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公西察與春葉的往事

　
　　
　　公西察有個很幸福的家庭，他比妻子春葉大一歲。
　　公西察在求學(xué)時期，是個學(xué)習(xí)很好的學(xué)生，一帆風(fēng)順的上到鎮(zhèn)重點中學(xué)，在中學(xué)學(xué)習(xí)中，他是名列前矛的，他偏愛文學(xué)，擅長作文。在學(xué)校里，他上的是初中一年級，寫的作文讓二年級，三年級的語文老師拿到各自班級，推薦為模范作文讓高年級學(xué)生學(xué)習(xí)，他成為這所三百名學(xué)生的中學(xué)，大伙異口同聲贊譽的“小作家”。
　　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讓他失去了求學(xué)機會，他會讀大學(xué)，成為作家的。
　　可文化大革命革去了他求學(xué)、求知機會，在一九六八年，只讀了一年初中的他，就回鄉(xiāng)當(dāng)了農(nóng)民，一直當(dāng)?shù)浇衲晁氖q。
　　人活一生，不一定上了大學(xué)，當(dāng)了作家，才是幸福一生？
　　公西察當(dāng)了一輩子農(nóng)民，他認為他是農(nóng)民中的幸福者，不當(dāng)農(nóng)民，他不會娶上中意的，漂亮的，溫柔賢慧的，理性有文化的老婆春葉呢？
　　農(nóng)民男人一輩子能稱上幸福，那就是要有一個好老婆，一個在全村子里能頂尖的，稱上什么都第一的老婆，有了這樣老婆，才會把別的女人看不上眼，才不會為不如自己老婆的女人，失掉良知與道德，因為為那些女人失去不值得。
　　所以男人選擇第一個老婆是很關(guān)健，很重要的，第一個選擇好了，在以后人生中才不會挑三揀四，喜新厭舊。
　　公西察認識上春葉那是在回鄉(xiāng)當(dāng)農(nóng)民的第二年，他做為一個民工，去到了一個正在興修的水利提灌站的工地。
　　提灌站就是要把雙洎河水用大水泵抽到地面上，由大的水渠分到小水渠，再灌溉到各生產(chǎn)隊的田地里。這工程很大，從五八年到六九年，歷經(jīng)十來年，還是年年在修。
　　那時修水渠沒有機械化，是用人工把黃土用獨輪車運到大壩上，用人工抬夯把大壩一寸一寸的加高。這是大工程，沒有機械，全部是人工，這個大壩工地有全公社三十個生產(chǎn)大隊三千名農(nóng)民工，那時代提倡的就是人海戰(zhàn)術(shù)，愚公移山精神。
　　公西察那個生產(chǎn)大隊有百十號人，百十號人基本上都是年輕人，有三十名女工都是十六歲到二十五歲沒有結(jié)婚的姑娘，出外做工，各生產(chǎn)大隊打的旗號是某某生產(chǎn)大隊民兵連，是民兵連就發(fā)槍，發(fā)的都是漢陽造、三八式步槍，這些老套筒式的家伙都沒發(fā)子彈。民兵連是勞動三天練半天武裝，叫一手拿槍一手生產(chǎn)，整個工地每天都生產(chǎn)比賽，停幾天還有武裝比賽，整個工地天天都是熱火朝天的。
　　公西察那年十八歲，人個長的一米七左右，是那年代農(nóng)村標(biāo)準(zhǔn)的五尺身材，白白胖胖，剛出校門，一幅書生相，按現(xiàn)在話說是個帥小伙。
　　民工姑娘群里，有一個很抓男人眼球的，是一位一米六左右身材，苗條豐滿，皮膚白皙，黑發(fā)大眼睛的姑娘，那就是他現(xiàn)在老婆春葉。公西察和春葉不是一個生產(chǎn)隊，全大隊三千口人十五個生產(chǎn)隊，兩個生產(chǎn)隊一個在最東，一個在最西，相距四、五華里，他們誰也不認識誰，從沒見過面。
