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第二十二章

　　第十九章
　　
　　在昏暗的路燈下，康天作像只無頭蒼蠅穿過通往住所的條條街道。走到住所小區(qū)石碑前，被費磊和盈盈叫住。
　　“今天我媽燒了一桌子菜請你和夏雪吃飯，但你手機打不通，給夏雪打電話，她在火車上，支支吾吾的說你們分手了。”費磊說。
　　“對，分了！”天作煩悶的坐在石碑前的臺階上。
　　“為什么??？”盈盈不相信的問。
　　天作頭埋的很低無語，費磊向盈盈使個眼色，拉起天作：“兄弟，走，去喝兩杯?！?br /> 　　煙霧依然飄渺、碳香和烤肉的香味依然，但人的生活卻在困難的考驗下悄悄的發(fā)生改變。
　　三人舉起杯，黃褐色的液體天作和費磊一口干掉。在冰啤酒的刺激下兩人打著冷戰(zhàn)。
　　盈盈把剛烤好的肉串拿著他倆：“喝慢點，你倆想同歸于盡??！”
　　“謝謝”。天作接過烤肉串，想和她在說點什么被鄭盈盈制止：“天作，今天你可太客氣拉，你別老惦記著借錢的事，等你手頭上寬裕了再還也不遲，喝酒?！?br /> 　　費磊向她投去贊賞的目光，當(dāng)盈盈注意到時他又馬上躲避。
　　三個人每一次舉杯都有太多太多的感動，整個世界仿佛都迷漫著使人想哭的因子，雖然他們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但眼圈卻是莫名的濕潤。
　　兩瓶啤酒下肚天作開始語無倫次情緒很激動：“你們說我蠢不蠢，連一個女人都養(yǎng)活不了，但是我不怪她，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嗎？”
　　費磊晃悠著身體靠近他，胳膊搭著他的后背：“天作，讓那些今天辜負(fù)你的女人明天后悔的大哭，干杯”
　　“干！”兩個男人盡顯陽剛之氣。
　　“星星還是那顆星星、月亮還是那個破月亮......天作和費磊都喝高了，站在馬路的中央狂喊。
　　“車、車”遠(yuǎn)處刺眼的車燈照的人眼睛睜不開，盈盈費力的把他們推到公路對面“別在大街上耍酒瘋了，讓人笑話?！睎|面榮耀醫(yī)院的臺階上坐著幾個老人乘涼。
　　“我沒、沒醉，心里明鏡似的。”天作說話都不利索。
　　“我也是，就是頭有點暈?！辟M磊差點摔倒，盈盈趕緊扶他。
　　兩個男人酒后的發(fā)狂讓盈盈難以招架。其實只有在酒精的麻醉下，人才敢發(fā)泄心中的種種苦悶，他們不在顧慮什么，純粹為尋求心里的輕松而活著。
　　盈盈終于把他倆帶到天作的住處，安置好他們已是夜里11點多，來不及喘口氣就返回公司。明天羅經(jīng)理去成都有份合同需要準(zhǔn)備好，雖然現(xiàn)在和費磊的關(guān)系漸漸的明朗，但盈盈總感覺他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剛蒙蒙亮，天作和費磊半裸著身體趴在床上都睡不著，兩人點燃香煙、悠閑的吞吐。
　　“你和盈盈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恭喜你們！”天作彈著煙灰。
　　費磊先是一怔，發(fā)狠的吸了一口煙，片刻，煙霧從鼻腔和口腔里相繼冒出：
　　“婚姻不是個人說了算的，是你的終究跑不了！”和丁童那場性交易是他心中無法抹去的污點：“裴凈有音信嗎？”
　　“沒有”……
　　他們不再言語，頭壓在胳膊上平躺著注視著房頂。兩個各懷心事的男人都很出色，都有大學(xué)生耀眼的光環(huán)，可是他們不知道腳下的路通往何方，只得摸黑朝前走，跌倒了來不及拍打身上的土就繼續(xù)前行，生活就是這么的殘酷。
　　
　　第二十章
　　
