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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第十二章》

作品名稱:在西去的軍列上      作者:滄海揚沙      發(fā)布時間:2015-02-23 18:52:58      字數:17221

  第十一章
  
  軍列車廂的閣樓下面,后頭是單身漢和何建功住的。前頭是身體有病或年齡大的或帶小孩的人住的。
  
  米思琦和潘興旺兩人從車廂的閣樓上跐著梯子慢慢走下來,恭恭敬敬地站在何建功面前聽候問話。
  
  何建功說:“你們倆到底是啥關系,說說清楚。都坐下說吧?!?br />   
  米思琦挨著國耀東的鋪頭坐下。潘興旺在藍彩霞的鋪頭坐下。
  
  米思琦說:“除了老鄉(xiāng)關系沒什么別的關系?!?br />   
  潘興旺冷笑一聲說:“呵呵,明明是夫妻關系,非說是老鄉(xiāng)關系。你啥意思?”
  
  米思琦理直氣壯地說:“誰給你是夫妻關系?你有什么證據?拿出來讓大家看看!活脫脫一個流氓無賴!”
  
  潘興旺威脅說:“你罵誰是流氓無賴?你再罵一聲,老子把你的嘴撕叉!”
  
  米思琦說:“拿出我是你老婆的證據來,你就不是流氓無賴。你拿??!”
  
  潘興旺滿不以為然地說:“老婆還要有什么證據。老婆就是老婆唄!”
  
  米思琦說:“拿不出來證據,你就是流氓無賴……”
  
  潘興旺說著就向米思琦撲過去。說:“我讓你罵……”
  
  米思琦眼疾手快,往國耀東左面一躲,國耀東遂即折身坐起,潘興旺不偏不倚正好一頭矢在國耀東的懷里。
  
  “干嘛?想吃奶呀!”國耀東說著,把他又推回到藍彩霞鋪頭上。
  
  潘興旺氣喘吁吁地說:“說誰想吃奶???我是在打我老婆!”
  
  國耀東漫不經心地說:“你打你的老婆,往我懷里鉆什么……”
  
  米思琦說:“你說誰是他的老婆?欠揍!”
  
  米思琦說著朝國耀東的背上掄起了拳頭。邊打邊問:“你說誰是他的老婆……”
  
  國耀東指著潘興旺說:“是他說的你是他的老婆,我咋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老婆,怪我啥事么!”
  
  米思琦還在國耀東的背上捶著。說:“你還說我是他的老婆……”
  
  國耀東推開米思琦,叫苦說:“我好冤?。∥遗笱蟮囊粋€心窩窩,被一個大男人狠狠地撞了一頭,給撞得透涼透涼的;我這好端端的一個脊背,又遭到了一個小婆娘的狂轟爛炸。我得罪我誰了!”
  
  米思琦說著又撲向國耀東:說:“你還說我是婆娘……”
  
  國耀東認真地說:“這個軍列上的女士們都是婆娘,不是婆娘來不到這地方。”
  
  車廂里遂即爆發(fā)出一陣朗朗地笑聲。
  
  米思琦突然像看到一只老鷹的小雞,畏縮在那里不再動彈說話。
  
  “怎么說著說著還打起來了?你們兩個到底是咋回事?好好說!”何建功生氣地指著米思琦說,“你說?!?br />   
  于是米思琦向何建功訴說了她為什么來到了這個軍列上的故事。
  
  米思琦現在還不滿十八歲。一米六三的身高,留著兩條齊腰的大辮子。長方形的臉蛋,白晶晶的面色透著誘人的光彩。柳葉眉下一雙像湖水一樣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大小適中的鼻子挺拔而俊秀,小而薄的嘴唇彰顯出幾分清秀和機靈。她的笑聲像山澗潺潺的流水聲,總是發(fā)生在說話聲的前頭。
  
  她的夢想是當一名演員,但因她沒有表演的天賦沒能如愿。她想當一名歌唱家,她又沒有歌唱家的咽喉。她想離開農村到城市當干部、當工人,她又沒有這個人人都盼望的機遇。
  
  她去年初中畢業(yè)后沒能考上高中。她想復習一年明年再考。但因為家里窮,她爸她媽為了保證她弟弟上學,只好讓她回家參加農業(yè)生產勞動。掙工分以幫助家庭增加經濟收人。
  
  但她不甘心就這樣在農村干一輩子。她認為生產隊男女不同工同酬,是歧視和壓迫婦女的犯罪行為,她認為生產隊把她定為半勞力不合理。可這一切都沒有地方去申訴、去說理。
  
  她不能忍受拼死拼活干一天,只能拿到值一角錢的五個工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對她是一種摧殘和毀滅。既對不起她那張人見人愛的臉,也對不起她苦心經營的辮子和廉價的笑聲。更對不起她渾身的才氣。
  
  雖然她沒有上電影、登大舞臺的演技。但在幾千人的學校匯演中和全縣的文藝匯演中,她都被評為佼佼者??稍谏a隊里,她的這些才氣就沒有了一星點的用場。她和那些不識字的女人、不會唱歌跳舞的女人相比,她還不如她們生活的如魚得水而受人歡迎。她顯得是那樣的可憐而又可悲。
  
  她看到和她大小差不多的女孩都在農村嫁人生子,她知道自己肯定也是這種命運。目前她爹她娘是想讓她給家里多掙幾年廉價的工分,但嫁人那也是遲早的事。看到這一切,想想沒有任何希望的未來,她恨不得一下子就跳出這又窮又落后的農村,去尋找適合自己的新生活。
  
  這種機會終于來了。那是十八天前的一個上午。初中時的好同學賀蘭,來邀她去城里看花燈鬧元宵。賀蘭比米思琦大兩歲,年前剛結婚,沒好意思通知她。昨天賀蘭丈夫的婚假已滿就回部隊去了,今天她閑來無事想起了要好的同學米思琦,就特來邀她一同去城里鬧元宵看花燈。既是同學又是閨中秘友,自然無話不說。米思琦看著臉上一直洋溢著微笑的賀蘭,羨慕極了。知道她一定很幸福。
  
  米思琦說:“真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搞定了。還是個大兵哥,全國人民學習的好榜樣!大兵哥一定很帥。要不然他征服不了你,我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就犯的。”
  