　　他們在一塊干活沒有幾天，在人群里只是你看我?guī)籽?，我看你了幾眼。男女人互相認識是個很奇怪的事情，女孩喜歡在男人群中找最帥的，最吸眼球的男生，男人群中那個是挑尖的，女孩的眼睛是最銳利，最能一眼就看中的。男孩看女孩也是一樣，最靚的女孩男孩也是一眼就看中的，一眼就會從女孩群中挑出來的，男女孩的眼緣也就是從這第一眼說起的吧！
　　他們之間相互認識是從工地打夯喊號子開始的。
　　修壩工地沒有軋土機，那么大的壩子硬是一夯夯打起來的。他們這個民兵連有兩盤夯，八個人一盤，一盤是女民兵，一盤是男民兵，八個人還要有一個人喊夯號，民兵連長把春葉和公西察叫來。
　　民兵連長問春葉：“你會喊夯號嗎？”
　　春葉爽快的說：“哪有什么喊的，不就是我先喊一聲，抬夯人應(yīng)一聲嗎！”
　　民兵連長說：“你喊我應(yīng)，看你會不會？你開始喊頭一句！”
　　春葉喊：“大家抬起夯喲！”
　　民兵連長應(yīng)：“哎嗨哎嗨喲！”
　　春葉又喊：“一夯一夯打喲！”
　　民兵連長又應(yīng)：“哎呀哎嗨喲！
　　民兵連長對春葉擺擺手說：“好，停止！可以啦，公西察，啥公西察，叫著這么礙口，以后我就叫你公西，公西！你也喊兩句？”
　　公西察對喊夯號也不默生，他喊：“同志們抬起夯喲！”
　　民兵連長應(yīng)：“咿呀喲嘿喲！”
　　公西察又喊：“我們打夯修水利喲！”
　　民兵連長又應(yīng)：“呼呀呼嘿喲！”
　　試了兩句，民兵連長不試了，他說：“到底是名牌中學(xué)出來的學(xué)生，學(xué)啥一點就會，好啦！以后你們每人負責(zé)喊一盤夯的號子，去工地上工吧！”
　　到了工地，民兵連長向打夯民工宣佈，要大伙以后聽從公西和春葉夯號的指揮。
　　他們這個工地的夯是一盤夯八個人，叫八抬大夯，八個人抬一盤夯，這夯要比四人抬的重三分之一。春葉喊夯號那一盤是八個清一色姑娘，一般高，一般低，一般花朵漂亮。公西喊號的這一盤八個清一色十八到二十歲小伙子，同樣是一般高，一般低，一般帥氣雄壯。幾千人的大工地，打夯人都是各大隊民兵連挑選出來的，因為姑娘、小伙代表的是一個大隊人的水平，工地還會經(jīng)常組織打夯比賽，打夯比賽花樣很多，所以各大隊對打夯人的組合都是經(jīng)過挑選的。
　　公西和他的八個男人開夯了。
　　公西喊：我說同志們呀！眾：哎嗨哎嗨喲！
　　公西：咱們抬起夯喲！眾：咿呀哎嗨喲！
　　公西：咱們修水利喲！眾：哎嗨哎嗨喲！
　　公西：為的吃飽飯喲！眾：咿呀哎嗨喲！
　　公西：水利是命脈喲！眾：哎嗨哎嗨喲！
　　公西：領(lǐng)袖教導(dǎo)咱喲！眾：咿呀哎嗨喲！
　　公西：叫咱修水利喲！眾：哎嗨哎嗨喲！
　　公西：政府它出錢喲！眾：咿呀哎嗨喲！
　　公西：咱們出點力喲！眾：哎嗨哎嗨喲！
　　公西：為的咱自己喲！眾：咿呀哎嗨喲！
　　………………
　　春葉那邊姑娘們也開夯了。
　　春葉：姑娘們抬起夯呀！眾：喲嗬呀呼嗨！
　　春葉：一夯打下去呀！眾：喲菏咿呀嗨！
　　春葉：那邊八小伙呀！眾：喲嗬呀呼嗨！
　　春葉：一下嚇破膽呀！眾：喲嗬咿呀嗨！
　　春葉：他們?yōu)槭裁囱?！眾：喲嗬呀呼嗨?br /> 　　春葉：姑娘們個個俏呀！眾；喲嗬咿呀嗨！
　　春葉：八個花木蘭呀！眾：喲嗬呀呼嗨！
　　春葉：嚇?biāo)烙⑿蹪h呀！眾：喲嗬咿呀嗨！
　　春葉：美女會英雄呀！眾：喲嗬呀呼嗨！
　　春葉：英雄如兔竄呀！眾：喲嗬咿呀嗨！
　　…………………
　　公西聽到姑娘們在調(diào)逗男士，變了方式喊。
　　公西：我說姑娘們喲！眾：呼嗨呀呼嗨！
　　公西：咋恁厚臉皮喲！眾：哎呀哎呀嗨！
　　公西：剛到十七、八喲！眾：呼嗨呀呼嗨！
　　公西：就呀想婆家喲！眾：哎呀哎呀嗨！
　　公西：婆家南山上喲！眾：呼嗨呀呼嗨！
　　公西：老公帥小伙喲！眾：哎呀哎呀嗨！
　　公西：姑娘別心急喲！眾：呼嗨呀呼嗨！
　　公西：快找媒人提喲！眾：哎呀哎呀嗨！
　　公西：若是提的晚喲！眾：呼嗨呀呼嗨！
　　公西：別家搶得去喲！眾：哎呀哎呀嗨！
　　……………………….
