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 最初的日子 (隨筆)
作者:若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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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3509發(fā)表時間:2017-02-21 09:01:12
有些東西,丟失了,如果運氣好,能找回。
有些東西,流失了,就永遠(yuǎn)離你而去。時間,歲月,消逝就回不去。于是,白云蒼狗,再回首,已是百年。
也許我從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人??偛桓市淖约哼^往的日子像一股青煙,隨著時間歲月的消逝而無影無蹤。于是,我經(jīng)常喋喋不休,經(jīng)常滔滔不絕,在茶余,在飯后,將自己在江永當(dāng)知青的經(jīng)歷,將當(dāng)年的那些委屈和困惑,那些艱苦和痛苦,那些不甘和恐懼……那些,我的知青歲月,當(dāng)故事,當(dāng)笑話,說給身旁人聽。我很清楚,自己是想憑籍那些回憶,拖住時間的尾巴。
最初的日子,我們年輕。大的十八九,小的十五六。除了向貧下中農(nóng)學(xué)習(xí)怎樣持鋤握刀,怎樣習(xí)慣糞香之外,高中的學(xué)長學(xué)姐會去辦識字班,而自己還須補(bǔ)充文化知識的初中小子小妞,則會去教歌,讓村姑們掌握很多新歌,以便她們在迎娶送嫁時尖著嗓子,用原生態(tài)的假音顯擺,去將對方打得潰不成軍。
最初的日子,我最討厭的是每周一次的知青民主生活會。最討厭那種雞蛋里挑骨頭的攻訐。那是第一次生活會,一位女生對我說:“***,我給你提個意見。你為什么要總是昂起腦殼,好像很了不起?!笨?,那時的我,身高1米51好不好。自小家教,要尊重別人,與人交談時,要看著他的眼睛。當(dāng)時隊上知青,是人都比我高,為顯尊重,費力昂頭已很吃虧,竟受批評。難不成要低下“高貴”的頭顱,去關(guān)注別人的下檔。再說我又不認(rèn)識你,連名字都不知道。
最初的日子,我因無知而缺乏同情。那一天,出牛糞。同隊的高中學(xué)姐挑著擔(dān)子,半途突然將其卸下,蹲下去,臉煞白。我從她身邊走過,三四十斤的牛糞挑子直晃悠。心里:哼,想偷懶。
真是無情啊。至今我都深深愧疚。長大后知道,學(xué)姐那天“月事”,我還算人嗎?學(xué)姐,我今天向你鞠躬道歉,請寬恕,當(dāng)時我真不懂。
最初的日子,我們給爸媽寫信:“這里山好,水好,人更好……”。我們寫日記:“我要向**同志一樣……”寫信,好好好,讓家里大人少牽掛。寫日記,滿紙豪言,句句假語,那是時刻準(zhǔn)備著,那是想人家看。那個年代啊,太多人將真話日記寫在心的深處。誰會把真心話寫出?誰敢!
最初的日子,出工時,會好奇。小憩時,村姑和學(xué)姐坐在一起,而我,會死死地盯著村姑的頭,怎么有些白色的小蟲蟲,在她(她們)的發(fā)絲中鉆出潛入?我研究,但不敢問。后來知道了,那是頭虱。
最初的日子,我們曾飽受騷擾。一到晚上,總有不速之客。那突如其來的癢痛,會將剛剛?cè)朊叩奈殷@醒??床灰?,抓不著,來無影,去無蹤。第二天起床,身上又添新疙瘩,疙瘩上有個小紅點,癢得鉆心。終有一天,給我按住一個,小小的身軀長長滴腿。捏緊,死勁掐,幾分鐘后松開,想仔細(xì)了解了解。媽的,我留著神,它卻一個飄移。窮寇都不見了,我再有剩勇,咋追?日子長了,知曉那俠客叫跳蚤。也找到對付它的辦法:身上、腿上一有動靜,不要慌,手指頭沾點唾沫,一按一個準(zhǔn)。
其實,單兵戰(zhàn),漏網(wǎng)者太多。幸虧咱有文化,找來“六六六”,在鋪床的稻草上撒上一層。從此告別跳蚤,從此一眠不覺曉。長大后,我就了解了它,“六六六”有強(qiáng)毒,過多接觸,會致癌。
那最初的日子,我背過樹。嘗過山道彎彎的崎嶇,嘗過樹尾撞在峭壁上的彈力,嘗到過因反彈摔倒頭撞青石昏迷的滋味。我割過青,嘗到過割青后全身紅斑高燒七天的滋味——誤砍漆樹,不幸,我對它過敏。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抄上一段:“幸福在哪里,朋友告訴你……他在辛勤的工作中,他在艱苦的勞動中,啊——幸福,就在你晶瑩的汗水里?!备柙~勵志,旋律動人。殷秀梅的歌喉更是穿透力強(qiáng)悍,直抵心扉。
可是,秀梅小姐,讓我輕輕地告訴你,在我(們)最初的日子里,我真沒感到,在那晶瑩的汗水里,有我的幸福。
最初的一年要過去了。我也快滿16歲。那些和我年齡相仿的初中小子小妞們,那些跨進(jìn)十九、二十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想到了什么?