  賀蘭說:“小姑娘時候的想法往往很浪漫,但很不切合實際。嫁人嫁人,嫁人干什么?不光是睡覺,更重要的是過日子。什么是日子?作為女人就是相夫教子和油鹽醬醋柴。有了這些生活就是幸福的。沒有這一切,丈夫的個頭長得再高、容貌長得再好看,沒有一樣能當日子過的。”
  
  賀蘭按響自行車的車鈴鐺,說:“他的個頭一米六五,黑的像個非洲兄弟。但沒有他給我買的這輛上海產的永久牌自行車,我們倆能說進城就進城嗎?這輛永久牌自行車要一百六十五塊錢,你一年到頭累彎腰不歇息的干活,才能掙得二百九十二個工。兩角錢一個工,你不吃不喝光著屁股,也得用三年才能買得起這輛自行車。他矮他黑可他能馬上給我一輛自行車騎。
  
  米思琦覺得賀蘭的話有些過分。不理解地說:“帥的男人就不能給自己的女人帶來物質上的東西了?再說,物質上的東西也不一定都非要向男人去索取?。俊?br />   
  賀蘭說:“哪里有那么多帥小伙在等著你。女孩子都要求自己未來的丈夫一米七五標準個,一頭烏黑卷發(fā),高高的鼻梁,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風度翩翩,白面書生,能說會道好口才。這些都是妙齡少女理想化的擇婿標準,但在現實生活中兼而有之的情況根本沒有。只能是一個動聽的美好傳說而已。不信的話,今天在元宵會上你就不用看花燈了,你專門看看有沒有少女夢中的那種男人!”
  
  米思琦笑笑說:“我看他們干嘛?”
  
  “看看有好處,要不然找起對象來心里沒底。老覺得到處都是白馬王子,又老覺著誰也配不上自己?!辟R蘭話鋒一轉說,“嫁人你也快夠格了吧,有合適的把自己嫁出去算了?嫁人的感覺真的就是女人的天堂,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個中的滋味了?!?br />   
  米思琦胸有成竹地說:“我嫁人有一個條件,就是能把我?guī)С鲛r村去。具備了這個條件,再談其他條件。不具備這個條件免談。”
  
  賀蘭高興地說:“還真有一個,他是我那口子的上司。說是調到邊疆兵團搞什么坦克編練基地,可以帶家屬一起去。年前回來說是要找個對象帶上去的。前幾天我聽俺那口子說他還沒有找上,說不好找。不是姑娘嫌邊疆太遠太冷不愿去,就是看不上他人。昨天臨走時還對我說,如果有合適的給幫助介紹介紹呢。現在不知道找上沒有?你要有意思我就去打聽打聽。”
  
  米思琦說:“倒是符合我要求的第一個條件。只是不知道人長得怎么樣?”
  
  賀蘭說:“我沒見過,長什么樣不知道。既然符合你的第一個條件,那就先見見看。不見你咋知道長啥樣?相中了就談,相不中拉倒?!?br />   
  米思琦說:“不過這事要保密。我爹我娘想讓我給家里多掙兩年工分,不想馬上把我嫁出去。說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一出嫁就是人家的人了。可你說的這個頭還真是機會難得,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就先試試看吧。他家是哪個村的?”
  
  賀蘭說:“離我們那個村有十華里路的潘莊,騎車子一會兒就到。他姓潘,叫什么旺來著,到村里一問保準能找到?!?br />   
  米思琦說:“那他和你那口子是戰(zhàn)友了?他們是搞什么工作的?”
  
  賀蘭說:“肯定是戰(zhàn)友了。他原來是俺那口子的頭,這次他調走后我那口子才接的他的班。說是搞后勤工作的。當兵的事關系到軍事機密,不好問得太多太細。再說具體干什么工作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人要對你好。”
  
  米思琦和賀蘭兩個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縣城。元宵會上人山人海,各式各樣的謎語燈籠,掛在大街兩旁拉起的鐵絲上很是壯觀。觀燈的人互相擁擠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街的那頭鑼鼓喧天,有踩高蹺的,有扭秧歌的,有劃旱船的。
  
  米思琦緊緊跟在賀蘭身后,生怕走失了無法回家。她真的無心觀看元宵會上的花燈和文藝節(jié)目,她在觀看所有的男士和成雙成對的小夫妻。她用她一米六三的個子當尺子,幾乎比量了所有她認為應該比量的人。
  
  比量的結果讓她更接近了現實:有三個女的比她高一點,有三個女的高矮和她差不多,剩下的都比她低一點或低許多。年輕小伙七成都比她高,比她高的小伙中間,一米七五以上的有三人,一米七以上的有十五人,一米七以下的是大多數,一米六三以下的也不在少數。這個關于身高的調查結果她給自己定了位:自己的身高是女人中的少數;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是男子的少數;女子身高一米五八左右是大多數,男子身高一米六八左右是大多數。
  
  她認為至于男人的臉型和膚色,各有喜好,很難有一定的標準。情人眼里出西施嘛,這就是標準。她看著那一對對、一雙雙高矮懸殊、黑白不一、胖瘦各異、俊丑不齊的恩愛夫妻有說有笑,心里有一種難于言表的感慨。她心里還在惦記著賀蘭說的那個姓潘的找到對象沒有。
  
  一個解放軍突然抓住了賀蘭的自行車把。問:“你是賀蘭吧?”
  
  賀蘭停住腳步,注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解放軍說:“我不認識你,你是誰?”
  
  解放軍說:“你愛人該歸隊了吧?我算著他昨天就該走了?!?br />   
  賀蘭說:“你是誰呀?”
  
  解放軍說:“我見過你的照片,你長得和照片上太像了!”
  
  “你在哪里見過我的照片?我不認識你,你快點走開。別耽誤我們看花燈!”賀蘭不耐煩地警告說,“再不讓開我可叫人了!”
  
  解放軍說:“先別急著叫人嘛。我相信我的眼力絕對不會錯。好好想想看,你的照片都給誰了?要不是我你還當不了軍嫂呢。還不好好謝謝我!”
  
  賀蘭看了看米思琦,壯壯膽說:“你再胡說八道我真地叫人了!”
  
  解放軍說:“這位姑娘是你妹妹?不像,雖然和你長得一樣漂亮,但肯定不是一個娘……”
  
  賀蘭說:“你胡說些什么呢?你到底……”
  
  米思琦扒在賀蘭耳朵上小聲說:“聽他說話的口氣,像是你那口子的上司姓潘的?!?br />   
  賀蘭像似想起了什么,馬上轉怒為喜。問:“你是潘……”
  
  潘興旺高興地說:“是的是的,我姓潘,叫興旺。興旺發(fā)達的興旺?!?br />   
  賀蘭說:“你這是干什么來了?”
  
