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來沒有誰永遠不離開誰

1
　　今天早上，影子的心情很是不爽，被機器壓到手不說，還被老大罵了一氣。
　　“你今天的產(chǎn)量又沒上去，怎么做的？還想不想干了？”老大拿著物料單子，對他開罵。
　　他很想反駁，因為真的不是他在偷懶，而是機器到一點鐘的時候就壞了，到四點過的時候才修好，中間耽擱幾個小時的時間，任由是在熟練動作再快的老員工，工作時間那么短，他也沒有辦法完成，何況是才做沒有幾天的他。
　　他想頂回去，只是跟他做一個崗位的大家看著他搖了搖頭，影子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低著頭，任由他怎么罵。
　　下班的時候，那個大姐對他說：“你還挺懂事的，在車間就是這樣，你的產(chǎn)量上不去他從來不去找原因，而是第一反應就是說你沒有好好干。他發(fā)脾氣的時候你要是頂回去，那他就罵得越厲害了。所以忍忍就沒事了。”
　　聽到忍忍就沒事的時候，影子苦笑了兩下。在心里重復到：“忍忍就沒事了。呵呵…”
　　可能是剛才被無緣無故被罵的原因，所以影子走神了，沒有太注意，結(jié)果被貼膜機壓了手指，還好他反應快，及時的抽了出來，所以并沒有太嚴重，只是腫了起來。他試著活動一下，好像還可以動彈的樣子，也就沒有太在意了。
　　回到宿舍，很不爽的倒在床上，蒙頭大睡，雖然今天晚上他的機器壞了，所以他沒有事，但是更加忙了起來，很多人都看到他呆坐在那里，所以這個叫他頂一下崗，那個又叫他去拿一下東西，這樣下來，比自己上班都還要累。跑了一個晚上，腿都軟了起來。
　　余姝和小蘭走到了售票的窗口，準備買票的時候，那個阿姨告訴她們到凱里的票沒有了，她們又問還有沒有到貴陽的票。那個阿姨還是搖搖頭。剛獲得的溫暖又一下子被冰冷的事實給淹沒。她的心又一次抽搐起來。
　　可能是剛才看到她們兩個，央求老師時那種可憐的場景，也或許是現(xiàn)在看到她們那種無助的眼神，那個阿姨好心的建議道：“你們可以去問問那些大巴師傅，看看還能不能加兩個人，你兩個個子很小，應該沒有問題的。”
　　她們好像又燃起了希望，在那兒等待大巴的到來。
　　呆坐的時候她想起了，今天和昨天發(fā)生的一切，無由得嘆了很長的一口氣。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由不得她反應，哪怕給她一秒鐘的時間去思考。她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也可能是她沒有淚水啦。雖然有一絲希望，但是還不是人家能不能答應的呢。這時候她是多么的無助，像一顆浮萍，漂流在海面上，不知道自己該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
　　這時候揚起了頭，突然看到自己身后的影子。她拿出手機，給影子打了過去，因為影子說過，累的時候無助的時候想哭的時候，就看看自己的身后，影子永遠在她的身邊。
　　其實她是想，如果不行的話，她就去廣東找影子，因為福建離廣東不是很遠。她打過去原本也沒有想過，影子會給她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也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喂，你在睡覺嗎？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了？”她極力掩飾自己的恐懼，聲音聽不出半點凄涼。
　　影子被電話鈴聲驚醒，有氣無力地回答，因為他確實太累了：“去車站買票就可以回來了呀。好了，我今天太累了，晚上還要上班的呢，宿舍的他們也都睡著了，不方便打電話，你先去買票嘛，有事發(fā)信息給我！”然后就掛了電話。他以為她在火車站，他以為她是不習慣那邊的氣候和伙食才離開，他以為她那是小孩子脾氣，他以為她足夠堅強，因為在他的心里，余姝一直是一個很堅強的小女孩。但是他沒有想到那時候是她最無助的時候，所以在以后的時間里，當余姝告訴他所有的事以后，他就暗暗的發(fā)誓，再也不掛她的電話，而且發(fā)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這個女孩。 　　看著被掛掉的電話，她心一涼，原來說好永遠在你身后的人，有時候也有不在的時候。
　　她嘆了一口氣，好長好長。
　　不一小會，開往凱里的大巴就來了?？粗嚿隙甲鴿M了人，她們的心里又不由地緊張起來。
　　看到司機從車上下來，她們兩個圍了上去，用無助的眼光央求他們，他們剛開始說人都滿了真沒有辦法。她們一下子又哭了，她們哭著跟那師傅說了她們這兩天的經(jīng)歷，也許是因為同情，也許是因為兩個小女孩確實太可憐了，最后一位凱里這邊的師傅說可以帶，不過要每個人給他們50塊錢的煙錢，而且兩個人只能睡一個位置，因為加人也不是他自己說了算的。
