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怎一個情字了得
作品名稱:瘦月亮 第二部 作者:透明秋語 發(fā)布時間:2014-12-26 14:36:16 字數(shù):4635
七
“川南,你是在搞啥名堂?”陸仙兒走了過來,望著杏花遠去的背影,對她那高興的勁兒感到不解。
“陸仙兒,你真混!差一點就錯過了一樁好姻緣!人家杏花人漂亮又是個高中生,配你是綽綽有余……”
“那你是沒有回了她?”陸仙兒緊張地問。
川南得意地說:“回?我答應都還來不及呢。給你說,我今天就替你作了回主,定下了!”
陸仙兒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能這樣呢? 我我我的事,你憑什么要做主?”
“陸仙兒,是你叫我去幫你相親的呀!”
“我是叫你幫我回了她,你,你是咋個回的嘛!”
“我是怕你錯過了好姻緣!仙兒,你聽我說,杏花真的是個好姑娘,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氣!”
“好好,她是個好姑娘,那就讓她嫁給你好了!”陸仙兒的眼淚涌了出來,胸口急劇起伏著,指點著他說,“我以為我們是知心朋友,所以才請你幫我這個忙,沒有想到你卻這樣害我!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怎么叫害你呢?你這人今天是咋個啦?”
陸仙兒見雨鴿已快來到面前,猛地擦去眼淚,扭頭朝前跑去。
“仙兒,仙兒……唉,這個人,怎么冒這么大的火呢?”
雨鴿走上來,有些疑惑地望著川南,問道:“陸仙兒怎么啦?”
川南將這件事講了一遍,最后說:“我想是為了仙兒好,杏花姑娘不錯嘛……”
“傻瓜,這你還看不出來,陸仙兒是迷上你了!”
“雨鴿,你開的什么玩笑,陸仙兒是個男的,怎么會迷上我呢?開國際玩笑?!?br />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以一個女性的直覺感覺得到,仙兒對你不是一般的感情??鋸堻c說,就是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你是學醫(yī)的,應該比我懂得多?;蛟S,仙兒是心理變態(tài)呢?或者干脆他就是個妹兒……瞧仙兒看你時那種目光,真叫人受不了……”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開玩笑?看來,我是得多注意下了。如果陸仙兒真有心理變態(tài)的毛病,我得早點給他治才行。要不怎對得起他呢……”川南只將陸仙兒可能有心理變態(tài)這句聽了進去,而那句“干脆就是個妹兒”卻一點都沒有入耳。
“那倒是?!庇犋澱f,“天色不早了,我們到幺店子吃點東西往回走吧?”
“我?guī)в懈杉Z。糟了,仙兒跑得急,這干糧全在我這兒,他該餓肚子了?!?br />
“我看你呀,除了立秋,心里就只有個仙兒。我都要吃醋了?!?br />
“看你說些啥喲。我和陸仙兒是好朋友嘛,他歲數(shù)比我小,家里又是那個樣,我怎能不多照應著點呢?”
雨鴿笑了笑,想說什么,又沒說出口。
“哦,差一點就忘了,我還得到供銷社去一趟,買點桃膠、樹脂、松香、堿、明礬什么的?!?br />
“要這些干啥?”雨鴿不解地問。
“完成你交待下來的任務呀。我想試一下,桃膠、樹脂和松香熬了過后,能不能將猴兒們粘住。這也是我唯一想得出又能買得到的帶粘性的東西了?!?br />
“那堿和明礬什么的就是作為配料來用啰?”
“我想用它們控制下酸堿度和粘度。”
“看來,你心里已有底了。難怪劉隊長要請你來,那都是你太能干了,怪不得別人的。”雨鴿感嘆地說。
“現(xiàn)在說有底還為時過早,我只是想試一下。以前我看過一本書,書上說有個地方也和我們這兒一樣是個山區(qū),猴兒猖獗得很,每到苞谷要熟的季節(jié),就成群結隊地來搶苞谷。后來人們就熬了樹膠糊在它們常來的地方,粘住了幾只小猴,母猴來救小猴,也被粘住了……”
“哦,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那不是讀初中時看的那本書么?那時候你念,我聽……記得那故事說,人們逮住了猴兒,就拿一張豹皮給一只母猴蒙上,然后再把它們放回去。一下就把猴子嚇回深山里去了!”
“你還記得?記性真好。就是不曉得那是寫書人胡編的還是真有其事。所以得試試?!?br />
“那你有豹皮么?”