　　春葉這邊接上。
　　春葉：那邊哪小伙呀！眾：嗨嗨呀嗬喲！
　　春葉：太呀抬自己呀！眾：嗬嗬呀嗨喲！
　　春葉：你沒照鏡子呀！眾：嗨嗨呀嗬喲！
　　春葉：你像周扒皮呀！眾：嗬嗬呀嗨喲！
　　春葉：姑娘打光棍呀！眾：嗨嗨呀嗬喲！
　　春葉：不呀不找你呀！眾：嗬嗬呀嗨喲！
　　………………………
　　他們心靈之間的溝通就是從這夯歌開始的。
　　在談情說愛方面，女孩最羞澀，但又最大膽。
　　春葉在這方面更大膽，大膽的讓公西察沒有料到。
　　是他們在一塊勞動三天以后，在工地的吃飯棚，公西剛剛吃過飯要去刷碗，沒想到春葉端著吃過飯的碗也是去刷，她走到公西旁邊，伸手奪過公西的碗，去到洗碗池，一塊給刷了。這舉動令看到的男工、女工，眼睛都吃驚的睜大，春葉毫不在意，把洗過的碗遞到公西手上，悠然而去。
　　連著幾天，都是春葉搶公西的碗刷，并且兩個中午休息時間，還到公西住的男工大屋，拿走公西脫下的臟衣服去洗了。
　　對于春葉的大膽照顧，這令公西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說實話，春葉的漂亮是這三十位姑娘的第一，是工地第一美女。公西是七、八十號男工的第一，是工地男工人的才子。美女愛才子，才子愛美女，一切是自自然然，天經(jīng)地義。公西十八歲還沒談過戀愛，什么是戀愛他不懂，怎么談戀愛他更不會，以至兩人認識一個禮拜了，他還沒敢同春葉談過話，也沒找人打聽打聽春葉的基本情況，他對春葉一概不知。
　　這天上午，打夯這幾十人沒有活干，工地讓打夯工人放假一天，可以回家換換衣服什么的。公西不想回家，回家沒事情，就一個人拿了本小說《林海雪原》，在工棚外的一棵柿子樹下看書。
　　這時，春葉打扮一新從女工工棚走過來。春葉很會打扮自己，頭發(fā)辮了兩條長辮，耷拉到腰際。那時女孩打扮自己不時興化妝品，不描眉不抹口紅，也就是洗干凈的臉搽點雪花膏，講究的是自然美，春葉的臉蛋是自然的紅紅潤潤，自然美的恰到好處。春葉的臉，就是不笑，那張臉上的眼睛，鼻子，嘴唇，張顯出的是幸福，滿足，善良，笑意。春葉的上衣是草綠色的列寧女裝，粉紅的確良襯衣。褲子是藍色的，腳穿女式解放鞋，這一身打扮，如果戴上頂女式軍帽，完全一年輕女兵。
　　女孩在那個年代這身裝束是時髦的，經(jīng)過改良的這衣服特點是緊身，女孩那青春的酮體裝在這衣服里，緊的幾乎要掙出這衣服，不過確實顯現(xiàn)出女孩漂亮的青春，漂亮的曲線，這漂亮讓人信服，讓人仰視，讓人回頭，讓人想入非非。
　　春葉到了公西跟前，大大方方，不怯又不亢的說：“大才子，不要看書啦，送我回趟家可以嗎？”
　　公西有點不知所措的說：“我們連單獨有個了解都沒有，就讓我陪你去你家，你不怕別人說閑話么？”
　　春葉說：“你不要假正經(jīng)了，我給你刷過幾天碗，又給你洗過兩次衣服，別人嘁嘁喳喳說了幾天閑話又怎么樣？你不還是你？我還是我嗎？”
　　公西紅了臉說：“刷碗洗衣？要是拒絕了你，怕你難堪下不了臺！”
　　春葉說：“是你想的過細了，不多說了，你要是不愿意我找別的男孩子，兩條腿男孩子多的是。”
　　公西思忖了，這女孩這么潑辣、膽大，漂亮又心靈手巧，還有才有藝，這在當(dāng)時民工群體中是佼佼者，這樣女孩求之不遇，如今卻找自己上門，女孩尚且不顧臉皮，自己一大男孩，還有什么怯場的，人與人的機遇，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公西隨春葉上路了，此時的田野，正是滿地油菜花盛開的時節(jié)，往田野里看，綠油油如海洋般的是正抽穗的麥田，麥田里一片片金黃耀眼的是油菜花，這景色就如一塊巨大的綠色畫布，點綴著一塊塊黃色的，神秘的，充滿故事的畫券……