　　天作騎著自行車，開始大掃蕩似的上門推銷獸藥。盡管每次登門他都做好周詳?shù)臏?zhǔn)備，可是這個行業(yè)競爭太激烈了，大多數(shù)獸藥經(jīng)銷商連聽介紹產(chǎn)品的機會都不給，有的甚至還把他當(dāng)江湖騙子堤防。
　　天作常聽人講做業(yè)務(wù)員沒有一定的付出很難成功，現(xiàn)在他感覺一點沒錯。在勞動路獸藥大全的批發(fā)部，老業(yè)務(wù)員小謝演出了整個過程。
　　獸藥大全的店主很圓滑和外場，天作還沒進(jìn)門他就主動搭訕，當(dāng)表明來意，店主給他介紹一位老業(yè)務(wù)員認(rèn)識：“這是小謝，和你是同行，他可是業(yè)務(wù)員里的精英！”
　　“我是九龍牧醫(yī)公司的小謝，很高興認(rèn)識你。”兩人握手，小謝口才很好人看上去也很精明。
　　天作和他閑聊幾句。店主問：“小謝，今天你嫂子打電話讓我問你，上次她托你捎的連衣裙帶來了嗎？”看的出兩人有過長期的合作。
　　“李哥，瞧我這記性?！毙≈x拍著腦門，從工作包里拿出一件綢緞般的連衣裙，上下一抖就知道是一件價格不斐的高檔貨。
　　“多少錢？”店主接過衣服要掏錢。
　　小謝趕緊上前阻止：“李哥，你這不是寒磣我嗎！你要說咱哥倆的交情還抵不上一件衣服，那我可真生氣了?！?br /> 　　李老板笑的眼都沒了，把錢放回口袋：“兄弟間提錢就俗，晚上梅林大酒店，把你的貨款結(jié)了，記得帶好票據(jù)，我請客?！?br /> 　　“行，李哥，晚上8點梅林準(zhǔn)時見，聽說那新上了幾個特漂亮的服務(wù)員！”
　　“我去過了，南方的?！?br /> 　　小謝和天作又寒暄了一陣告辭了，李老板一直送他很遠(yuǎn)。
　　“小謝可是你們學(xué)習(xí)的榜樣啊！”李老板好像在給天作暗示。
　　“是??！”天作給他點燃一根煙，還沒進(jìn)入角色。李老板的手機來電話，聽筒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兩個人不知道說些什么，李老板眉開眼笑的。
　　掛斷電話，他急著要出去：“小康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去，期待著合作?！眹诟赖陠T幾聲，開車揚長而去。
　　為了躲避午后毒辣的陽光，天作加快登車的速度，實在是撐不住把車停在昌源小區(qū)門口，坐在大槐樹下的臺階上避暑。沒想到小謝恰好從昌源小區(qū)里出來，老業(yè)務(wù)員都有見面熟的通病，小謝也不例外，拿來兩瓶礦泉水挨著天作坐下。
　　小謝講話像機關(guān)槍射擊一樣利索，在配合他豐富的肢體語言什么事情在他這經(jīng)過加工就是一個故事。
　　原來他是X科技大學(xué)計算機專業(yè)的本科生，畢業(yè)之后曾進(jìn)入一家知名的網(wǎng)絡(luò)開發(fā)公司，但是他很快被一名電腦技校的學(xué)生取代，小謝沒有太多的怨言他承認(rèn)技校的學(xué)生確實比他做的好。為了生存，小謝開始了推銷獸藥的兩年之旅。
　　開始小謝無法接受勒索似的交易，但是業(yè)務(wù)很難做，后來小謝只得順應(yīng)潮流和眾多的“吸血鬼”們痛苦的合作。長期的吸煙、喝酒…..不規(guī)律的生活，小謝感覺身體大不如從前。奇怪的是，因為在某旅館住宿遭遇過入室搶劫，現(xiàn)在養(yǎng)成了晚上不開燈無法入睡的毛病。
　　瞧著他被太陽灼傷黝黑的臉，天作很難想像他在這條路上吃了多少苦。
　　“小康有時間見啊，李老板和小馬聽完音樂會，晚上我請他吃飯。”小謝伸伸懶腰和天作道別。
　　天作不解的問：“你怎么知道他去聽音樂會。晚上不是他做東請你嗎！”
　　“我和小馬早就認(rèn)識，我們事先商量好，下午她陪李狐貍聽音樂，晚上我請他吃飯，那個崽子讓他掏錢你要他的命都難?！毙≈x跨上車。