  潘興旺指了指元宵會,怪聲怪氣地說:“彼此,彼此的啦!”
  
  賀蘭說:“怎么你一個人,沒帶新娘子來?”
  
  潘興旺說:“她還在她娘家住著嘞!”
  
  賀蘭說:“老在她娘家住著算咋回事,你該把她帶來一塊看花燈的。新婚燕爾,小兩口卿卿我我正熱火,豈可分開,你的丈母娘也太不懂事了!”
  
  潘興旺冷笑一聲說:“不是丈母娘不懂事,是姑娘不懂事。”
  
  賀蘭被他說得有點糊涂,問。“你到底結婚還是沒結婚?”
  
  潘興旺顯得很無奈地說:“在下目前還在單身。再有三天我就該歸隊集中西征了??磥磉@次怕是沒有希望了?!?br />   
  賀蘭想起丈夫穿的是件兩兜軍衣,便看著潘興旺的四兜軍衣問:“你們當兵的衣服兜咋還不一樣???你這件四個兜的軍衣比俺那口子穿的倆小兜的軍衣看著舒服、順眼?!?br />   
  潘興旺頗有些得意地說:“四個兜的是軍官服,兩個小兜的是戰(zhàn)士服?!?br />   
  “原來是這樣。”賀蘭心中暗暗高興。自己的丈夫回去接了潘興旺的班,不是也要穿四個兜的軍官服了嗎?另外她也為米思琦有個選擇的機會而高興。問:“幾點回去?”
  
  “天黑前趕到家就行。我騎自行車來的,快得很。”潘興旺說著,看看正南天上的太陽,又抬起胳膊露出手腕看了看手表說,“開飯的時間已到。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話,我請二位先去用餐如何?”
  
  賀蘭說:“讓你破費咋好意思呀!”
  
  潘興旺說:“還給我見外。我和老丁既是戰(zhàn)友又是朋友,應該的?!?br />   
  賀蘭看了看米思琦,米思琦心神不定地點了點頭。
  
  賀蘭說:“你既這么說,那恭敬就不如從命了。”
  
  他們三人來到縣城最繁華的街道上,走進一個叫利群食堂的飯館,在一張餐桌上坐下。潘興旺忙去柜臺上點菜,餐桌上只剩下米思琦和賀蘭。
  
  “今天真巧,說誰有誰。緣分,緣分吶!”賀蘭高興地說,“思琦,還可以吧?比我那口子強多了。你瞧那身體多結實,小嘴還很會說話。”
  
  米思琦搖搖頭說:“個子太矮了,穿著皮鞋還沒有我穿著布鞋高。年齡好像也不小了。”
  
  賀蘭說:“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想離開艱苦的農村,誰能把你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天在元宵會上也許看到了幾個帥小伙,有誰能把你帶出農村去?要現實一些,要會抓主要矛盾。高矮黑白都不能當飯吃,關鍵是那身四個兜的軍裝。我那口子才兩個小兜兜。穿四個兜的衣服是官,年齡肯定會大點。年齡大點怕什么?年齡大點才知道疼媳婦呢!我看不錯,你可要好好考慮考慮哪輕哪重?”
  
  米思琦難過地說:“找對象又不是買東西,首先得有感情才行。我對他總沒感覺,他沒有一點能喚起我激情的地方。我知道他對于我來說是機會難得,我一直都在設法找這種感覺,可總找不到。”
  
  賀蘭說:“多呆一會兒就有感覺了。哪有剛見面就激情滿懷感覺多多。除非那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別的都要靠時間去找那種感覺,甚至要付出極大的耐心才能找到那種感覺。你的第一感覺能不能勉強接受他?”
  
  米思琦說:“那要看看別的情況了。比如說其他條件很好,很出色,也許可以勉強接受?!?br />   
  賀蘭說:“什么條件,哪些方面?”
  
  米思琦說:“比如說是個軍官,比如說是個高中生,比如說年齡在二十三歲上下等等。都可以彌補他一米六零的個頭和那張像西紅柿似得娃娃臉,還有他那沒有線條的桶腰?!?br />   
  賀蘭說:“那你到底是談還是不談呢?總得有個明確的態(tài)度呀?!?br />   
  米思琦說:“現在還不好說定,要先接觸一下,了解了解情況再說。”
  
  潘興旺點完菜走過來,在米思琦對面坐下。說:“我要了四樣菜,二位再各點一個自己喜歡吃的菜如何?另外我給二位要了一瓶紅葡萄酒,不夠喝咱再拿?!?br />   
  米思琦說:“我不會喝酒。你們兩個喝吧。”
  
  潘興旺說。“會喝糖水嗎?會喝糖水就會喝甜酒??峙率菦]喝過才說不會喝,第一次喝酒的人都這樣說。喝了第一次,下次在酒場上的詞就變成‘我不能喝’了。意思是說我會喝酒但酒量有限。都是老頭子過河牽須(謙虛)。”
  
  米思琦心想:“這家伙的嘴夠厲害的?!?br />   
  賀蘭為了給米思琦和潘興旺留有談話時間,借故去了衛(wèi)生間。
  
  潘興旺笑嘻嘻地說:“請問小姐尊姓大名,在哪高就?”
  
  米思琦看著潘興旺說:“本小姐姓米,名思琦。人民公社社員。”
  
  潘興旺說:“真好聽的名字,像我人一樣美麗漂亮?!?br />   
  米思琦說:“謝謝。請問你在什么部隊什么單位工作?”
  
  潘興旺說:“我們是裝甲兵坦克部隊,鄙人在后勤部門工作,主要是負責部隊的給養(yǎng)。”
  
  米思琦說:“看你兜里別著兩支英雄牌鋼筆,一定是個大知識分子。到底是什么學畢業(yè)?”
  
  潘興旺像似被茶水嗆了嗓子。說:“讓你見笑,見笑。高……高……”
  
  米思琦看著臉漲得通紅咳嗽不止的潘興旺說:“你是高中畢業(yè)?”
  
  潘興旺臉一紅稀里糊涂的點了點頭說:“你咋知道我是高……高中畢業(yè)?”
  
  米思琦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不是你自己說的高……高……嘛?”
  
