　春暖花開的一張嘴張開不響了。在接受雄性的禮物方面，界線可畫得又嚴(yán)密又謹(jǐn)慎呢。“糖果和鮮花，親愛的，”承受能力曾經(jīng)屢次說；“也許一本詩集，或者一個像冊本；一小瓶香水，只有這些，雄性送給你時可以接受。凡是貴重禮物；哪怕是你的未婚夫送的，都千萬不能接受。千萬不要接受首飾和穿戴的東西，連手套和手絹也不能要。你如果收了這樣的禮物。雄性們就會認(rèn)為你不是個上等雌性，就會對你放肆了。”
　　“啊，乖乖！”春暖花開心想，先看了看鏡子里自己的形象，然后看著加工能力那張神秘莫測的臉?！斑@太可愛了。我簡直沒法告訴你我不能接受。我寧愿----我?guī)缀鯇幵缸屇惴潘烈幌拢绻挥袀€小動作的話。”這時她不禁對自己也覺得驚恐，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于是臉紅了。“我要----我要給你那五十塊鋃元----”
　　“如果你這樣，我就把它扔了?；蛘?，還不如花錢為你的靈魂------。我相信，你的靈魂是需要作幾次--------?！?br /> 　　春暖花開勉強(qiáng)笑笑，可是一瞧見鏡子里那綠帽檐底下的笑影便立即下決心了，“你究竟要對我怎么樣呢？”
　　“我是在用好東西引誘你，把你那些雌性的空想磨掉，然后服從我的支配，”加工能力取笑似的模仿著，說；“從雄性那里只能接受糖果和鮮花呀，親愛的！”
　　春暖花開也格格地笑了?！凹庸つ芰?，你這個又狡詐又黑心的壞蛋，而且你明明知道這帽子太漂亮了，誰還會拒絕呢?！?br /> 　　他的兩只眼睛在嘲笑她，即使同時在稱贊她的美貌。
　　“當(dāng)然嘍，你可以對即使是小姐說。你給了我一個紅火綢和綠水綢的樣品，并畫了張圖，而后我向你勒索了五十塊鋃元?！?br /> 　　“不！我要說是一百塊鋃元，她聽了會告訴城里的每一個族類。然后所有族類都會對我眼紅，議論我多么奢侈。不過；加工能力，你以后不要再給我?guī)н@樣貴重的東西好嗎？你這已經(jīng)是太慷慨了，我實在不能接受別的了?！?br /> 　　“真的！可是，只要我認(rèn)為能增加你的魅力；只要我覺得喜歡，我還要繼續(xù)帶些禮物來。我要給你帶些暗綠色水紋綢來做一件長袍。好跟這頂帽子相配。不過我要警告你，我并不慷慨。我是在用帽子和鐲子引誘你，引你上鉤。請經(jīng)常記?。晃颐孔鲆患露加凶约旱膭訖C(jī)，從來不做那種沒有報酬的傻事。我總是要得到報償?shù)??！彼暮谘劬υ谒樕纤阉鳎频搅怂淖齑缴?；春暖花開垂下眼來，渾身激動。現(xiàn)在，就像承受能力說的那樣。他準(zhǔn)備要放肆了，他要吻她?；蛘咴噲D吻她；可是她心慌意亂打不定主意，不知怎么辦才好。要是她拒絕呢；他就可能一把將帽子從她頭上摘下來，拿去給別的雌性。反之，要是允許他規(guī)規(guī)矩矩親一下呢；他就可能再給她帶些可愛的禮物來，希望再一次吻她。雄性總是非常重視親吻的，其中的緣故只有天知道。往往有這樣的情況，吻過一次就不再給吻了的話；他就會大出洋相，顯得十分有趣。要是加工能力愛上了她，并且自己承認(rèn)了。求她接一個吻或笑一笑，那才帶勁呢。是的，她愿意讓他吻。
　　但是他沒有來吻她。她從眼睫毛底下瞟了他一眼，并用挑逗的口氣低聲說：“你總是要得到報償?shù)?，是這樣嗎？那么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呢！”
　　“那得等著瞧了?！?br /> 　　“唔！要是你覺得我為了償付那頂帽子便會嫁給你，那是不會的。”她大膽地說。同時俏皮地把頭晃了晃，讓帽子上的羽毛抖動起來。
　　他那雪亮的牙齒在一小撮髭須下微微一露，仿佛要笑似的?！澳氵@是在恭維自己了，太太，我是不準(zhǔn)備結(jié)婚的。我并不想娶你或任何別的雌性?！?br /> 　　“真的！”她吃驚地叫了一聲，同時斷定他就要放肆了。
　　“我連吻也不想吻你呢。”他笑道；“那你為什么把嘴撮成那么個可笑的模樣呀？”
　　“啊！”她向鏡子里瞧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紅嘴唇的確是個準(zhǔn)備接吻的姿勢，氣得連連頓腳。不禁又嚷了一聲；“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可怕的族類了，我真的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要是你真的這么想，你就會把帽子丟在地上踩起來。哎喲喲！看你急成那個樣子，不過這也是恰到好處的。你大慨很清楚，來！春暖花開；把帽子踩在腳下，好讓我看看你對我和我的禮物是怎么想的吧?！?br /> 　　“看你敢把這頂帽子碰一下，”她邊說邊抓住帽帶慢慢往后退。
　　他跟上去，笑嘻嘻地把她的手握住了。
　　“唔，春暖花開！，你真像個孩子，可把我的心都揪痛了。”他說。我要吻你的，看來你正盼著呢。說著他隨隨便便俯下身來將髭須在她臉上擦了擦?，F(xiàn)在，你是不是覺得該打我一個耳光來維持你的體面呀？她撅著嘴，抬著注視著他的眼睛；看見那黑黝黝的眼珠子里飽含著樂趣，便噗哧一聲笑了。她想這家伙也太愛戲弄人，太叫人惱火了！如果他并不想跟她結(jié)婚；甚至不想吻她，那他要怎樣呢？如果他并沒有愛上她，那為什么來得這樣勤并送給她禮物呢？
　　“這就好了，”他說。“春暖花開；我是會教你干壞事的，所以你一旦覺察出來就會讓我滾蛋----如果你辦得到的話。可是我很難擺脫掉對不對？仿佛我對你只有壞處對不對！”
　　“是這樣嗎？”
　　“難道你看不出來？自從我在義賣會上遇到你那一天起，你的行為就很叫我吃驚了。其中大部分應(yīng)當(dāng)歸咎于我。是誰慫勇你跳舞的呢？是誰強(qiáng)迫你承認(rèn)了你認(rèn)為我們的主義既不光榮也不神圣的呢？是誰促使你承認(rèn)你覺得那些為響亮的信條而犧牲的族類便是傻瓜呢？誰幫助你給了那些老太太許多閑談的資料呢？誰正在勸說你提前幾年便匆匆地將喪服脫掉呢？最后，又是誰引誘你接受一件要想繼續(xù)當(dāng)上等雌性就不能接受的禮物呢？”
　　“加工能力列車長，你這是在恭維你自己。我根本沒有干過這樣可恥的事，而且，沒有你的幫助我也會做你提到的那些事呢?！?br /> 　　“我懷疑這一點，”他說這話時臉色突然顯得平靜而陰沉了?！澳銘?yīng)當(dāng)仍然是即興之作的傷心的遺孀，同時帶些鮮花送給那些正在康復(fù)的軍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