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逝水流年悟人生(散文)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但聞女嘆息 ,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姐姐又坐在被子上背她的課文,卻忽然停住了,“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我知道姐姐又忘了,便搶著提醒她,誰知她不但不領情,反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你事多。我有些莫名其妙。
那時我六、七歲的樣子,姐姐大概十七、八歲,每天放學回家干完母親分派的活天就快黑了,姐姐點起煤油燈坐在被子上搖頭晃腦的背書,好一段時間她都在背這首木蘭詩,我都記住了,她卻還是在打嗑,我就偷偷地笑她、羞她、幫她,她總是說我多事。
昨天兒子回家又背起了這首詩,往事如珍珠般閃耀眼前,年輕秀美的姐姐、忙碌操勞的母親、一笑一顰都還在記憶深處珍藏。我不禁想姐姐那時正是如花的年紀,也許心里有所思、有所憶,才遲遲記不住木蘭的所思所憶。我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不禁思緒又回到了當年。
家中兄弟姐妹多,姐姐不久便成了母親的右臂,左膀當然是大哥 ,父親總忙于集體事務。閑暇之余,姐姐和堂姐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手里始終在勾一些桌罩,被罩之類,姐姐的女紅也是在這時候練成的。閑來無事的我總愛偷聽她們說話,“嗨,我媽說我該找下家了?!薄拔乙彩?,可我怕找個像我爸一樣老實的。”堂姐的聲音我聽得真切。湊近耳朵,“你說嫁人了會不會像我媽那樣辛苦呢?”姐姐悄悄地說 。有一絲快活閃過我的腦際:姐姐出嫁,肯定很好看、很美。我不禁期待起那天的來臨。
那年秋季開學,我背上姐姐在新買的縫紉機上給我縫制的軍綠色小書包上學了。放學歸來,透過廚房小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對視著我,他就是我的姐夫,來年七月姐姐就出嫁了。結婚那天,傾盆大雨,姐夫用一輛鐵牛大拖拉機娶走了姐姐,母親嗚咽著將一把大紅筷子扔出了家門,姐姐從此變成了趙家的人,結束了姐夫孤兒寡母的凄苦人生,與姐夫磕磕絆絆過起了窮苦不堪的日子。
姐夫是個極勤快的人,為別人勤勤懇懇地開了多年拖拉機,贏來了方圓不少的贊譽,后來開貨車、開裝載機,不論干什么,他都用自己的全身心去投入,他的踏實、誠實讓他在后來有了不錯的人脈。
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歷來都是中華傳統(tǒng)女性的信條,姐姐也不例外,與姐夫相濡以沫,蓋起了新房,送走了老人,生活對熱愛她的人似乎格外垂青,姐姐的日子在時光的流逝中很快好起來,母親緊皺的心舒展了,眉頭卻打上了時光深深的烙印。
父母老了,姐姐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兒女長大相繼成家,姐姐總在不經(jīng)意間感嘆歲月無情。
去年,父親第二次生命垂危住進了醫(yī)院,哥哥姐姐們輪流守候,我因身體原因被安排隨時探望,大姐日夜守在身旁,為父親揉鼓脹的肚子、按摩敲打疼痛的肩背、擦洗汗?jié)竦纳碜?、換洗貼身的衣物,種種樣樣,繁瑣紛雜,她都以長女的肩膀擔了起來。父親自感難逃此劫,親朋好友齊來相見,沉悶的病房里,父親交代了后事,姐姐拉我和二姐出了病房,在陰暗的樓道里姐妹抱頭痛哭?!澳挲g大了,受不了這罪,走也就走了,只是從饑餓中過來,臨了卻不能吃,餓著肚子又要走?!贝蠼闫怀陕?。
父親在侄子的堅持、醫(yī)生的執(zhí)著、哥哥姐姐們的精心護理下竟然好了。出院前一晚,大姐回家蒸了面、炒了香噴噴的油茶,用開水沖泡成好消化的流體飲食,是父親最好的食物。大姐給父親帶了一大包,回到家母親熱淚盈眶的挽留大姐:“這么些天,你照顧好了,一回來,我倒不知咋辦了?”無奈家中事務急,大姐含淚千萬叮嚀而去。
過年前,久病的我不知何故,早晨刷牙時暈倒在地,至此一個月難進飲食。大姐姐夫忽然造訪,見我如此光景,心疼不已,再三催促我去醫(yī)院。那天走時,我在窗前,她在樓下,我看見她在偷偷地抹眼淚,一步三回頭。強忍笑顏擺手再見,待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我嚎啕大哭。我們是血肉相連的至親,人常說“長姐如母”,母親年歲已大,不忍讓她知曉,大姐便擔負起了母親的牽掛。
光陰如白駒過隙,眨眼間我們都已不再年輕,逝水流年帶走了芳華,沉淀了人生的本真、厚重,對人生的感悟,對生命的敬畏,對親情的珍愛;對友情的珍惜;對愛情的眷戀,讓我們在生命的長河中:明辨是非、分清善惡;在災難面前不退縮、不畏懼,沉著冷靜。
美好的生活熠熠生輝,心的港灣寧靜平和,未來如畫卷般徐徐鋪開,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