  潘興旺夸獎說:“你真聰明絕頂!腦袋瓜子倍靈!”
  
  米思琦本想問問他年齡多大,但覺得一個姑娘家直白地去問一個小伙的年齡實難出口。于是拐彎抹角地問:“你幾歲當兵,當兵幾年了?這么快就混上四個兜的衣服穿了?”
  
  潘興旺頗有感慨地說:“鄙人十七歲參軍,到現在已經整整七年了。七年一晃過去了,真是彈指一揮間哪!”
  
  米思琦覺得該問的都問了,并且對問的結果也感到出乎意料的滿意。矮就矮點吧,娃娃臉就娃娃臉吧。于是她暗下決心,一定要和這個男人結婚。為了盡快把這個決定告訴賀蘭,她也借故去了衛(wèi)生間。
  
  賀蘭聽完米思琦介紹的情況很高興。二人商定馬上由賀蘭去和潘興旺挑明此事,因為他只有三天時間了,磨蹭不得,要分秒必爭。
  
  米思琦現在的心情和剛剛進飯館時的心情有了天翻地覆地變化。她覺得自己的臉很熱很燙,就連撲騰撲騰的心跳聲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在耐心地等待賀蘭與潘興旺談話的結果。
  
  潘興旺聽了賀蘭的話,連問三遍:“是真的嗎?”。
  
  當賀蘭告訴他米思琦是真心時,他激動得熱淚盈眶。但當談到結婚時,賀蘭告訴他說,米思琦還不滿十八歲,現在結婚還差一歲怎么辦?潘興旺沒有說話,像在思考。
  
  賀蘭說:“那就把米思琦叫過來一起商量一下,因為時間比較緊?!?br />   
  潘興旺說:“也好,也好?!?br />   
  賀蘭走過去和米思琦交換了一下意見,就馬上又回到了餐桌上。
  
  米思琦說:“我讓大隊開結婚證明時,多寫一歲不就夠年齡了嗎?”
  
  賀蘭說:“大隊能給多開嗎?”
  
  米思琦說:“我們大隊有多開年齡的,為什么不給我開?”
  
  賀蘭說:“給多開當然更好,萬一不給開怎么辦?”
  
  潘興旺說:“只有三天時間,能結了婚更好。我的意見是,明天我去看小米的父母,同時我們到各自的大隊把結婚介紹信開出來。后天上午到公社領結婚證,回來馬上舉行婚禮結婚。第三天準備準備東西,第四天到部隊去集中。這個計劃安排如何?”
  
  賀蘭憂慮地說:“萬一大隊不給開結婚介紹信,拿不到結婚證怎么辦?舉行不舉行婚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拿到結婚證。有了結婚證就是合法夫妻。拿不到結婚證怎么辦?你怎么把她帶走?”
  
  潘興旺說:“萬一拿不到結婚證,只好再等一年結婚。但小米這次必須跟我一塊走。把戶口遷移手續(xù)辦了帶上。但到了部隊我必須說小米是我媳婦。否則,我以什么理由帶她走呢?反正部隊也不會檢查有沒有結婚證?!?br />   
  賀蘭說:“我看這個辦法行。只是在沒拿到結婚證之前,對外你們是夫妻,對內不能有夫妻之實。否則不然,一年以后的結婚證就拿不順當?!?br />   
  米思琦去大隊開結婚介紹信果然碰了釘子,理由就是她年齡不夠。她知道這是大隊在報復她。但為了還得遷移戶口她只能忍了。戶糧關系總算給辦了遷移手續(xù)。
  
  第四天下午潘興旺就帶著米思琦來到了他原來的炊事班。大家見他領著一個漂亮的姑娘進來,就知道一定是他剛娶的媳婦。于是一下都圍上來要糖吃。潘興旺趕緊把預先準備好的糖果分發(fā)給大家。
  
  一個身圍白圍裙手拿菜刀的炊事員說:“老班長,你真有眼力,新娘子又年輕又漂亮,在咱們團里肯定蓋帽了。”
  
  米思琦聽到炊事兵喊潘興旺老班長,心里一怔。“怎么是個班長?不說是個軍官嗎?軍官還有當班長的?”
  
  又一個身圍白圍裙手拿大蔥的炊事員高興地在喊:“丁班長,老班長回來了。還帶了一個漂亮媳婦,快來看呀!”
  
  米思琦心里這樣想著:“看來真的是個班長了,自己肯定是上當受騙了?!?br />   
  丁班長穿著圍裙從豬圈挑著桶走過來。關心地說:“老班長,祝賀你,個人問題總算解決了!”
  
  潘興旺看著米思琦高興地說:“謝謝,多虧你愛人賀蘭介紹。還是賀蘭的好同學呢!”
  
  米思琦偷偷地瞟了丁班長一眼,知道他肯定就是賀蘭的愛人。因為他的長相和賀蘭描述的一模一樣。想到這里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潘興旺指了指丁班長說:“小米,這位丁班長就是賀蘭的愛人?!?br />   
  丁班長說:“老班長,有幾個轉業(yè)的戰(zhàn)友來找你幾次了。聽說你的戰(zhàn)士服改成四個兜的軍官服改得很像,都想問問你是在哪里改的,他們也想改?!?br />   
  丁班長的話進一步證明了潘興旺根本不是什么軍官干部。米思琦渾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樣。但她在努力克制真實感情地流露。潘興旺所說的后勤部門,就是連隊的炊事班,具體工作就是做飯兼養(yǎng)豬。他的學歷,他的年齡,肯定也都是假的。
  
  她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她不能就這樣再回到家鄉(xiāng)去。回去的后果她比誰都清楚。她一定要和他周旋到上了火車,甚至周旋到下了火車。到了那時候“走”才能成為既定事實,別人誰也無法再把她趕回老家去。
  
  炊事兵都忙著做晚飯去了。炊事班的宿舍里只剩下米思琦和潘興旺兩個人。
  
  米思琦說:“鋼筆拿過來用一下,趁有空給家里寫封信?!?br />   
  潘興旺說:“我哪有鋼筆?”
  
  米思琦生氣地說:“你衣服兜里不是鋼筆呀?”
  
  潘興旺說:“那是聾子的耳朵,擺設。是我撿的兩個鋼筆帽兒?!闭f著把筆帽從衣兜里取下來,遞到米思琦的手里。
  
  米思琦看了看潘興旺,欲哭無淚。
  
  米思琦說:“你不是說你是高中畢業(yè)嗎?”
  