明年,我們要吃自己的了。今年用工分換來的糧食,能讓我吃飽嗎!
最初的日子,我們嘗了,痛苦,好玩。我希望,這種痛苦和好玩,不要讓我們的后輩去嘗。我也堅信,他們不會嘗到。有我們嘗過,夠了。
【編者按】文章回味了當(dāng)年自己初中畢業(yè)后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的一些往事,那最初的日子讓作者飽嘗生活的艱辛痛苦,至今回憶起來仍是不堪回首。好在,這些痛苦我們嘗過了,這一段歷史也不會再重現(xiàn),我們的后輩們也不再會有這樣的經(jīng)歷。他們會有他們美好幸福的生活,這是值得我們慶幸的。這是那個特殊年代大多數(shù)城里青年人的經(jīng)歷,讀來令人深思共鳴。推薦共賞?!揪庉嫞翰菰讞睢?/div>
1 樓 文友:
草原白楊 2017-02-21 09:04:05
共同的經(jīng)歷,讓我們有共同的感悟。
愿若水先生健康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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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1 12:25:56
知青生活,是一段別人有意抹去而我們無法忘卻的經(jīng)歷。有一些關(guān)于知青的小說和電影,都摻雜許多的“假”,看過后令人很不是滋味。謝謝白楊的編輯、留評。
2 樓 文友:
草原白楊 2017-02-21 09:05:16
期待作者更多佳作豐富柳岸,燦爛江山。
3 樓 文友:
老百 2017-02-21 10:23:31
青春的歲月像條河,歲月的河呀匯成歌。
曾經(jīng)的過去,難忘的記憶。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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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1 12:28:03
真羨慕現(xiàn)在的孩子,比起他們的長輩,實在太幸福。
最初的日子,痛苦,好玩。那段特殊的歲月,不愿、不忍想起,卻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嫻熟、幽默的文字將特殊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妙棋橫生,意味深長。欣賞若水老師佳作。問候若水老師,寫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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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1 12:32:40
有過的經(jīng)歷,稍稍打開記憶庫,便會如潮水般涌出。謝謝默默--一個后生晚輩,卻能越過代溝,仔細(xì)閱讀我的文章。謝謝鼓勵。
5 樓 文友:
迎冬寒梅 2017-02-21 23:07:17
那會兒你們真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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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3 12:51:08
肉體上的苦,是勞其筋骨,人生必經(jīng)之過程,但實在提前得有些早了。精神上的苦,才是折磨和摧殘,才真是苦。
6 樓 文友:
楓林過客 2017-02-23 09:18:18
上山下鄉(xiāng)運動是中國一段歷史,也是一段永遠(yuǎn)抹不去的個人記憶。作為過來人,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艱辛和淚水,也與知青們演繹著許多鮮活的故事。于今,很多影視劇在廣泛地表現(xiàn)這一題材,其實這是局外人在消費知青這二字,顯得笨拙虛假啊!知青影視由知青自己寫,一定更生動鮮活,而若水一生的文字正是有益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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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3 12:53:59
正視歷史,勿忘歷史,不是幾句空洞的口號就行。歷史需要細(xì)節(jié)去演繹,才會有真實。
7 樓 文友:
雨片 2017-02-23 15:01:41
在記憶里尋找那些牽掛的事物跟永不褪色的情長。
在藍(lán)天下,在太陽的故鄉(xiāng)邊,夢境又像一扇門,我進(jìn)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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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3 15:51:02
多謝雨片駐足留評。
我們這代人都有同樣的經(jīng)歷,同感共鳴。相信以后是絕版了。經(jīng)歷就是財富,我們失去的是深造升騰,但卻鍛鑄了正義不屈的人格,人的人格與人的地位或金錢可能畫不等號。一個蹬三輪車的老人白方禮,從70多歲一直到躺在病床前,20多年把他掙來的30多萬辛苦錢幾乎全部捐給了苦難的孩子,自己每天就吃方便面或啃幾口沒有菜的冷饅頭。再看看已經(jīng)揪出來的大小老虎們,白方禮感到中國,讓多少人為之動容淚下。對那些老虎們?nèi)巳撕按颍谡D筆伐。人格卑微與高崇差價就這么大。敬佩老師的人格,學(xué)習(xí)老師的文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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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2-25 08:23:59
經(jīng)歷過苦難,飽受過歧視,我們被歲月的石碾擠壓,有了自己的獨立思考,有了堅韌不拔,沒有所謂的紅基因,活得并不差。
9 樓 文友:
梓郁 2017-02-28 23:03:43
作者用樸實自然的語言,將當(dāng)年做知青時的經(jīng)歷以及那些委屈和困惑,那些艱苦和痛苦,那些不甘和恐懼娓娓道來,再現(xiàn)了那個時代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火熱激情背后的艱辛故事和痛苦感受,讀來令人深思和唏噓。
安靜寫字,快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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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樓 文友:
若水一生 2017-03-01 04:00:39
謝謝梓郁留評。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長輩經(jīng)歷過什么,因為許多真相都被有意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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