　　春天田野的美，是大自然對人類的賞賜、恩典。
　　這如畫的田野里，輕松、幽閑的走著一對少男、少女。
　　公西說：“認識了你這多天，我只知別人喊你春葉，你姓什么？今年十幾歲了？”
　　春葉瞪著調(diào)皮的眼睛說：“我姓尤，今年十七歲，你呢？”
　　公西說：“哦？姓尤，是紅樓夢里尤三姐的尤嗎？”
　　春葉說：“是那個尤，讓人心傷的尤呀！”
　　公西說：“你姓尤，你不愧姓尤，尤三姐的美肯定不如你，我姓公西名察，今年十八歲?！?br /> 　　春葉說：“你風(fēng)度翩翩，文才滿腹，不知你回鄉(xiāng)前讀于那所名校？”
　　公西說：“就是咱鎮(zhèn)上的重點中學(xué)，只可惜文化革命只讓正式讀了一年初中?！?br /> 　　春葉說：“我們都是一樣的命運，我是在滎陽二中讀的書?！?br /> 　　公西說：“滎陽和咱這里不一個縣，你是怎么回到咱這里農(nóng)村的？”
　　春葉說：“實不瞞你，我們?nèi)沂浅鞘袘艨?，爸爸在滎陽一中教高中，因我家成份是地主，爸爸又被劃為右派，文化革命把我們?nèi)仪菜突乩霞依??！?br /> 　　公西說：“今年都一九七0年了，我們這地方劃右派的老師經(jīng)二年農(nóng)村勞動改造，又都恢復(fù)工作回學(xué)校教書了，你爸爸呢？”
　　春葉說：“爸爸是老北大的畢業(yè)生，去年就回咱縣五、七高中任教了。”
　　公西說：“那你媽媽和你的商品糧戶口恢復(fù)了嗎？”
　　春葉說：“這個沒有，爸爸說我們一家就這樣城鄉(xiāng)結(jié)合還滿如意的?！?br /> 　　公西說：“人各有志，你爸是大學(xué)問人，啥時能拜你爸為師，受受他的教誨，也不枉同你認識一場呀！”
　　春葉說：“今天是禮拜天，我爸也許在家呢。”
　　公西說：“呀？你爸在家，要是碰見你爸，我同他女兒在一起，他會生氣的，我陪你到村頭我就回去，我可沒有膽量直接會面女孩父親的?！?br /> 　　春葉說：“膽小鬼，你還是經(jīng)歷過文化大革命的中學(xué)生呢！我爸可不是鄉(xiāng)村里那些農(nóng)村爸爸，看見男孩子同自己女孩在一起，就認為男孩子在搶他的寶貝東西一樣，會不顧一切大打出手。我爸可不是那樣的人，他喜歡我交朋友，男朋友、女朋友他都歡迎，他知道女兒水平，不三不四的朋友女兒不會交的，更不會往家領(lǐng)。你知道咱毛主席的老師楊昌濟嗎？楊開慧十五、六歲就同毛主席交朋友，楊昌濟都很支持的。況且我們也僅僅是初次交往的工友，女孩子到社會上是需要有男朋友保護的，爸和媽都不會反對的?！?br /> 　　公西說：“??！你爸、媽是這么開明，不講封建的長輩，我見見還會從老師那里學(xué)習(xí)點知識，你這么說了，我倒有膽子了。”
　　春葉一下同公西走近了，公西卻被電觸了一下似的慌忙躲開，春葉追上猛推公西一把，把公西推了很遠，公西不知所措往前跑，春葉邊追邊喊：“膽小鬼！我叫你跑的比兔子都快！”
　　兩個少男、少女在田間小路追逐著，笑聲在田野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