  潘興旺說:“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是高中畢業(yè)。是你說我是高中畢業(yè)?!?br />   
  米思琦不解地說:“你說高……高,是什么意思?”
  
  潘興旺笑了笑說:“我說的是高小都沒有考上,是你非要說我是高中畢業(yè)?!?br />   
  米思琦的眼眶里含著淚水說:“你為什么不糾正?你為什么點頭?”
  
  潘興旺說:“好容易高中畢業(yè)一回,我糾正了不是一回也沒有了嗎?再說,當時我們兩個又不是在談對象,我何必去較這個真,費這個口舌。”
  
  米思琦用一種疑惑的眼光看著潘興旺說:“你手上那個小本本讓我看看是什么?”
  
  潘興旺說:“《退伍軍人證明書》有什么好看的?”說著又裝進了衣兜里。
  
  米思琦不高興地說:“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說罷伸手從潘興旺的衣兜里把《退伍軍人證明書》掏了出來。一看《退伍證明書》才知道他的實際年齡是二十九周歲。退伍證書上明明寫的是一九三七年二月生人。但米思琦只是冷笑了一聲,什么話也沒說。她要等到該說的時候再說。她認為火車已經開走,是該說的時候了。她再也不能忍受潘興旺的騷擾了。
  
  何建功說:“潘興旺,你說說,你們到底領沒領結婚證?”
  
  潘興旺說:“沒領結婚證是事實,但說好一年后等她年齡夠了十八歲再領?!?br />   
  何建功說:“你們既然沒領結婚證,就不是合法夫妻!”
  
  米思琦說:“我們根本就不是什么夫妻,就更談不上是不是合法夫妻的問題?!?br />   
  何建功說:“這花名冊上明明寫著米思琦是潘興旺的妻子嘛!”
  
  米思琦說:“那是他自己寫的,我根本不知道?!?br />   
  何建功說:“潘興旺,以后你不準再騷擾米思琦同志。她現在還不是你的老婆,知道嗎?等一年以后領了結婚證,你們就是合法夫妻了?,F在就先克制克制忍忍吧!”
  
  車廂里頓時發(fā)出一陣哄堂大笑。
  
  米思琦說:“一年以后我也不會跟他結婚。我就是一輩子不結婚也不會給一個欺騙我的人結婚?!?br />   
  何建功說:“因為你是以潘興旺老婆的身份才來到這里的?!?br />   
  米思琦說:“剛才不是說了嗎?壓根我們就不是什么夫妻,我哪來的他老婆的身份?”
  
  何建功想了想說:“這個車上的人不外乎三種身份。第一種身份的人是退伍軍人;第二種身份的人是退伍軍人的妻子;第三種人的身份是退伍軍人的母親或其子女。你說說你是那種身份?”
  
  米思琦低下了頭。車廂里出現了少有的寂靜。
  
  何建功說:“你總得承認是他的未婚妻吧?如果你連他的未婚妻都不承認是,你就沒有了依附體。沒有了依附體,你就失去了繼續(xù)在這個軍列上再向西走的資格。”
  
  米思琦堅決地說:“沒有資格我也不做他的未婚妻!”
  
  何建功說:“那你到前面就下車回家吧。我沒有權力接受你這樣一個人?!?br />   
  端莊說:“我可以做她的依附體哥哥吧,不要讓她下車好嗎?”
  
  何建功解釋說:“不許帶弟弟妹妹,這是規(guī)定。”
  
  米思琦坐在國耀東鋪頭上哭泣。國耀東眼圈通紅,把自己的手絹遞給米思琦擦淚。然后站起來走到潘興旺面前,伸手將他提溜起來。質問說:
  
  “你怎么就忍心去欺騙一個柔弱的姑娘。狗日的,有種到越南戰(zhàn)場上去跟老美干??!只會欺負自己的同袍,算什么英雄?”
  
  有些男女在喊叫著:“欠揍的騙子,給我狠狠地打……”
  
  厓柯西說:“有話好好說,不許打人!國耀東,把他放開。你不怕他臟了你的手?”
  
  國耀東慢慢松開手說:“今天便宜了你小子,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收拾你個痛快!”
  
  潘興旺小聲嘟嚕說:“你算老幾你!”
  
  國耀東轉過身指著潘興旺說:“你說什么?不服氣是吧?”
  
  潘興旺說:“我讓你坐下好好休息?!?br />   
  車廂里被劣質的廉價香煙熏得烏煙瘴氣,使人感到窒息。藍彩霞看到咳嗽不止的丈夫古華,眼里含著淚水央告說:“求求叔叔伯伯不要抽煙了,妮子他爹肺氣腫又犯了。上車的時候還好好的,就是在這悶罐車里被煙熏得,求求你們別吸了!”
  
  吸煙的人相互看看。有的趕快熄滅了剛剛點著的紙煙,有的用力在大口大口地吸著快要吸完的煙蒂。那些煙癮還沒有得到徹底釋放的人,都把熏黃了的手指捂在鼻子上,盡情地享受著尼古丁的味道。
  
  潘興旺對藍彩霞說:“把車門拉開一點小縫隙,讓古華的嘴透透新鮮空氣,也許會好一些。”
  
  東方俤忙說:“不行,不行,端莊感冒還在發(fā)燒,不能見風的!”
  
  端莊說:“看看古華咳嗽的多可憐,我只是個感冒,沒關系的。親愛的,就讓他們開點小縫吧!”
  
  何建功說:“車廂里沒有通風設備,大家盡量少抽煙?!?br />   
  潘興旺忙站起身將車門拉開幾毫米的小縫,隨著吹進來的一股股清風,頓時凈化出一個小小的無煙區(qū)。古華的嘴對著那個小小的無煙區(qū),頓時覺得胸中暢快輕松了許多,咳嗽也減少了很多。
  
  下午三點二十分,軍列在三門峽車站緩緩地停了下來。大家都在爭先恐后地跳下車去呼吸新鮮空氣。潘興旺幫助藍彩霞抱著剛會走路的女兒古穎。藍彩霞攙扶著丈夫古華在做肢體活動。只有厓柯西還躺在車廂里一動不動。國耀東還在勸說一直都眼淚汪汪的米思琦。
  
  何建功說:“大家不要走遠,是臨時停車。”
  
  國耀東說:“你先不要走,我再給何政委好好說說。自己有一雙手,到哪里也不怕?!?br />   
  米思琦說:“何領隊講了,我沒有依附體,這是規(guī)定。我何必為難人家何領隊呢?”
  
