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 】 少年大哥 (散文)
大哥今年六十八歲,與共和國同齡。
大哥排行老大,下面有七個弟弟妹妹。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那些年日子過得很艱難。
大哥到了上學的年齡,父親說家里條件差,沒錢供大哥上學。年邁的奶奶不愿意了,說:“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要供孫子上學?!彼自捳f,小兒子,大孫子,大人老子的命根子,這話一點不假。
大哥知道自己上學的機會來之不易,學習非常認真,成績名列前茅,很受老師的喜愛。有一次,班主任劉老師在歷史課上給學生出了一道題,說有那么一天,一只母雞竟然下了3個蛋,問這是哪一天。
學生們聽后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怎么回答。他們心里想,老師這是說笑話,根本沒有這種事。
正在學生們疑惑之際,大哥站了起來,說:“劉老師,我來回答這個問題?!甭牭竭@一句話,學生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大哥。
大哥說,當年秦始皇當皇帝的時候,征調全國的百姓去修長城。長期的勞累、艱苦的條件和殘暴的壓榨奪去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秦始皇卻變本加厲,他還嫌人們干活干得時間短,就想法賄賂掌管時間的神仙,延長太陽落山的時間。結果由一天二十四小時延長到一天七十二小時,等于平常3天的時間。就是在這時候,母雞一天能下三個蛋。可是這一下修長城的百姓更苦了,絕大部分都累死了。
聽完大哥的講述,老師帶頭鼓起了掌,學生們也向大哥投去羨慕的眼神。從此大哥的名氣大了起來。
大哥上到小學四年級,趕上了三年經(jīng)濟困難時期。家里沒有吃的,奶奶餓得得了浮腫,躺在炕上不能動彈。新學期開始,家里拿不出只有一塊錢的學費,大哥面臨失學的危險。開學幾天后,大哥的幾個同學來到我家說,劉老師替大哥墊上了學費,并捎信叫他去上學。大哥又回到了學校。
那時,父親正在生產(chǎn)隊擔任會計工作。有一天,大哥發(fā)現(xiàn)父親把一摞錢放進抽屜里,就偷了一張五元的票。父親發(fā)現(xiàn)后,問大哥拿錢干什么用,他說一塊錢還劉老師學費,五毛錢買筆和本,剩下的給奶奶買東西吃。聽了大哥的話,脾氣暴躁的父親卻沒有懲罰他,只是把錢收了回去。
大哥在學校堅持了幾個月,后來還是退學了,家里需要大哥干活掙錢貼補家用??墒窃谀莻€年代,到哪里掙錢討吃的?家家戶戶都挨餓啊。
那年冬天,十三歲的大哥和村里的一個伙伴外出謀生去了。后來,聽大哥說,他們一路上要飯?zhí)由袝r給人家干一點粗活。他們一心想著離開這個窮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掙錢吃口飽飯。于是兩個小伙伴摸上了一列拉貨的火車,被帶到了遙遠的地方。兩個人在列車上沒有吃的,身上也沒穿棉衣,真是饑寒交迫。不僅如此,他們更擔心被人家發(fā)現(xiàn)受到懲罰,只好蜷縮在角落里不敢動彈。
后來,他們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車上人看兩個孩子可憐,車上又沒受什么損失,就把他們趕下了車。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向過路的人一打聽才知道這里已是安徽境內。當?shù)氐娜艘豢磥砹藘蓚€外地小孩都很好奇,湊過來問這問那。他們問大哥他們會不會種菜,會不會簡單的木工活,大哥他們說不會,人家搖搖頭走開了。兩個伙伴有些后悔,要是會一門手藝該多好??!那樣就不愁沒飯吃了。后來回到家里,二人還真學到了手藝,大哥學會了木工活,那個伙伴學會了種菜,都有了生活的門路,當然這是后話。
大哥他們在安徽呆了整整一個冬天,過年都沒能趕到家來。大約是到了第二年春天,柳樹發(fā)芽的時候,兩個人才回到了家。
大哥這一次遠行,沒能帶回錢和吃的,卻吃盡了苦頭遭夠了罪。他回到家時,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簡直目不忍睹。消瘦的小臉上布滿了污垢,頭發(fā)亂蓬蓬的。父親見到大哥成了這個樣子,眼淚在眼眶里打了幾個轉轉硬是沒有掉下來。奶奶和母親卻忍不住了,把大哥摟到懷里大哭起來。頃刻間,整個屋子里哭聲一片,那情景好不凄慘。
父親制止了一家人的哭聲。他說:“好歹人總算回來了,平平安安,沒出這事那事比什么都強。”
苦難的生活讓大哥過早地挑起了家庭的重擔,他的童年和少年充滿了淚水和辛酸。這不能怪誰,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有著和大哥一樣的經(jīng)歷。讓人感到欣慰的是,那樣的年月一去不復返了。不過常?;貞浧鹉嵌谓?jīng)歷,我們會更加珍惜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更加熱愛我們偉大的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