　　“常聯(lián)系啊，真佩服你對工作的執(zhí)著?！碧熳鲾[手再見。
　　“你佩服的應(yīng)該是小馬，她可是三陪服務(wù)，再見?！毙≈x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第二十一章
　　
　　月亮鉤子似的掛在半空，天作在住所附件的拉面館吃了碗面條。回到住處，房東太太又提換電表的事，天作惱怒的說：“現(xiàn)在把電表卸了，我點蠟總可以吧！如果還是不行，那我就不住了?！?br /> 　　房東太太平時捏慣了軟柿子，今天天作吵她兩聲她一點脾氣也沒有。
　　走進(jìn)冷清的房間，天作迫不及待的把皮鞋、襯衣和長褲統(tǒng)統(tǒng)脫掉，半裸著躺在床上不想動彈，與李老板和小謝的直接對話增加了他對推銷這行的厭惡，但天作不想放棄，因為他沒有勇氣再走入招聘會。
　　明天是星期日，天作拖著沉重的身體走下床，后悔當(dāng)初答應(yīng)季景颯寫演講稿?，F(xiàn)在他沒有心情提筆寫字，就連最熱衷的小說創(chuàng)作都擱淺很長時間了。
　　很快天作進(jìn)入最佳的狀態(tài)，他思考的樣子是觸動人心弦的。眉宇忽而緊鎖忽而放松，很自然的思維轉(zhuǎn)移。天作和費磊不同，他眼睛很深邃、鼻子堅挺、面部的線條像石刻一般清晰。具備男人特有的英武和俊朗。
　　屋里靜的只有筆尖在紙上劃動的聲音，寫好演講搞，天作沒有收筆，而是給給家人寫了封家書。寫好信，已是深夜，天作打著哈欠，倒在床上容不得胡思亂想很快進(jìn)入夢鄉(xiāng)。
　　
　　第二十二章
　　
　　要和景颯見面，天作竟然有些期待。同她在一起天作感覺是釋放壓力很好的方式。天作把自己的原創(chuàng)作品和那篇《生活與生存》的演講稿放在車筐里出發(fā)。
　　景颯和小貝在健身場東面不遠(yuǎn)的草地上踢球。小貝看到天作，模仿一些球星進(jìn)球時的樣子把球衣撩到頭頂：“叔叔，快過來??！”景颯也向他擺手，天作把車子停在樹下，迫不及待的沖進(jìn)草場。
　　“接球。”景颯把足球很準(zhǔn)確的傳到他的腳下。天作停好球，輕輕的敲給小貝。小貝的頭發(fā)被汗水浸濕一綹綹的貼在腦門上，樣子很可愛。
　　藍(lán)天、綠地渲染著強烈的生命力，三個人的活力四射。
　　景颯買來水，天作很隨意的接過。雖然剛認(rèn)識，但是他們之間好像已經(jīng)很默契。
　　“演講稿寫好了嗎？”景颯喘著氣喝水。
　　“寫好了。”天作從車筐里拿給她。
　　景颯把水給天作拿著，翻著稿子，抬頭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齒吃驚的問：“這是你寫的，真好！”天作謙虛的點點頭把水給她。
　　突然小貝從蕩起的秋千的高處掉下來，失聲痛哭。兩個人驚慌失措的跑過去，天作抱起小貝鼓勵他不哭，小貝緊緊的依偎在他的懷里，哭聲漸止。
　　景颯在一旁慌手慌腳的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天作放下小貝，安慰她：“沒事，小孩的骨頭軟摔跤是常事?！?br /> 　　“姑姑，我要睡覺?！毙∝惪蓱z兮兮的望著他們。
　　景颯抱起他邀天作去家里坐。
　　天作躊躇的站在地上摸著小貝的頭：“改天吧！”
　　景颯真誠的邀請，天作不好拒絕。跟在她后邊走上樓。房子的主體裝修色調(diào)是米黃色，整個家顯得很優(yōu)雅但不小資。
　　“天作，隨便坐?！本帮S把小貝放到床上，哄他入睡。
　　天作環(huán)看著房子的布局不禁感慨到：“房子真漂亮！”