　　聽到可以回去的消息，她們淚水滑了下來，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激動，也或許是因為終于可以回家了，所以心也就安了下來。只是交了錢上車后，她的兜里面就只剩下十塊錢了，從昨天到現(xiàn)在她一顆飯都沒有吃，但是她也沒有感覺到餓，跟回家相比，饑餓又算得了什么呢？
　　雖然上了車，但是那顆緊張的心還是不能放下，她跟小蘭商量，輪流守夜，換班睡覺。這樣或許能夠睡得安穩(wěn)些。其實都是睡不著的，只是有一個人睜開眼睛，始終有一種慰藉感。
　　當車開到凱里的時候，她是第一個下的車，回頭看向那個車子，她陰笑了一下：“福建！我永遠的噩夢！”
　　是噩夢，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不能很安穩(wěn)的睡覺，每每快要睡著的時候，腦海里面都會浮現(xiàn)那個混亂骯臟的小屋。還有那個老師陰冷的面孔，和小桌旁邊那些白色的粉末。
　　即使是現(xiàn)在過去兩年多了，還是時不時的會想起會夢見。有些傷痕可以愈合，傷害卻沒有辦法彌補。
　　 2
　　因為彼此傷害過，所以你們做不了朋友，因為彼此深愛過，所以做不了敵人，最后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過年的時候，影子他們放三天的假，本來他是要跟同學一起在惠州過的，只是還沒有過年的時候，他表弟就知道他在惠州！所以他小姨死活都要他一起過去過年，說即使沒吃什么，一家人在一起也可以很溫暖，還說如果他不過去，她們吃東西也是難于入咽的！他沒有辦法，所以打電話問了一下他媽媽，他媽媽也是極力的讓他去，本來他出來打工，他媽媽就很反對，他一個人在外面過年更是讓她寢食難安，現(xiàn)在自己的妹妹叫他過去，她自然是很贊成的。
　　來接他的是他的表弟阿星，由于影子先到的原因，所以他在約好的地點等候。不一會阿星就來了，他遠遠的就認出了他，因為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那么“耀眼”?！耙邸?？不知道拿這個詞去形容他是否合適，但他確實很耀眼的呢。染紅的頭發(fā)在幾百米外的距離都可以看到，特別是在有陽光的天氣，閃閃發(fā)光的樣子，活像一座金山，不注意的話還真的會被反射的光給閃到的呢。還是一副機車打扮，皮外套，皮褲子，還有一雙皮靴子。整個人一看上去還真有一種龍頭老大的感覺。要是在幾年前，他肯定還是會調(diào)侃，見面的時候第一句話肯定是：“星哥好！”
　　他呢，也不見怪，直接會應道：“乖，以后星哥照你。”
　　他笑咪咪的朝他走了過來：“怎么那么早。我還以為要晚一點的，所以來晚了一點?！?br /> 　　我依舊調(diào)侃：“哪敢讓星哥等啊，小弟還要靠您吃飯呢。”
　　他有點無奈的笑到：“你小子，幾百年還是老樣子?！闭f完就給了我一個很結(jié)實的擁抱，算算時間，他們也差不多有三年沒有見面了呢，他結(jié)婚的時候因為在溫州打暑假工所以他也沒能去，為此他還有些愧疚，當時影子說他不能去的時候，他還真的有點生氣的：“每個人就那么一次，你小子是不是太不夠兄弟了啊？”
　　影子忘記了當時他是怎么回復的了，只是大概的有個印象，好像是：“你在我身處的環(huán)境的時候，我想你應該也會這樣做的?！笔前?，環(huán)境不一樣，想法也就不一樣了，畢竟，人都是要長大的，他不可能看見自己的媽媽給人家打零工，快五十歲的人了還挑著滿桶的混泥土，走在搖搖晃晃的木板上還能無動于衷，他做不到。
　　有些人遺憾雖然無法彌補，但是之間的親情、友情是任由什么都分不開的，兄弟畢竟還是兄弟。人的一生能有自己兄弟呢？
　　雖然外表依然那么“耀眼”，只是還是很能感覺到他明顯的變化，變得沉穩(wěn)安靜了許多，沒有以前的夸夸其談，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樣子，雖然皮膚顯得比以前暗黃了許多，但是眼里嘴里卻始終透露出一種滿足感和幸福感。剛開始的時候，他不明白那種感覺從什么地方而來，到家了才知道，那是一種家的滿足。
　　還沒有進門的時候，就聽見樓上有小孩子咿呀呀的聲音。他抬頭向上看去，一個都市打扮的女子抱著一個小孩在閣樓像下看他們，一邊抖動著懷里面的小孩，一邊說著：“雅琪，你看誰回來了？快叫爸爸。”
　　小女孩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是已經(jīng)會咿呀呀的叫喊，嘟著嘴巴，使勁想叫喚的樣子甚是可愛。