  何建功在高聲喊叫:“快開車了,快上車……”
  
  何建功清點了人數后,見米思琦還在那里和國耀東說話。就大聲說:“米思琦,你還不快下車!”
  
  米思琦慢慢站起身,跳下軍列。
  
  第十二章
  
  米思琦看了看相處一天半的男女朋友們,戀戀不舍的朝遠處票房走去。
  
  國耀東請求說:“何政委,請你把她留下來吧。你讓她一個弱女子到哪里去?”
  
  何建功無奈地說:“我說過了,她沒有資格跟我們再繼續(xù)前進。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br />   
  厓柯西說:“老政委,就把她留下來吧,怪可憐的!”
  
  何建功說:“都不要再講了,就這么定了!”
  
  何建功話沒說完,國耀東就跳下軍列追米思琦去了。
  
  何建功大聲喊:“國耀東,你回來……車就要開了……”
  
  國耀東其實早已喜歡上了米思琦。那次何建功組織大家在坦克師部大禮堂看記錄片電影《軍墾戰(zhàn)歌》時,國耀東中間出來買煙??斓杰娙朔丈鐣r,正好被不愿意與潘興旺坐在一起看電影而借故出來解手的米思琦,一腳踢來的一個蛋黃大小的石子擊中了腳踝骨。國耀東頓時哎呀了一聲坐在了地上,用雙手緊緊地握住腳脖子。
  
  心情苦悶的米思琦見自己發(fā)泄情緒的石子擊中了人,就忙跑了過去。她見國耀東呲牙咧嘴地抱著腳脖子在揉搓,就不好意思地彎下腰去看看傷勢如何。說:“對不起,是我踢的石子傷著了你,還痛嗎?”米思琦說著掰開了國耀東的手。
  
  就在米思琦用手掰開他的手的時候,他的眼球落在了米思琦的臉上。他心目中的女孩形象終于出現了。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就在這里等著自己。從來沒有過的那種心跳終于發(fā)生了。
  
  國耀東笑了笑說:“沒關系,你是……”
  
  米思琦臉一紅說:“看電影的?!?br />   
  國耀東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說:“我沒事,看你的電影去吧?!闭f完就一瘸一拐地買煙去了。
  
  米思琦跟在國耀東后面說:“你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走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實在對不起。我都說對不起了,你還生氣。你還想讓我怎么樣……”
  
  國耀東頭也沒回,買完煙就匆匆走進電影院看電影去了。
  
  米思琦跟到電影院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又走回到踢傷國耀東的那個地方去溜達。她現在的心情更復雜、更惆悵、更痛苦,因為她愛上了國耀東。當她蹲下幫助國耀東揉腳傷的時候,當她說對不起的時候,她發(fā)現被她踢傷的這個男人,就是她曾不止一次的做丈夫夢時的那個男人。
  
  她和潘興旺的事,雖然在剛到炊事班的那天就已經下了了斷的決心,她寧愿一輩子不嫁人也決不嫁給潘興旺。但潘興旺卻死死纏住她不放,這讓她很糾結、很難堪。她甚至不愿意看到潘興旺,但又不能不見到他。
  
  她和潘興旺的關系還沒有梳理清楚,卻又碰上了她夢中常常遇見的白馬王子國耀東?,F在讓她苦惱的還不是與潘興旺的不明不白的關系,也不是擔心國耀東愿不愿意和自己結為百年之好,而是擔心他結沒結婚。國耀東一旦結了婚,她再喜歡那也是別的女人的男人。
  
  現在她連國耀東的名字、是哪個單位的人都還不清楚。她更不知道剛才國耀東本來高高興興的臉,怎么突然一下子變得陰沉了。她憑感覺不像是因為踢傷了他、踢疼了他而惱怒。那他為什么惱怒,為什么不理自己?她感到他像在有意躲著自己,為什么要躲著自己?難道是為了男女有別。米思琦百思不得其解。
  
  國耀東好容易遇上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卻是一個已經結過婚的女人。人家是一個有男人的女人,你不能有非分之想。來這里看電影的女人都是結過婚的女人,都是跟著丈夫要去邊疆的女人。自己要千方百計的忘掉這個女人,不要和她說話,更不要看她,連一眼也不能看。
  
  國耀東這樣警告自己。因為他怕看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更怕看多了她會墮入沒有結果的情網。因為他已經大大方方地看過了她,并且已經印在了腦子里。
  
  現在不是不再看的問題,是如何把印在腦子里的影像淡去。淡去是需要時間的,因為每一個腦細胞里都留有深深的印記,就像在一張白紙上用黑色的墨水狠狠地畫了一道一樣印象深刻。他想把思想集中到銀幕上去看《軍墾戰(zhàn)歌》,但幾次都失敗了,腦子里總是米思琦在晃動。
  
  國耀東為了忘掉那個他喜歡的有夫之婦的女人,他為了清醒清醒烏煙瘴氣的腦袋,他不愿意再坐在電影院里聽那嘈雜的聲音。他悄悄走出電影院,又不由自主的來到了剛才被踢傷的那個地方。他知道自己這是不能自拔的表現,他馬上警告自己無聊,又來到這個讓人倒霉的地方干什么?他正要轉身離開,米思琦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米思琦說:“還痛嗎?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   
  國耀東見是米思琦,連話都沒說,扭頭就匆匆走開了。
  
  國耀東因為害怕再看到米思琦,在上軍列之前的幾天里,他一直都把自己關在房子里。厓柯西、端莊、齊放都來邀他出去走走,去找老戰(zhàn)友敘敘舊話話別,但他都以身體不舒服而沒有出門。
  
  剛才在軍列上,他才從米思琦與潘興旺的沖突中知道,米思琦并沒有結婚。并知道她很不愛潘興旺?,F在米思琦因為脫離了潘興旺的關系,被何建功以沒有依附體為由被趕下了軍列。米思琦就成了一個沒有任何婚姻關系瓜葛的自由女人。
  
  “我國耀東為什么不能大膽的去向她表白我對她的愛呢?”國耀東想到這里,毅然決然地跳下軍列去追趕米思琦去了。
  
  國耀東使盡平生氣力終于追上了米思琦。他一句話都沒說,抱上米思琦就往回跑。眼看車輪就要開始轉動,他也開足馬力拼命奔跑。他終于跑到了前進著的軍列車廂門口。他用力將米思琦舉到車廂里,早被等在那里的厓柯西接上了車。米思琦緊緊抓住國耀東的手不放,用力一拽,同時把國耀東也拉進了車廂里。國耀東立足未穩(wěn),就氣喘吁吁地說:
  
  “何政委說米思琦沒有依附體,就沒有資格繼續(xù)西進?,F在我正式宣布:從現在起,米思琦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就是她的未婚夫。以后誰敢欺負她,先問問我這雙拳頭答應不答應!”
  