“沒有豹皮可以用布來畫一個嘛,反正能把猴子嚇跑就行?!?br />
“那我們走吧?!庇犋澑吲d地說。照片的事又不合宜地冒出來了,她想:管他的,不去想了。我倒要看看他拿我咋辦。
八
鍋里冒出一陣白色的蒸汽,發(fā)出“卟哧卟哧”的沸騰聲。濃郁的樹脂香味兒在川南的廚房里繚繞著。
雨鴿將一塊燃得正旺的柴撤了下來,插在灶前的灰堆里,只讓鍋里保持著沸騰的狀態(tài)。她站了起來,看著鍋里醬紫色的稠粥。
這兩天,他們已經試了幾種不同的配方了。開始的兩種,粘性倒是可以,但涼了就不行了;再一種有一股很強的氣味,怕猴兒不肯上當,就放棄了。這種配方憑肉眼看就很粘。
川南舀了一些起來,用一個小刷子涂在一塊石頭上,待它稍微干了后,就將一塊兔皮往上按了一下,兔皮立刻就被沾住了。往下一撕,覺得力道相當大,等把皮子撕下來后一看,那上面的毛全被扯落下來了。
雨鴿高興地說:“看來這回要得了。想那些猴們都是血肉之軀,能像人撕扯這張皮一樣來扯?”
說話間,那膠更涼了一些,粘性反而更強了。川南把皮粘在上面讓雨鴿來扯,雨鴿用盡力氣才把皮撕下來,那些毛自然全扯脫了。
川南說:“看來能完成你交給的任務了?!?br />
“去你的。我有這么大的面子么?”雨鴿的臉微微有些發(fā)紅,她坐了下去,望著爐膛里的余火,問道:“川南,可以正式熬了么?”
“別急,再等一會兒。我還得看看,這膠冷了后會不會變硬。如果要變硬,就還不行,還要改進。你就先坐一會兒,歇息下。這些天忙得跟打仗一樣,也夠你受的了?!?br />
“你不是一樣么?從回來后就沒有閑過,而且又大都是在幫我的忙?!?br />
“看你說到哪兒去啰。我?guī)湍愕拿?,你又是幫哪個的忙呢?試好了我們隊也用得上。再說能幫得上忙,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br />
“平時,我是說,平時如果我沒來的話,你做這些事,都是誰來給你打下手?”雨鴿換了個話題,有些明知故問的味道。
“一般都是陸仙兒。你干啥又想起問這個了?”
“還不是因為在場上的事。你沒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臉也白了,眼也紅了,活脫脫的一個‘妹仔像’!”
“這話你在這兒說說還行,當著他千萬不要說。他那人最怕別人說他一付‘妹仔像’了。還是杏花說得好,看起來,那好像是仙兒的一條缺點,實際上是他的一條優(yōu)點??蛇@回他也不知是撞了那路邪了,就是不愿意相親。還好我沒有按他說的一回了事??偹阕屗鼍壩磾唷!?br />
“別自鳴得意,說不定你又惹麻煩了。從你講的看來,那個杏花看上的人應該是你,她以為你就是陸仙兒,所以那么痛快就答應了。你是好心,我一點都不懷疑,但如果杏花找上門來,就認定了你這個假陸仙兒,我看你咋辦?”雨鴿有些不滿地說,“不是我說你,你自己的事都還沒個了結呢,又背上這么個事情……正應了別人說的那話了……”
川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了一句:“別人說的?說的啥話?”
“‘各人的稀飯都沒有吹冷,還去幫別個吹湯圓!’這話就是專門說你的!到時我看你怎么收場……”
“聽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是個問題了。但這不是我不想說清楚,是她根本就沒給我說清楚的機會。雨鴿,如果她真的如你說的那樣,我該如何辦?”
“那有啥,好事呀,你就和她好下去呀,或許某一天,你們又為個啥事失散了,不就又多了一位牽腸掛肚的人?”
“好哇,雨鴿,你是轉著彎來挖苦我。我也曉得和立秋的事不會有什么結果。我都在想,在立秋的心目中,我就像是她進入大森林中看到的第一棵樹。后來,樹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就把我這棵不起眼的小樹忘記了……”
“對她來說是一棵不起眼的小樹,但對我來說卻是一棵參天大樹呢?!庇犋澫脒@么說,但話到嘴邊卻變了:“既然這樣,你為啥總走不出她的陰影呢?”雨鴿的心跳動了起來,瞪著一對烏黑的大眼,注視著已快隱入淡淡暮色中的川南。
川南卻蹲了下去,把那塊粘滿樹膠的石頭拿了起來,用手試著粘度。他見那膠已涼透了,但粘度并沒減低,也沒再變硬,欣喜地說:“雨鴿,大功告成!你看,完全可以用了。”
雨鴿苦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看那石頭。每到關鍵的時候,他都能躲過,非常巧妙地躲過。難道他不接受我還不光是因為立秋的?難道陸仙兒真的是個妹兒?可就算是,人家也沒有向他明示過什么呀?他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看他忙著準備正式熬膠,也不好再往下問了,說了句:“我開始燒火了喲!”坐下去,躲在了灶臺的陰影中。
川南點起那盞能防風的馬燈,將它掛在廚房的一根柱子上,把試驗用的那些熬好了的膠全鏟了出來,放在一個舊的鋁飯盒中,這才把桃膠、松香、樹脂按比例倒進鍋里,舀上了適量的水。輔料得后一步放,而且還得分多次。
灶里的火燃得很好,發(fā)出一陣“嗬嗬”的響聲?;鹈鐝脑羁阢@了出來,映紅了半邊屋子,也映紅了雨鴿的臉。
九
隔了好一會兒,雨鴿轉換了話題,又問川南:“王健從那天走了就沒再回來過么?”