　　他們下了摩托車，推開門的時候，雅琪不知道什么時候，經(jīng)從她媽媽懷里掙脫了下來，搖搖晃晃的向我們走過來，雖然佛山的冬天不怎么冷，但畢竟她還只是一個兩歲不到的小女孩，所以穿得還是比較多，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搖搖晃晃的樣子活生生的像一只企鵝，不時還回頭看她的媽媽，害怕要被抓住的樣子。那可愛又調(diào)皮的模樣，把整個屋子的人都逗笑了起來?？斓桨⑿敲媲暗臅r候，她干脆不走了，直接倒在阿星的跟前，阿星順勢接住了她，抱在懷里，那不想走路直接撲向阿星懷里的動作，讓整個屋子的聲音變得更加的大聲和明朗。
　　阿星一只手抱著她，另一只手給她擦嘴角邊上的口水，臉頰一收，一個很燦爛的笑容從他的嘴邊滑了出來：“叫爸爸”他用左手刮著雅琪的鼻子說道。
　　“爸爸”雅琪咿呀呀的叫著。
　　“呀，他會叫了耶”
　　“人家早會叫了好不好？”
　　屋子里面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那場景其樂融融，他心里一暖，想，幸福，也不過如此。跟金錢跟房子跟地方跟時間沒有任何的關系。
　　影子跟在阿星的后面，看著他衣著華麗前衛(wèi)的樣子，懷里卻抱著一個口齒不清的小孩，那畫面怎么看都是那么的另類，只是那種幸福的表情，和嘴角滑出來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真實。
　　晚上睡覺的時候，影子看著幾間簡陋的出租屋，有點不經(jīng)意的問了一句：“這…”
　　他頓了一下，咽了一口氣，有點艱難地問：“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他回過頭看了一下阿星，深怕說錯了會惹他不高興。
　　“呵”他笑了一下，“生活不就是這樣的嗎？心里面有一份念想，有一份依靠，不管是在哪里，環(huán)境又是怎么的不堪，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都是美好的?；蛟S在別人看來，我似乎給不了她們什么，自己有老婆有孩子了還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有時候我也覺得很對不起我老婆孩子。我沒有能力給她們更富足的生活，可是當我看到雅琪那嘟嘴的笑臉，那咿呀呀的叫喊，還有小林那種滿足的目光，那一刻我真心覺得，幸福真的跟金錢沒有關系。有時候我也在問小林，嫁給我過這樣的生活有沒有后悔？她也是這樣回答我的，雖然我不能跟有錢人一樣穿名牌住豪宅，但是能夠在一起，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夠了，上天是公平的，給我們開一扇窗的時候也會關掉一個門，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有一扇窗的溫暖我已經(jīng)很幸福了。所以有的時候我們想要給別人的幸福，并不是別人想要的幸福，那些人說我一定會讓你過生你想要的幸福，其實那些所謂的幸福，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罷了，其實對于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來說，每天陪在他們身邊比什么都重要。你還沒有經(jīng)歷，所以我俸歉你，以后說要給別人幸福的時候，你先問別人，想要的是哪一種幸福，對于小林對于雅琪，在一起就是幸福?！?br /> 　　他停了一會，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談戀愛的時候，我們總是想讓對方關心我們一點，所以屁大點事都說得像天塌下來一樣，就像一個小感冒也要表現(xiàn)得好像病入膏肓的樣子，為的只是享受對方照顧自己的那種感覺。但是結(jié)婚了，就不會那樣做了，以前是覺得對方為自己做很多才是幸福，現(xiàn)在覺得能夠讓對方少擔心一點，才能安心。只是很多人卻在戀愛的時候做結(jié)婚的事，結(jié)婚的時候卻還要想要戀愛的感覺，所以很多情侶修不成正果，很多夫妻鬧到離婚，我想也是有原因的?！?br /> 　　他說得很云淡風輕，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但是眼角的喜悅，卻是什么都掩飾不住的。他似乎也在審視房子，只是他的目光沒有看簡單的出租屋，而是停在了掛在墻上的雅琪一周歲的照片。
　　原來幸福真的很簡單，滿足了彼此懂了就可以了。
　　懂得？滿足？他又何嘗有過。想到這里，他的心突然猛的痛了起來，如果他當初懂得一點，滿足一點，或許現(xiàn)在也不會分開的吧？還鬧得連熟悉的陌生人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