  車廂里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何建功說:“國耀東,你不要沖動?;橐龃笫?,豈可兒戲!”
  
  國耀東說:“我是真心的,日月可鑒!”
  
  何建功說:“米思琦,剛才國耀東宣布的事情和你商量了沒有?”
  
  米思琦說:“報告何領隊,他沒有跟我商量。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他要宣布這件事。”
  
  端莊坐起來說:“國耀東,找媳婦你是有名的挑剔鬼,那么多姑娘追你你都不屑一顧,才打光棍至今。今天一反常態(tài),速戰(zhàn)速決。我真的很懷疑你的誠意!”
  
  潘興旺激動地說:“他這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企圖不良,別有用心!”
  
  國耀東說:“我再說一遍,我是真心的,日月可鑒!”
  
  厓柯西慢條斯理地說:“我以人格保證,國耀東是真心的。他這個人向來不會輕易地把感情的閘門打開去擁抱別人。但一旦打開了,那感情就是百分之百的純潔而真誠!何況這是神秘的愛情!”
  
  何建功說:“人家姑娘還沒有表態(tài),對你一無所知,你就單方面宣布是未婚夫妻,你就那么自信?”
  
  國耀東說?!拔业母杏X告訴我她會真心愛我的?!?br />   
  何建功問:“米思琦,你了解國耀東嗎?”
  
  米思琦搖搖頭說:“不了解,對他的過去一點都不了解。”
  
  全車廂里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米思琦的身上。為她不快點說出同意國耀東的宣布結果而提心吊膽。
  
  何建功問:“米思琦,你愿意做他的未婚妻嗎?”
  
  米思琦說:“不愿意?!?br />   
  大家都把目光迅速地轉移到國耀東的臉上。國耀東像似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依然淡定自若。
  
  潘興旺憤憤不平地說:“真不要臉,人家都說不愿意了,還要死皮賴臉的纏住人家?!?br />   
  何建功問:“國耀東,米思琦的話你聽到了嗎?”
  
  國耀東說:“聽到了。”
  
  何建功說:“那你現在該怎么辦?”
  
  國耀東說:“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和決定沒有錯?!?br />   
  大家都在給米思琦鼓勁加油。說:“米思琦,快答應……”
  
  何建功問:“米思琦,你為什么不愿意做國耀東的未婚妻呀?”
  
  停了很久,米思琦才回答說:“我愿意做他的妻子……”
  
  車廂里頓時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何建功說:“你的決定有點盲目?,F在我把國耀東過去的情況向你介紹一下。如果你認為不滿意還可以改變主意?!?br />   
  米思琦說:“過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是個現實主義者,更看重現實。”
  
  大家在高興地喊叫著:“親一個……親一個……”
  
  國耀東將米思琦摟在懷里,在米思琦的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口。接著米思琦在國耀東的嘴角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大家歡呼著叫著。
  
  何建功說:“現在我宣布,米思琦的名字以未婚妻的身份,正式寫在坦克一級駕駛員、共產黨員、二十三歲的國耀東的名下?!?br />   
  車廂里再一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潘興旺突然跳起來大聲說:“我堅決反對,我要和國耀東決斗。為什么要把我的老婆寫在他的名下?”
  
  車廂里響起一片笑聲。
  
  齊放說:“米思琦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沒有權利干涉,你也沒有權利與別人決斗。你這是困獸猶斗,意思不大?!?br />   
  潘興旺激動地咆哮說:“米思琦是我作為老婆從我們老家?guī)С鰜淼?,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國耀東這小子。我決斗不過他,甘心情愿把米思琦的名字寫在他的名下。他決斗不過我,他就沒有資格做米思琦的未婚夫。不決斗我這口窩囊氣出不來,也咽不下去,會出人命的!”
  
  藍彩霞說:“你還決什么斗?你和小米本來就不合適。還不是一般的不合適,是樣樣不合適。你憑啥要比人家大十二歲?你看看人家國耀東和小米多般配??!你就老老實實地坐下,好好地消停消停吧!”
  
  潘興旺難過地說:“不,我不決斗我不能活。這樣我也太窩囊了!”
  
  國耀東說:“你小子不準反悔,說話算話?”
  
  潘興旺說:“說話不算數不是男子漢!”
  
  國耀東向大家作揖鞠躬說:“大家都聽到了,請大家給做個人證?!?br />   
  大家喊叫著:“決斗……決斗……決一雌雄……”
  
  國耀東和潘興旺走到車廂中間的空地上,在僅有兩米見方的空間里擺開了決斗的架勢。
  
  米思琦拉著國耀東說:“耀東,咱該不著給他決斗,算了!”
  
  國耀東說:“不怕,看我怎么收拾他!我不摔扁他我不姓國!”
  
  車廂里樓上樓下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把目光集中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突然,古華發(fā)出陣陣急促的咳嗽聲。
  
  藍彩霞哭著說:“何領隊,俺男人吐血了,你說該咋辦嘛?”
  
  何建功說:“我們車上又沒有醫(yī)生和藥品,實在不行就在前面車站下車住院治療?!?br />   
  國耀東忙走過去,俯在古華面前說:“老古,一定要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潘興旺一把拉開國耀東,說:“別假惺惺,乘人之危的家伙!古華,好樣的,哥相信你一定能堅持到下車。到時候哥去醫(yī)院陪著你,甭怕,先好好休息。”
  
  古華咳嗽的更加厲害了。下一站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還不知道到了車站停不停車,更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停車。古華急需馬上住院進行治療,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這一消息只有火車司機能夠和火車站聯系,但是火車在飛速的運行中,盡管他們的車廂與火車頭之間只有六節(jié)車廂遠,但卻無法通知他們。怎樣才能盡快地與火車司機取得聯系?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失過去,怎么辦?何建功在苦思冥想。
  
  厓柯西說:“老政委,古華急需住院的消息必須盡快地告訴火車司機知道,以便盡快地與火車站聯系?;疖囌疽脖仨毐M快地與醫(yī)院聯系,讓醫(yī)院把救護車開到火車站來接應。這樣就可以大大地縮短時間?!?br />   
  何建功說:“我正在想怎樣才能把消息告訴給火車司機呢?!?br />   
  厓柯西問:“車廂里有沒有電話?”
  