　　景颯將切好的西瓜拿給他：“這可是我們家20幾年的積蓄，前年買完房子我又考上大學(xué)，家里遇到了很嚴(yán)重的經(jīng)濟(jì)危機，后來聽我弟弟說他們幾乎半年沒有葷腥?！?br /> 　　沿著窄小但很精致的木制樓梯天作和景颯走上樓，走進(jìn)書房。天作一陣驚狂，這里好像圖書館一般，到處都是書。他走近書架，從中抽出一本《路遙文集》。
　　“你也喜歡路遙的書?！本帮S是路遙先生忠實的讀者。
　　“是?。　碧熳餍老驳姆_書：“這本書我讀過不下10遍，現(xiàn)在書市上能與《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相媲美的作品不多”
　　景颯支持天作的意見：“你怎么看高加林這個人？”
　　“凡是看過該書的人，大多都是對他唾罵他。其實我挺同情加林的，因為他很真實的折射出年輕人浮躁和虛榮的心里?！?br /> 　　“我更多的是憐憫劉巧珍，在愛情面前她很偉大?！?br /> 　　“愛情和婚姻都是神圣的產(chǎn)物，如果是利用他而換的私欲，幸福是短暫的?！?br /> 　　兩人又談了會對《平凡世界》的不同感受，“緬懷路遙先生完畢，看看你的文章?！?br /> 　　“我的文章拿不出手，多多指教??！”天作很謙遜的讀給景颯聽。
　　首先是一篇名為《欲望》的短篇小說，故事的大概是：于金英和丈夫田園以做豆腐為生，女主人公本來是一個開朗、善良的女人。但是自從鄰居小郭和老李兩家蓋上二層小樓，瞧著自己夾在中間的青磚小屋，她的心里掀起波瀾。于金英暗暗發(fā)誓要蓋超過他們一截的三層小樓，她和丈夫開始超負(fù)荷的做豆腐，但是瘋狂的勞作一年后，才意識到心中的空中樓閣是一個觸摸不到的夢。于金英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心里扭曲，除夕夜放火燒樓?？勺詈髽菦]損失，自己的豆腐房卻燒成灰燼….
　　“沒了?”景颯意猶未盡?！肮适履艽騽游遥诮鹩⒎呕馃龢堑氖录驳湫?，為什么不投稿啊？”景颯實話實說。
　　“投過，最后都是石沉大海，沒有回復(fù)?！碧熳饔行┦?。
　　“現(xiàn)在很多的書局和出版商都采用所謂著名作家文章做幌子蒙蔽讀者。其實著名作家們?yōu)榱俗非蟾嗟睦嫖恼碌馁|(zhì)量很差?！本帮S爽朗的笑：“真金不怕火煉，我相信你能成功。”
　　“謝謝！”
　　“認(rèn)識你很高興，以后不用買書了，喜歡你的女孩肯定很多吧，才華橫溢、人又英俊?！本帮S微微笑道。
　　“對我的評價太高了，我可要找不到北了。其實憑你的條件，找男朋友不挑挑揀揀都對不起自己！”天作夸贊。
　　“真的嗎？”景颯表情故意很復(fù)雜......
　　整個下午兩個人都沉浸于快樂的海洋里，天作本想多帶幾本書回去，可是景颯只能借他兩本。
　　“下個星期天，記得還書?！本帮S別有用心的說。
　　最后天作選擇了《路遙文集》和《池莉文集》這兩本書。
　　景颯要送小貝回家，兩人并排著推著車子。小貝坐在景颯的車后，東拼西湊的唱著《小燕子》，不了解內(nèi)情的人，還以為這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夏日里難得的微風(fēng)習(xí)來，兩人的白色T恤輕輕的抖動著。
　　在十字路口，兩人道別。
　　在住所的小區(qū)內(nèi)，天作食欲大開，很快拿下一大碗牛肉拉面和兩個饅頭。
　　回到住所，房東的小孫女跳上樓給他一封信，她說下午是一個姓鄭的阿姨送來的。天作把桌上的兩塊糖塊給她已示謝意。信原來是裴凈寄來的，她現(xiàn)在在C市，做醫(yī)療器械推銷員，從信的內(nèi)容看她現(xiàn)在的生活還不錯。最后還祝福他和夏雪幸福美滿。由于地址不詳，天作沒有回信。當(dāng)初裴凈的意外消失，現(xiàn)在一切終于明了，天作欣喜的給盈盈打電話，兩個人共同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