“聽我們隊長說回來過一次,拿了些東西就走了。隊長告訴我,今年上面給了我們點一個回城的名額,給他了?!?br />
“這不成了越是偷奸?;绞强梢栽琰c走么?不管從那方面來講,都該你走呀!”
“我?那不是浪費一個名額么?”川南淡然一笑,“我能過得了政審那一關?讓他走了也好,你瞧他在這兒和不在這兒有啥區(qū)別?只怕不在還清靜些。算了,不說他了。說起他就心煩。肖曉微和張雪打算怎么辦?”
你心中可以裝許多人,可唯獨裝不下我。雨鴿突然有些傷感,半晌才說:“過幾天,張雪和柳飛揚打算回家去一趟。一來看能不能想法子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二來,也想直接見一下那些招工的人。肖曉微倒是沒有聽她說過什么……反正她的事有些難辦?!?br />
“哦。原來這樣。其實,張雪的事的確要好辦些,她是頂替父親的班,除了政審嚴一點,其它的并不會很嚴。”
“是么?你怎么知道?我倒是聽那胖子主任說過,要求嚴得不得了?!?br />
“他不那么說,還有誰去給他上供呢?他又到哪兒去哄那些涉世未深的女生呢?但是肖曉微就有些麻煩了……懷著孕,人家那些招工的單位是不……呃,對了,你的那事,王胖子沒再來為難你吧?”
聽他這么一問,雨鴿又想起自己的傷心事,喉頭一下就緊了,哽咽著說:“你還知道問起我么?我以為你把我全忘記了……”
川南見雨鴿這樣,慌神了,忙勸道:“雨鴿,你是咋啦?也確實怨我,一忙,就把你的事忘了。有什么話你盡管說。多一個人商量總比你一人悶在心里強。”
雨鴿擦干眼淚站起來,走進堂屋里,從掛包里將那封信掏出來,又回到廚房:“本來那天我是要到縣上去的。想去了結這件事,可半路上給劉隊長攔住了。”
雨鴿將信遞給川南,接著說:“我是把你當我最好的朋友,也顧不得羞顧不得丑了。你看吧,看看你的雨……同學是怎么被人家欺負的……”最后這一句,完全是抽泣著說出來的。
川南有些疑惑地接過那封信,自語道:“這不是我給你那封么?我還以為是你的熟人寄來的,怎么又是……”他把里面的照片掏出來,匆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說:“我明白了。雨鴿,你放心,你說個時間,我陪你到縣上找他去。我就不信他一個知青辦的主任就能只手遮天。我一定去把底片要回來!”
雨鴿的淚水像斷線珠子,接連不斷地滾落下來,她坐在灶前,將頭伏在自己的腿上,哭得十分傷心。
川南朝鍋里看了看,把鍋蓋蓋上,給她絞了根熱毛巾,蹲在她面前:“雨鴿,別哭了,對待惡人,光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來,把眼淚擦了,越是這樣,我們越是要挺起胸膛做人!”
雨鴿抬起頭來,看著這個讓自己心儀的大男孩,止不住一陣激動,她輕輕地將頭靠過去,靠在川南的胸前,說:“川南,我愛你,真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門外響起一陣放什么東西的響聲,還不待雨鴿從川南懷里離開,陸仙兒已走了進來。
川南多少有些尷尬地站起來,問道:“你來了?快進來坐坐……”
“給你,賣熊皮和藥材的錢。外面有兩捆柴,給你熬膠用……”陸仙兒將幾張紙幣放在川南的灶頭上。
“不是說好了嗎,那錢給你爸媽滋補身體用……”川南的話還沒問完,陸仙兒頭一扭已跑了出去。
那邊,雨鴿還沒有從先前的激動中平息了下來,見到陸仙兒失魂落魄的模樣,她感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壓力。盡管川南這次沒拒絕她,甚至還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fā),但她明白,她和川南要成為眷屬,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然而,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她相信這一點。
“要抓緊?!彼龑ψ约赫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