  何建功說:“有電話我還犯這愁?”
  
  厓柯西說:“我從車廂上面爬過去!”
  
  何建功說:“我也想到了這一招。但是太冒險!再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國耀東說:“火車在飛奔,時間在流逝。這是唯一能夠爭取時間的辦法。我現在就爬過去?!?br />   
  厓柯西說:“你還是好好陪陪小米吧,這事由我來完成。”
  
  國耀東說:“你不行,身體太單薄。車廂上面的風會把你吹跑的!”
  
  國耀東說著把車門拉開了六十公分的空隙,跐著車門撐子就往上爬。國耀東剛跐上第一根撐子,就被潘興旺一把拽了下來。說:“這事咋說也輪不到你小子,你趁早一邊歇著去!”
  
  國耀東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去門上薅潘興旺的腿,但被厓柯西攔住了。
  
  藍彩霞仰著臉看著已爬到門上頭的潘興旺說:“興旺哥,你千萬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下來吧!”
  
  潘興旺低下頭看著藍彩霞說:“彩霞妹妹,你就放心吧,哥保證完成任務!”
  
  古華一面咳嗽一面喊著說:“下……下來,?!kU,我能……能堅持,我沒事……”
  
  厓柯西見潘興旺很難爬到車廂上面去,因為車門外面光滑無撐可跐。就趕快讓國耀東、齊放和他三個人搭成人梯,讓潘興旺踩在人梯的肩膀上往車廂上面爬。潘興旺果然順利地爬到了車廂上面,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古華是坦克五團通信連話務班班長。他是一個孤兒,也是一個革命的后代。他的父親古時月是區(qū)抗日游擊隊隊員。一九四一年在一次襲擊日偽搶糧隊的戰(zhàn)斗中犧牲,年僅二十歲。他患有嚴重肺氣腫病的母親,在他父親古時月犧牲半年后,因為生他時大出血搶救無效而死亡。他一出生就是一個孤兒,由政府供養(yǎng)長大成人,一九六零年應征入伍。
  
  這次邊疆軍墾部隊組建坦克編練基地選拔人員時,本來沒有他的名字。但他聽說這一消息后,堅決要求參加坦克編練基地建設。他的決心和誠意打動了何建功,他終于被批準為坦克編練基地的人選。
  
  他的妻子藍彩霞是一個獨生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古華也是一個上門女婿。她不能接受丈夫去邊疆這一事實。藍彩霞的父母更是堅決反對,為了阻止古華去遙遠的邊疆,父母曾勸她和古華離婚。但古華的決心很堅決,離婚也要去邊疆組建中國的第一個民兵坦克編練基地。
  
  深深愛著他的妻子藍彩霞只能做父母的工作。說等他們建設好了自己的家,就來接他們去邊疆一起生活。但是父母親說什么都不同意她們去邊疆。最后沒有辦法,只有用緩兵之計。說只陪古華到部隊,等他坐上火車走了馬上就回家。但到了部隊集中后,她馬上又給父母親寫了一封信,說她先到邊疆看看情況,很快就回來。
  
  厓柯西笑著說:“老政委,潘興旺的任務完成了!”
  
  何建功說:“是的,要不然我們的老牛車不會變成特快列車。這是司機已經聯系好了火車站,得到了火車運行調度室給的一路綠燈待遇?!?br />   
  何建功遞給藍彩霞一張紙條說:“藍彩霞,你要準備隨時下車。住進醫(yī)院后,就寫紙條上這個單位。以后我們好給醫(yī)院結賬?!?br />   
  國耀東說:“她一個人恐怕照顧不過來,她還帶著一個孩子。我下去幫幫她吧?”
  
  厓柯西說:“你有米思琦陪著不寂寞,還是我去吧?!?br />   
  何建功說:“就這么定了。”
  
  米思琦指著鐵路上不時停著的火車說:“耀東,你看咱的軍列多神氣,所有的火車都得給咱讓道!”
  
  火車經過一陣飛馳之后,終于慢慢地停了下來。國耀東忙走去拉開車門,第一個跳下車廂。
  
  “軍列上的病號古華同志,下車后不要慌張,接我的救護車就停在第一站臺……西安火車站全體員工歡迎我,祝我早日康復!”
  
  國耀東高聲叫喊著:“是西安火車站。救護車就停在那邊的站臺上。藍彩霞快下車……”
  
  厓柯西說:“慢點,慢點,再慢點。好,好,快著地了。穩(wěn)住,穩(wěn)住,好!”
  
  厓柯西指揮著幾個人把古華抬下車廂。幾個人抬著古華朝救護車匆匆走去。藍彩霞抱著古穎在后面緊緊跟著。
  
  當古華和藍彩霞上了救護車以后,厓柯西也鉆進了救護車。救護車正要發(fā)動前進時,突然車窗門被敲得咚咚響。厓柯西忙推開車門,見是一個被煙灰熏得黑不溜秋的胖男人。白白的牙齒,不停地眨巴著眼睛,活像一個剛剛從煤礦里走出來的挖煤工人。
  
  厓柯西說:“我們要送病人快去醫(yī)院,你有什么事?”
  
  黑胖子說:“你下來,我上去!”
  
  厓柯西不耐煩地說:“你誰???我們要送病人去醫(yī)院,沒時間給你磨牙,快走開!”
  
  黑胖子一把把厓柯西拽下車來,自己鉆進車去。命令說:“快開車!”
  
  藍彩霞激動地說:“你是興旺哥?你辛苦了!咋弄成這樣?”
  
  潘興旺呲著白牙,高興地說:“火車頭上的煙筒太厲害,熏得!”
  
  厓柯西正莫名其妙地看著遠去的救護車犯傻,藍彩霞突然從車窗里探出頭來高聲喊:“老班頭,放心吧,沒事!你快回吧!”
  
  厓柯西朝軍列上走去。自言自語地說:“難道是潘興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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